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劍橋八百年談起

自1209年，人們在劍河兩岸營造了三十多所學院。在所有學科中，劍橋大學均堪稱群星燦爛。幾乎在任何學科，人們都能在劍橋的歷史中找到該領域的學術巨星。

在世界文明的長河中，出現過一些學術中心，但近代世界上最主要的科學中心共有三處:一是劍橋，二是哥廷根，三是普林斯頓。哥廷根這個中心繁榮不足二百年，而普林斯頓這個科學中心的繁榮尚不足百年。相形之下，劍橋大學應算是自歐洲中世紀以來影響最大、延續最長的科學中心。

劍橋在人們的心目中是學術界的耶路撒冷和麥加。劍橋學人的生活舒適但不奢華，校園雖大，交通卻多靠步行和自行車，除了大學，整個劍橋城也是自行車城。劍橋人追求的是學術榮譽感，漠視權力、財富和其他世俗的東西。劍橋絕大多數的地名都用學者的名字命名，如赫歇爾路、亞當斯路，它們都不足五百米長。在一個單維價值觀的社會中，人們往往將金錢、權力等世俗的成功和學術捆綁在一起，使得學術進展步態蹣跚。當然，單維價值觀的社會是最容易管理的，但它是最無趣的，也是最無想象力和創造力的社會。

劍橋人以好奇心為動力，以尋找真理為終極目的。注意這里講的是終極的目的，當然不是“黃金屋”、“顏如玉”、“千鍾粟”這么實際的以及其他“更崇高”或“更有用”的東西。一些學科，如純粹數學和科學的某些領域的研究從來沒有考慮其實用的目的，與功利隔絕的程度代表著科學的純粹度。一個人卷入功利就不再是scientist(科學者)。非常遺憾，在英文中只有scientist這個詞，它表示從事科學的人員，而在東方就演變成兩個等級:科學家和科學工作者。

對于真正的學者，甚至學位和職稱也不是重要的。如羅素在劍橋的最高職稱不過是講師，而貧困早逝的數學奇才拉馬努金甚至連大學文憑都沒有。我以為他們才是純粹的劍橋人。劍橋有不少人行為怪異。這些人似乎沉迷在形而上的世界中，做著他們的白日夢。只要是不妨礙他人的，就沒有任何禁忌。這就是典型的劍橋人。例如，維特根斯坦在抽象的哲學思考之余暇甚至以色情電影作消遣。如果他們被“規范”起來，用軍事兵營式管理或者資本企業式的數字化管理，以為世俗的威脅利誘能夠取代追求真理的動機，學術自由會被扼殺，天才也將窒息。

辦一所劍橋式的大學知易行難，但辦一所不好的大學卻輕而易舉，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