明永樂年間,龍安府有個大樹村,村里有座埋劍山,傳說唐時李靖在此除了一只蟒蛇妖,后為鎮住妖氣,把寶劍插在山上,不知何時竟在插劍處長出一棵參天大樹,埋劍山和大樹村因此而得名。
一天,大樹村德高望重的劉翁蹊蹺地死在家中,接到報案后龍安府張捕頭迅速趕去。村民說,有一個叫麻姑的女子嫌疑很大,她是劉翁多年前收養的,劉翁蹊蹺死去,而她卻偏偏在這時失蹤了。
仵作驗尸后說,死者是因食入一種慢性毒藥致死。據種種跡象推斷,雖然尚不知動機何在,但兇手極有可能就是麻姑,她是劉翁身邊最親近之人,想要下毒非常容易。眾衙役即刻開始尋找麻姑。
張捕頭領衙役來到城內,然路經“曹記古玩店”時,見店內擠滿了人,正圍著什么嚷嚷。只見一向好侃大話的曹掌柜拿著一塊爛鐵似的東西,神采飛揚地吆喝:“甭不識貨,這可是一柄上古寶劍呢!”眾衙役聽罷亦是搖頭竊笑:“瞧!曹掌柜又拿些破銅爛鐵糊弄人了!”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剛才在城里抓住了麻姑。
衙役把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押來,張捕頭詢問她是否知曉劉翁已死,見其點頭稱是,不覺怒道:“你既知此情,為何離去?此事是否和你有關?”
然麻姑卻畏畏縮縮地說:“官爺,我是被逼的,當時我見劉翁倒下,正要呼救,卻見一蒙面人闖了進來,要挾我……要我走得遠遠的,所以我就……”
見張捕頭不信,麻姑又懇切地道:“官爺!劉翁待我有恩,我不可能害他的呀,您千萬得信我啊!”張捕頭皺眉良久,道:“雖說如此,然你卻最有嫌疑,是非公道自有明斷,如今你得全力配合我等才是!”接著便把她帶回了大樹村。
來到劉翁住處,張捕頭向麻姑打聽劉翁近來之事。麻姑說,劉翁平時只在村里走走,很少出門,近來也沒見什么異常。突然,她又若有所思地道:“哦,最近他常常去城里曹記古玩店,聽說他和那曹掌柜在一起談論些古玩字畫什么的。劉翁平常喜歡閱覽古籍,前不久還在曹掌柜那借了一本古書來呢?!?/p>
張捕頭不解地道:“劉翁是因食入一種慢性毒藥致死,你一點都不知道么?”麻姑驚訝地搖頭說:“這怎么可能?他的飲食起居都是我服侍的啊!”
仵作把屋子里飲食之類的器皿一一清查,卻未發現任何殘存毒藥。
這時,張捕頭皺眉問道:“麻姑,你方才說劉翁在曹掌柜那借了本書,拿來瞧瞧!”
仵作把書拿在手里翻了翻,湊在鼻下一嗅,拿起小刀在書里一刮,驚訝地叫道:“原來如此!兇手把毒藥粉末抹在書角上,看書人大多都是用手指在嘴里蘸一下再翻下一頁,這樣,久而久之就會致人于死地呀!”
聽了仵作之言,眾人無不大驚,如此奇巧的殺人手段,真是聞所未聞!
雖然劉翁死因找到,然謎團隨之接踵而來,書是曹掌柜的,但麻姑卻是照料劉翁之人,這二人誰都可能在書上下毒,那究竟是哪個呢?這動機又何在?
正在張捕頭冥思苦想時,麻姑看了看大家,說道:“張捕頭,有一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劉翁待我視如己出,我曾聽他說,他知道一個和大樹村有關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村里只有他知道!他說村里的埋劍山上,真有一柄寶劍!卻不知和這案子有沒有關系……”
張捕頭一愣:“這不是個傳說嗎?還真有把寶劍?”麻姑點了點頭:“寶劍就埋在那棵大樹下面!”
來到那棵古樹下,這是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樹,但已干枯多年。這時,一衙役驚聲叫道:“捕頭,快來看!這樹下有個洞!”張捕頭走近一瞧,只見這棵古樹其實是空的,底下已被人鑿出一個可容人身的大洞!
張捕頭鉆進去瞧了半日,出來驚訝地說:“是不是寶劍不知道,但這里面肯定埋著個什么東西,但如今被人挖走了!難道真是寶劍?寶劍……”
突然,他雙目閃過一絲異彩,叫道:“我知道了!”
來到曹記古玩店,張捕頭雙目炯炯地看著曹掌柜,問道:“曹掌柜,你那塊寶貝銹鐵呢?拿出來瞧瞧!”曹掌柜見這陣式,很是惶恐,更是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張捕頭喝道:“難怪你把它當作寶貝,是不是在大樹村挖來的?說!”
沒想到曹掌柜“撲”地跪倒在地,顫聲道:“你……你怎么知道!捕頭開恩,都怪小的一時貪財,我……我這就還回去!”
張捕頭怒視著他:“卑鄙小人!你偷它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毒害劉翁?是不是因為他告訴過你這個秘密,你就殺他滅口?”
曹掌柜大驚道:“我……我沒有殺人啊!”
張捕頭把那本涂抹了毒藥的古書摔在他跟前:“這書可是你借與劉翁的?書上的毒藥是誰涂抹上去的?你還狡辯!”曹掌柜頓時癱在地上。
他招供說,不久前認得劉翁,二人很投緣。有一回,喝了幾盅后,劉翁悄悄告訴他,大樹村有個寶貝,在那株大樹下面埋著一柄千年古劍!打這之后他就上心了,一心想著去把那柄劍偷來。但他卻矢口否認要挾麻姑一事,更未毒害劉翁。然如今事實俱在,無人理會他的辯詞。
既然案情已明,當日,張捕頭叫來麻姑,把曹掌柜偷得的那柄銹跡斑斑的古劍交給她,讓她為大樹村代為保管。
然麻姑瞧了一眼后,卻道:“張捕頭,那把寶劍可不是這塊廢鐵!”
張捕頭一驚:“怎么?不是這個?”曹掌柜一聽,頓時叫著:“天地良心吶!我挖出來的就是這把啊!”
這時,麻姑拿出一幅畫來,說道:“劉翁說,這個秘密是從祖輩那里傳過來的,傳到他這里已經好幾代了,這是很多年前畫下的那把寶劍的模樣,你們看看,怎么會是這樣一塊廢鐵呢!”
當看到那幅畫時,曹掌柜卻是全身一顫,“啊”地驚叫一聲,支吾著說道:“張捕頭,你想想啊!就算是寶劍,埋在土里年頭久了也是要生銹的呀!您再去仔細瞧瞧,那埋在土里的痕跡可都在上面呢!”麻姑“哼”了聲說:“笑話,若是真正的寶劍,就算埋上千年也會完好無損,否則怎么稱得上寶劍?”
這突然間的變故,讓張捕頭云里霧里,只得命人到曹掌柜店里尋找。不多時,衙役們拿回一個長長的絲綢包裹。
張捕頭慢慢打開,赫然是一把精光閃閃的寶劍,用絲綢包裹著,拿在手里,頓覺寒氣襲來,劍鋒如紙吹毛立斷!讓他更感驚訝的是,竟然和麻姑畫上的寶劍一模一樣!看到這把寶劍,麻姑才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把!”
然曹掌柜卻是呼天搶地地叫道:“冤枉,冤枉啊!張捕頭,這是我的家傳寶劍,怎么會呢……這……這不能拿走啊!”說到這里,他更是瘋了般地指著麻姑叫道:“我知道了!人是她殺的,她才是兇手!這個毒女人在撒謊!這是她的一個圈套!”
衙役聽罷喝道:“曹掌柜!如今贓物在此,你還狡辯!”
張捕頭卻擺了擺手,緊擰著眉頭來回踱著步子……突然,他緩緩轉身,神情異樣地對著麻姑道:“他說的沒錯,這是你的一個圈套,我也掉進了你這圈套里!你才是殺害劉翁的兇手!”
聽了這話,眾人皆是一驚!
然麻姑卻冷笑著道:“如今事實俱在,盜劍殺人皆是此人,你為何說是我?”
張捕頭道:“曹掌柜偷了那柄古劍不假,但依我看,他挖出來的就是那塊銹鐵,而且,讓他這個貪婪的人去偷取寶劍,這也應是你圈套的一步!這個案子疑點很多:一、在書上下毒,初看起來奇巧且不著痕跡,但若仔細一想,其實是個愚蠢的法子,因為一旦查出,矛頭就會直指書的主人,要害死一個人,有許多種方法比這更好!二、你說在劉翁死時,蒙面人出現了,這更是荒謬,那蒙面人哪里知道劉翁會什么時候毒發呢?三、你當時被逼離開,為何不及時報案?當初我在尋找兇手時,本是毫無線索,都是在你的點撥下才一步步找下去,從你說被蒙面人要挾,到得知劉翁和曹掌柜的關系,再到大樹村的秘密,最后一步步揪出曹掌柜,這都是你事先設計好了的圈套!現在我才明白,事發后你不報案又不出城,就是等我們去找你,說被蒙面人要挾,是為之后找出曹掌柜做鋪墊,因為這樣更逼真。你仔細得連劉翁在曹掌柜那里借了一本書都告訴我,在我發現書上有毒后,矛頭就直指曹掌柜,但事實上,書上的毒是你下的。你設計的這所有一切,最后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曹掌柜那把家傳的寶劍!”
麻姑聽后,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雖然你說的有對有錯,但確實讓人佩服!對,劉翁并非曹掌柜所害,但……也不是我?!?/p>
張捕頭一愣:“不是你是誰?”
麻姑道:“因為,就算是我想得到曹掌柜那把寶劍,我也犯不著殺害劉翁吧?何況他還是我的養父?!甭犃怂@些話,張捕頭倒是一下答不上來。
這時,麻姑又道:“曹掌柜在大樹里挖出的是那塊廢鐵不假,但他那把所謂的家傳寶劍,卻是真真正正出自埋劍山上!”
張捕頭一愣:“我怎么越聽越糊涂!”
麻姑淡淡一笑,續道:“很多年前,大樹村有個村民把古樹下那把寶劍悄悄偷走了,之后逃離了這里。劉翁的祖上是專門看護寶劍的人,知道寶劍被盜,很是愧疚,卻又不能讓村民知曉,因為一直以來,埋劍山上的寶劍就是村民的精神寄托,所以,他另外埋了一把劍在里面,之后就自盡身亡了。這件事也只有劉翁祖上知曉,而且后來一代代往下傳。不幸的是,前不久劉翁無意中竟然發現了當年那把寶劍,就是曹掌柜那把家傳寶劍!雖然曹掌柜不知寶劍的來歷,但劉翁卻發現他就是當年那偷劍人的后代!為了奪回這把寶劍,為他先祖報仇,所以劉翁以自己的性命設一計,告訴曹掌柜大樹村的秘密,讓這個本就貪婪的人往里鉆……而我,只是幫他完成這個心愿的人而已……”
張捕頭詫異地看著麻姑:“怎么會是這樣?你說這個案子的主謀就是劉翁?可你讓我怎么相信呢?”
麻姑拿出一封信來,說道:“劉翁做事向來謹慎,他早就算計好了,若此計不成,不能讓我為難。這是劉翁生前親筆所寫,其中交代的就是這件事情,請捕頭過目?!?/p>
待看完劉翁那封親筆信,張捕頭這才相信。但麻姑卻突然跪下,涕泣道:“張捕頭,劉翁為那柄劍能付出性命,絕非私心,還望捕頭明鑒!”張捕頭搖頭長嘆,一時無話可說。
曹掌柜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但他也明白了事情原委,竟然愿意交出寶劍,還捐資在埋劍山上建了一座廟,讓大樹村把寶劍供奉在廟里,說為祖先贖罪,也告慰劉翁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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