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谷城
我上中專學的是文秘專業,三年制,第三年是脫產實習。就在我躊躇不定時,兒時玩伴英子來信:縣城一家商場正在招聘人員。
我的家鄉在鄂西北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距縣城百里之遙。
上繳1500元押金后,我進入了這個名叫“大世界”的商場。前期階段是培訓上崗,這里聚集了來自縣城周邊鄉鎮30多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上午,一名姓殷的教練教我們正步走,準備開業升旗儀式、做操。據說他在嵩山少林寺學過武術。下午由縣一中一位姓楊的老師教我們講普通話及計算機操作。晚上,縣城鄰郊的同事騎單車回家去了,我們和余下的十五六名離家較遠的工友就住在商場為我們租住的城郊樓閣里談天說地,清貧而又快樂。
英子不讓我告訴別人是她介紹我來這里的。她的家庭條件在我們村當屬首位,我至今隱約記起,過去我們家沒有豬肉吃時,從她家門口經過,時常會看到她家堂屋掛著一條條熏好的豬肉。英子老爸是縣城銅礦廠的正式職工,但是很小氣,瞧不起窮人。聽我父親講,幫他家修房子,請人喝酒,他怕人家喝多了,就將酒精兌進去。好在父親不喝酒。
這個縣城名曰:谷城,位于江漢平原,粉水河畔,人口密集,繁華熱鬧。閑暇時,我喜歡去體育館漫步,登臨百步梯,走讀圖書館。
在一次參加一本雜志社舉辦的詩歌比賽中,我認識了谷城縣一中的老校長胡子騫老師,在他的教誨下,我的寫作能力有了進一步的提高。至今,每每想起,心存感恩,恍然一夢,數年過去,漂泊而不知所歸,更不知現在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與英子的第一次約會,是我的一首名叫《鄉愁》的拙詩發表在縣報的副刊上,幾位同事正在為我慶賀,有個叫枝子的女孩告訴我,說英子在樓頂等我。
那夜風高月淡。英子喝了兩支縣城有名的“雙溝”醉酒,道出這兩個月不理我的原因,她說她不理我是想讓我發奮圖強,不可以碌碌無為。我守在英子旁邊整整一晚,還偷偷吻了她……
三個月集訓完畢,“大世界”商場正式開業,一樓經營煙酒副食、日用百貨,二樓是服裝鞋帽,三樓是五金家電。我任一樓大廳營業部主任,主要負責監管上下班交接和收銀員核查對賬工作。
英子是高貴的,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見她同商場幾位經理從皇后舞廳出來。我告訴她那不是她該去的地方。她橫眉冷對的話語使我明白:愛情不只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愛情要鮮活,必須不斷地供給她牛奶和面包。
不到一年,“大世界”商場因經營不善,宣告倒閉,同時宣告流產的,還有我那青梅竹馬的初戀。
那年是1995年,那年冬天的雪很大,在寒瑟的風雪中,我離開了谷城。
淚別北京
小波、劍南和我從谷城輾轉到河南東縣,才擠上火車到達號稱世界最大的火車站——北京西站。這是1996年7月。
下了火車,按著箭頭走出地下室,我來到了候車廳。這時,我們才感覺到自己像失去母親的羔羊,迷茫、孤獨而無助。小波和劍南是我大嫂家的侄子。在他們的鼓吹下,不愿干農活的我偷偷地和他們一合計,才溜了出來。
下一站到哪里?自詡見過世面的劍南一聲不哼,望著車水馬龍的人群。我想:回去,退路只有一條;往前,卻有無數條路供你選擇。我買了一張北京地圖,我們到了公主墳,出了地鐵口,來到了石景區一個名叫模式口西里的建筑工地。
兩個月后,小波和劍南吃不了那份連大人們都幾乎難以堅持的活計,決定離開,而我在伙房幫廚,不用風吹日曬,才堅持呆了下來,但這未必是好事。
10月的站臺,北風夾裹著細沙,打在臉上生痛。送小波和劍南登上開往西站的公交車時,我的淚不由淌了下來:自此,在人海茫茫的北京,我將一個人扛住風雨!
進入冬季,北京的天氣很冷,在這里沒有凍的感覺,只有痛!我每天5點鐘要燒一大鍋熱水,用來煮白菜,然后撈上來切碎,要不,白菜硬得根本切不動,可想而知,氣候冷到什么程度。晚上要裹件棉襖,還要外加一件軍用棉衣,頭戴棉帽,護住耳朵方可御寒。有空時,我上街去看扭秧歌。扭秧歌是北京居民自己舉辦的一項文藝活動。
北京的主食是饅頭。我每天幫大廚師燒煤火、切菜、揉面,干這些幫廚的活計。但是,就是這份所謂的美差,卻差點要了我的命。
那是12月份的一天傍晚,我剛洗涮完畢后從大門口出來,幾個河北的建筑工圍住我,說其中一個人的錢丟了,問我拿了沒有,我說沒有,他們不由分說對我拳打腳踢。我孤身一人,他們人多勢眾,我根本不敢還手。當我渾身鮮血時,他們也打累了。我還是否認沒有拿他們的錢,一個鋼筋工竟然喪心病狂地用他的臭嘴咬住我的鼻子和上嘴唇使勁一扯,我歇斯底里地拼命掙扎,才得以逃脫他們的包圍。
我找到工頭哭訴了一切,活該那個鋼筋工倒霉,他喝了點酒,竟然在工頭面前罵罵咧咧,被工頭打得滿地找牙。
1996年12月15日晚上8點,我登上了開往家鄉的列車。送我的是河北省安國縣一位姓呂的廚房師傅,他告訴我:“由于你是一個外省人,在這風吹日曬的鬼天氣里卻能在廚房工作,他們會讓你享受嗎?”
在北京,我記住了滿腔正義的呂師傅,我的醫藥費及全部工資都是由他幫我爭取到的。
不滅的信念
打點行囊,繼續上路,南下漂泊深圳是1997年春節過后。
10年間,我做過毛織廠的織機工,五金廠的研磨工,中介所的招聘工作人員,流浪記者,而今,進入這間食品公司做倉庫主管。
先生存再發展,這是我打工的深切體會,所有的青春、浪漫、激情在現實面前是不堪一擊的。人活著必須要生活,生活必須要吃飯,只有吃飯你才能生存,只有生存下來你才能實現你的理想、抱負及目標。
在這間食品公司,5年來,我從基層做起,不怕苦不怕累,深得老總的器重。記得在福田深圳大學學習時,陳安之老師曾經說過:要想改變你的命運,首先要改變你的思想,要想改變你的思想,首先改變你的行為。就讓這句話作為我們打工者的共同勉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