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采訪過600多個名流人士;她最知名的一本書,叫《我問故我在》。從她留學回國的那一天起,就開始像“中國奧普拉”一樣開創自己的媒體時代。
有趣的是,奧普拉聲稱自己沒有商業頭腦,甚至連資產負債表都看不懂。楊瀾卻在留學之后,開始了對商業的大膽探索。

“在各種角色不斷轉化過程中,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飛多高。做一個好主持人,你就想做一個好制片人,做一個好制片人,你就想親歷一下做一個傳媒公司。這還不夠,你還想做一個好母親、好太太,好媳婦、好女兒。然后做一個好的社會公民。當你把嘗試的愿望都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身心會不堪重負。”楊瀾說,“不過,我覺得自己還是過得蠻幸福的。特別是做主持人,我一直享受著這種由衷的快樂。”
楊瀾之所以成為今天的楊瀾,海外經歷和商業的力量不可或缺。而她文化商者的形象更加凸顯。
美國!美國!
1994年,當人們還驚嘆于楊瀾在主持方面的成就時,她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決定:辭去央視《正大綜藝》的工作,去美國留學。在事業最明亮的時候選擇激流勇退,這就意味著她要放棄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包括觸手可得的美好未來。
“其實那時候我是沒錢去美國讀書的,雖然我在中央電視臺做了兩年,自己也可以賺一些錢,出場費也很高了,但畢竟還是不夠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書。很感謝正大集團的總裁謝國民,他是泰國著名的華裔資本家,當時我做正大綜藝的主持,跟他有認識。”
“1993年底,他說:‘楊瀾你有沒有想過去國外留學呀’,我跟他開玩笑,我走了這個節目沒人做了。”
謝國民先生的一句話曾令她印象深刻:“我覺得一個節目沒有一個人重要。”
“我看到你有很多潛質,如果不出去就可惜了。只要你考取一個好的名牌大學,我就贊助你,給你學費。然后我就問謝先生,你對我有什么要求,要什么回報,是不是需要我畢業以后為你工作。他說不需要,我幫助過許多年輕人去國外留學,我覺得你是一個人才應該給你這樣的機會。”

26歲的時候,楊瀾遠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就讀國際傳媒專業。在異國他鄉的生活,比想像中的還要艱苦。有一次,楊瀾寫論文寫到半夜兩點鐘,好不容易敲完了,沒有來得及存盤,電腦就死機了。楊瀾當時就哭了,覺得第二天肯定交不了了。宿舍周圍很安靜,除了自己的哭聲,只有宿舍管道里的老鼠在爬來爬去。但最后,她還是擦干眼淚,把論文完成了。談起這段生活,楊瀾說:“有些人遇到的苦難可能比別人多一點兒,我遇到的困難并不比別人少,因為沒有一件事是輕而易舉的,需要經歷的磨難委屈,一樣兒也少不了”。
曾經放棄央視的穩定而選擇赴美,“但是如果不放棄的話,自己可能永遠也開拓不了更寬的領域。”
在美業余時間,她與上海東方電視臺聯合制作了《楊瀾視線》——一個關于美國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的專題節目,這是楊瀾第一次以獨立的眼光看世界。她同時擔當策劃、制片、撰稿和主持的角色,實現了自己從最底層“壘磚頭”的想法。40集的《楊瀾視線》發行到國內52個省市電視臺,楊瀾借此實現了從一個娛樂節目主持人向復合型傳媒人才的過渡。
更重要的是,在這期間,她認識了先生吳征。作為事業和生活上的伙伴,在為她拓展人際關系網絡和事業空間方面,吳征可以說居功至偉。他總是鼓勵楊瀾嘗試新的東西:寧可在嘗試中失敗,也不能在保守中成功!
溫和的深刻
楊瀾堅持認為,自己從《正大綜藝》的“出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轉型。“90年代初中國還不是特別開放,《正大綜藝》實際上是給國人介紹國外風土人情和知識的節目,嚴格說來是一個益智類的節目。”從益智類的節目到深度訪談,楊瀾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始終以文化為導向:“從家世背景到個人愛好,我的興趣一直在文化方面,所以真的不存在什么大的跨越。”
歸國之后,1998年,加盟鳳凰衛視,開創名人訪談類節目《楊瀾工作室》。2000年,楊瀾創辦了大中華區第一個以歷史文化為主題的衛星頻道——陽光衛視。2005年,開始主持大型談話節目《天下女人》。當年12月,以《瀾》為名的電子雜志創刊。年輕女人的成功在人們心目中的評價容易走極端,要么是被神話,要么是被輕視,特別是當她有一個博學又富有的丈夫時。“我很依賴我丈夫,不是生活,而是心理。我的感受對別人不會表現出來。只有對我丈夫,我會敞開。”楊瀾說。
陽光衛視是楊瀾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其實這個問題特別能說明我先生為何說我是個很固執的人。我自己很喜歡紀錄片,電視雖是快餐文化,但在紀錄人類文化和人類心靈的歷程方面,應該有它的功用。當時就是真心喜歡紀錄片,開始做陽光衛視。”
“在先生的幫助下,融得了第一筆兩個億的啟動資金。當時非常有信心。陽光衛視:華語歷史人文紀錄片主題頻道,整個大中華區第一家。現在想起來,真是個理想化的頭腦,結果一下子撞到現實的硬墻板上。我想要是別人會趕緊轉型做別的,但我是那種死不回頭的人,別人已經勸不動我了。
“做到第3年的時候,已經很難再融資了。其實那時候,我們真是應該轉型了。可是我總覺得再堅持堅持就有希望。今天想起來,我還是很感謝我的先生。在遇到很多困難的情況下,我先生還是支持我,我們倆又自己投資了一筆大資金,繼續這件事。直到后來知道,這個商業模型是很難成立的。”
而那時,都有共同海外經歷的丈夫吳征成為了楊瀾依靠的對象。婚姻最堅韌的紐帶不是孩子,不是金錢,而是精神上的共同成長。愛情有時候也是一種義氣,不光是說這個人得了重病,或者他破產了你仍然跟他在一起。還有另一種是,當他精神上很困惑、很痛苦,甚至在你身上發脾氣的時候,你依然知道他是愛你的。
“在陽光衛視受挫的時候,我們倆會一塊兒談,談到早上四五點鐘。他說你一定要放棄,你一定要戰勝自己的感情。我記得當時他就勸我,一個人適合做的事情是很少的,你把自己那幾件事干好了就足夠了。”
不過楊瀾自己的蛻變也有一個從叛逆到入世、從理想到現實的過程。
“我經歷過一個所謂價值觀的轉折。”這是楊瀾第一次袒露心扉,“我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是非常叛逆的,對于一直灌輸給我們的集體主義那一套東西深感厭惡。我覺得就是應該去追求個人的理想,不自由,毋寧死!”

“女人就應該是多面的,溫柔,但不淺薄。”
有一次吳征飛到德國看世界杯,楊瀾決心跟孩子一起做次飯。“我已經十年沒有下廚了,那次我和孩子們一起討論食譜、去超市,比較超市蔬菜和家門口的差價,給孩子灌輸價格概念,跟兒子順便做兩道數學題,然后,回到廚房,三個廚房新手興致勃勃地做了一次大餐。”
“我個人并不是一個從商業中得到極大快樂的人,我還是更多從創意中得到快樂。如果要掙錢,在中國我也不會做媒體。但是我知道在中國做一家民營的文化傳媒企業,如果商業上不能夠有持續的、自我發展的動力,任何的創意都不可能實現。”
她的商業啟蒙基本上是在吳征的點撥下逐漸完成的。在創業過程中,楊瀾慢慢找到一些樂趣,商業模式、團隊基本成型,也從每年的財報和資產負債表里得到很大的快樂。
“而且我知道了中國經商之難,使我對于企業家這個群體懷有深深的尊敬。”以前楊瀾在中央電視臺做主持人,鄉鎮企業家給她的印象是個貶義詞,但自己經商以后,她對城里的、鄉下的企業家都充滿尊敬。“他們智慧超人,能夠在一無所有當中創造財富,經歷中國這么多的政治和經濟波動生存下來,還有自我學習的超越。人性在一次一次的蛻變中,本身的動力那么強大,我覺得這就是人文精神。”
后來,她才意識到真正的個人價值是當你對別人有用的時候。

楊瀾建立人脈的能力非常強大。最近,她和中歐商學院CEO班同學、新光集團董事長周曉光合作開發珠寶品牌;另一位投資人則是著名歌手席琳·迪翁——楊瀾是在一次專訪中認識她。她倆同年同月同日生,合作順理成章。
近距離接觸希拉里、莎拉·布萊曼、蘇菲瑪索等優秀女性,楊瀾從她們身上看到了不同的閃光點。她最推崇林徽音,其知識、氣質、修養都接近一個“完美女性”。
批發慈善
比起商業成就,楊瀾的慈善形象更加廣為人知。
有記者問,你每天這么多工作,不會厭倦嗎?你的善心又能具體做些什么?
楊瀾說:“怎么會厭倦呢,每天這些事都是我喜歡做的,我親眼看到我的基金會幫助一個殘疾人站起來,我當時不知有多高興。”
2009年上半年,楊瀾的大部分時間放在慈善與公益上。她與利樂集團合作在四川建立120個“愛心島”及殘疾兒童康復中心。這屬于楊瀾和中國兒童基金會聯合發起的一個專項基金:汶川孤殘兒童救助基金,已經籌款超過5000萬元。
比起很多人做“慈善秀”,楊瀾對于慈善有深入的體察。她說:“你憑什么認為單單有良心就能做慈善?愛不僅是一種意愿,也是一種能力,而且這種能力的強弱會決定以后意愿的多少。”

相比“零售的慈善”,楊瀾更關心“批發的慈善”。目前,陽光文化基金會已經開始和北大及哈佛合作,贊助一項公益管理人員培訓項目及公益創新論壇。“這實際上是一個O2O(機構對機構)的平臺,做的不是一對一的扶貧幫困。”她說,“尤其去年涌現那么大的捐贈額,今年經濟危機又這么嚴重,所以必須提高NGO本身的執行力。”
中國的慈善事業仍不完善,“我們缺乏的并不是個體的企業家商業倫理,而是整個社會制度建設的欠缺。”楊瀾堅信,“慈善一定是一種能夠自我補充的長效機制,而不只是一腔熱血噴灑出來的。一種制度的建立要比單純捐錢重要得多。”
2005年,楊瀾的朋友陳逸飛突然去世,并且身后留下了遺產糾紛。楊瀾和吳征認為,沒必要等到退休以后再來處理財富問題了。當年7月,他們將陽光媒體投資集團權益的51%無償捐獻給社會,設立了陽光文化基金會。
楊瀾把生活比喻成一個等號,這個等號慢慢地會把大家拉平等,她經常告誡大家不要為一時的得失而困惑,最重要的是要確定自己的人生方向。而這個方向對她來說就是要有一份靠得住的事業一直做下去。
“我后來也在反思,楊瀾到底是不是一個商人的料。我曾經說,我要做一個文化商人,因為覺得中國缺文化商人。”
戰士和商人不同,戰士堅守陣地,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而商人就像置身于一個舞廳,隨時要想到出口在哪里。楊瀾說在商場自己就像戰士一樣堅持著。
楊瀾現在對自己的定位是要做一個懂商業的文化人。而她的滿足在于“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凡事心有所想,必定身體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