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陳捷還真的不太容易,給家里打電話總沒人接,打通了手機才知道他人在廣州——應蒙娜麗莎藝術館的邀請,復制一幅巨幅油畫《最后的晚餐》,再現(xiàn)400多年前,達芬奇剛剛繪制完成的那幅世界名畫的風采,基本還原了原畫的尺寸和藝術效果。
我認識陳捷是緣于寫生。那年,我和幾個朋友相約去泰山寫生,在西站等車時他來了,于是攜手同行。當時正是初春,泰煙所有的山坡上還光禿著,鮮有綠意,卻開滿了黃燦燦的連翹,蔓牽根連,把大山緊緊地捆在了一起。那年,我們學會了一句話:“泰山有三美:白菜豆腐水”,都是平淡之物一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泰山頂上我們合作了一幅畫,有的畫松,有的畫石,有的畫花……陳捷就是用連翹把所有的畫面攏在了一起。從此我們幾個朋友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我第一次去陳捷家串門就看到了一幅水粉畫:畫面上有疏密的樹林,有隱約的稻田,有淡淡的晨曦,有幽幽的小道,有隨風搖曳的蘆葦,有散漫在天的白云……幾分野趣,幾分空靈,還透著幾分神秘,似乎有一種生命在這里徜徉,像一首悠揚的小詩,像一曲和美的樂章……我不由得驚叫起來:“你畫的這地方是不是水上公園后門、手表廠后身那個地方?”“就是那”!“那可是‘我的天堂’啊?!”那時,我剛在天津日報上發(fā)表了一篇散文,題目就是《我的天堂》,那片通往水上公園后門的荒地,記述著我兒時最快樂的經(jīng)歷。陳捷偏偏就來這里寫生,他同樣對這里有感覺,能在看似平常的地方發(fā)現(xiàn)美的元素,并用他的畫筆記錄下“我的天堂”。冥冥之中難道真的有緣分一說嗎?


他先后畢業(yè)于天津工藝美校、工藝美院,他也曾經(jīng)有過一個不錯的搞美術設計的工作,可時間受限、難以施展藝術才華而推掉了。從此他就走進了繪畫市場。他在市場上如魚得水,收入也還可以,但總還覺得不夠完美,又考上了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師從中央美院的潘世勛教授、丁一林教授等,讀完了研究生的學業(yè)。
陳捷心細如發(fā),他能在看似很平凡很平凡的地方發(fā)現(xiàn)美的元素、美的內(nèi)涵,然后用心靈的感觸抒發(fā)出來。他自幼跟隨油畫家李文珍老師學習油畫,下過苦功,素描和色彩方面的基本功相當扎實,他讀過很多書,直到今天仍手不釋卷,偶有心得便寫在本上,到現(xiàn)在光筆記本就有好大的一摞。他對西洋繪畫的歷史、源流、流派、代表人物、畫理畫論等等,相當熟悉,朋友們聚會的時候,每每都是聽他高談闊論。他雖然學的是西畫,可并不排斥國畫:他畫過纖細入微的工筆花鳥,臨摹過傳統(tǒng)的山水人物,熟知水墨畫的技法。可貴的是,他從不排斥任何一種繪畫,而總能自覺地將西洋繪畫和中國傳統(tǒng)繪畫結合起來加以考察,互為參照,因此他畫的水墨畫常有油畫的透視感和立體感,有體積和質感的統(tǒng)一,有色調冷暖的對比;他畫的油畫也不乏傳統(tǒng)國畫的點線和靈秀,內(nèi)容更是從田園風光到人物花鳥,從西式洋樓到古典寺廟,包羅萬象。他畫過一組以中國四大佛教勝地(五臺山、九華山、普陀山和峨嵋山)為題材的油畫,用西洋的技法比較集中地反映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頗有新意;他用一年多的時間畫了一組天津五大道上的小洋樓,令人頓生懷舊之情;他畫的人物,讓人覺得畫上的人物血管似乎都在跳動;他畫靜物,盤中的魚蝦菜果就要滾落出來……總之,不論哪種繪畫,他總能給人以新奇的感受。
陳捷是自然的,雖然他在努力奮斗,雖然他渴望成功,但他堅信,成功不過是自然的回歸,是努力后的必然結果;有時他也很情緒化,心情不暢時會拂袖而去;興致來時,他就引吭高歌,泰山之巔,駝梁之脊,嶂石巖的天然回音壁里……都曾感染過他的歌聲和熱情。他的這種性格也影響到他繪畫的風格,他崇尚自然的美,他能悉心體會這自然美中的韻律,他善于根據(jù)自然的形體,用色彩的對比和變化將其從宣紙上或畫布上“旋”出來——用旋轉的和流動的筆觸將其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讓人產(chǎn)生一種血液在血管中流轉,心臟在胸膛里跳動那樣的感覺。他認為繪畫的最高境界就像是在演奏音樂,當你找到了靈感,當你激情所至,你就會情不自禁地、不間斷地、按照那美妙的韻律畫下去,不要刻意雕琢,也用不著顧忌技法,讓你的情感自然地流泄出來,讓作品一氣呵成。這就好比演奏一支樂曲,中間不能停頓,一停,整個韻味就破壞了。他為許多朋友畫過肖像,造型準確,氣韻生動,朋友們都視若珍寶,他為梁崎老先生畫的肖像代替了梁老所出畫集中作者本人的照片,深得梁老的心儀。
油畫是西方的玩意兒,是西方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藝術,有著歐羅巴的血統(tǒng)。陳捷是在用整個身心追求著油畫的藝術,他要時時地把自己融入到西方文化藝術氛圍當中,追根朔源,尋找靈感。小伙子皮膚白皙,頭發(fā)烏黑且有自來的波卷,他會很用心地將頭發(fā)打好發(fā)蠟,梳到后邊,讓人看了很舒服,很得體;他喜歡穿西裝,褲子熨出筆直的褲縫,襯衣掖到褲子里,領扣一直系到最上邊的一個,并且一絲不茍地打好領帶;他燒得一手好菜,最得意的是能做出幾道西餐,來招待朋友;家里裝修,他也喜歡點綴一些歐式的風格,比如一些用青銅材料做成的茶幾椅子,在客廳的主墻面上設計一個壁爐等等,周圍是他的油畫作品,挺搭調;他還喜歡唱外國歌曲,用外文的歌詞(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倘若不是迷上了油畫,他更應該成為一個歌唱家),我們一起去嶂石巖寫生,那里有自然形成的龐大的回音壁,他總要站在那里唱一曲“我的太陽”,余音繞梁,絕不亞于帕瓦羅諦!——他是刻意地要把自己融入到西方的文化氛圍里,去體會油畫的魅力,去挖掘創(chuàng)作的靈感。
2004年我去俄羅斯看女兒,他得知消息后立刻決定要和我們一起前往。他對俄羅斯的繪畫藝術心儀已久,特別是俄羅斯幾家著名的博物館,那里是世界著名繪畫作品的集大成者,令他神往已久。坐落在莫斯科的艾爾塔米什博物館、特列恰柯夫畫廊和坐落在彼得堡的俄羅斯國家博物館等,都是他重點參觀的地方。他拖著—個木制的畫箱徜徉在莫斯科、彼得堡……的大街上,動情之時便支上畫架畫起來,臨去俄羅斯之前他繃好了十幾個畫框,全都用光了。在艾爾塔米什博物院門口排隊的時候,他信手給排隊的孩子畫像,站在巨幅的世界名畫真跡前他渾身顫栗,久久舍不得離開。我們到別處去玩了,他自己一個人在博物館里一看就是六七個小時。五光十色的教堂讓他激動不已,廣袤秀美的自然風光讓他流連忘返……他對藝術的真誠和執(zhí)著讓人感動。
陳捷今年四十多歲,朋友們對他的評價是:“嘴一份,手一份”。他希望自己所作的每件事情都盡善盡美,然而他卻時常陷在煩惱和痛苦之中。這也是必然的,因為世界上的事“不如意者常八九”,追求完美必然會使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在藝術的道路上是沒有止境的,惟有追求完美,才能使自己不斷地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