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到廣州去了一趟,坐了一次地鐵,正好是我曾經修建過的二號線,而且還經過我“戰斗”過的地方——客村站。于是一段往事便浮現心頭,一切都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依舊歷歷在目。
2001年,我那當包工頭的表哥接到了客村到赤崗的一段地鐵隧道的鋼筋安裝工程,我在那里給他帶班。由于工程量不大,所以我們6個工人先在那里搞鋼筋的加工制作,等到正式安裝的時候,表哥再從其他工地調配一些人手過來打“突擊”。
工地上沒有食堂,各個班組都是自己做飯,我們只有6個人,不可能專門請個煮飯的,于是我們就一致決定6個人輪流來做飯。如果在上班,那么做飯的就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去做飯,但他的工時還是和大家一樣多。我們幾個人中除了廣西的阿明快40歲以外,其余的都是20歲左右的小伙子,對于煮飯都是生手,鬧了不少笑話。有個甘肅的工友蒸米飯的時候,第一次水放多了,結果煲了一鍋粥。第二次水又放少了,結果上面的一層還是生的。還有個工友炒菜的時候鍋里的油濺起來正好飛到他嘴角上,燙了個大水泡,羞得他兩天不好意思出去玩,從此再也不敢炒菜了,只要輪到他做飯,不管那天我買的是什么菜,他都清一色做燉菜,還美其名曰這樣吃更健康、更有營養。還記得自己有一次炒菜的時候,慌亂中把味精當作食鹽,被他們“敲”了一頓大排檔。
第三天上班我就惹了禍。那天我去切綁扎絲,由于沒有鍘刀,我們一般就用切割機切。與我們的工地一墻之隔的是一幢居民樓,圍墻不高,兩米左右。我切綁扎絲的時候,摩擦出的火花噴得老高,飛過了圍墻,當時也沒在意,更沒有考慮到應該找塊木板擋一下。我大概切了七八圈綁扎絲,切完后正想叫人和我一起拿到隧道下面去,這個時候負責總工程的陳老板急匆匆地趕過來,攔住我便問道:“小胡,你們剛才誰在這兒切東西?”
我見陳老板神情有些焦急,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沒敢正面回答,只是問道:“怎么了?”
陳老板畢竟是聰明人,他見我手里拿著綁扎絲就明白了,連忙說:“你小子剛才切綁扎絲的火花噴到外面去,把人家老太太晾在外面的床單燒著了,現在人家投訴到指揮部了!”
我一聽這話,當時就慌了,連忙問道:“陳老板,那現在該怎么辦?”
陳老板見我一臉的緊張,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現在趕緊過去給人家道個歉,問問人家要賠多少錢。態度一定要誠懇,賠多少錢我給你出,千萬別讓人家再投訴我們。”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老太太家門前,老太太似乎聽不懂普通話,旁邊一位中年漢子用“廣式普通話”對我說:“后生仔,以后做事一定不要這么馬虎了,希望你能記住今天這個教訓,至于賠償就免了,你們大老遠的來打工也不容易,再說那床單也是舊的,以后千萬別發生這種事了。”
我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也暗自慶幸沒有惹出麻煩。不過這件事我至今都沒有忘記,將來也不會忘記,它會一直告誡我做任何事都不要粗心大意,要用心去工作。
隧道雖然是在地下,沒有太陽照射,但在未打通之前里面還是比較悶熱的。每一段隧道都是分兩次澆筑,就是先澆筑下半圓,再進入臺車澆筑上半圓。每次做下半圓的時候,上面有水滲透出來往下滴,時不時會滴到背上,感覺比較涼爽。可當我們站在臺車上做上半圓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防水的緣故,那感覺就像被扔進了蒸籠,硬是比在烈日下還要熱,衣服一會就被汗水打濕了,大家索性把衣服脫掉,赤膊上陣。因為實在是太熱了,那天有個工友干脆把褲子也脫掉了,只穿著內褲干活。事有不巧,正當我們干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監理下來檢查,更不巧的是監理是個女的,她還沒有檢查完就被我們的“陣勢”嚇回去了。
那天下班后,陳老板又把我叫去告誡了一番,讓我們在抓質量抓進度的時候,也不要忘了文明施工,更不要忘了安全作業。從那以后,我們雖然有時候還是打赤膊,但再也沒有人脫褲子了,因為那樣的確不雅。那位女監理自那次后就調走了,換來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做監理,他負責幾個工段,我們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是這幫工人活干的不錯,但也是一幫最調皮的家伙。
不上班的時候,我們一般都會到工地對面的村子逛,村子叫什么名字已經忘了,反正就是穿過新港中路,一條小巷直伸入內。有的去看錄像,有的去玩電子游戲,有的去逛地攤。那里面有很多賣舊書的書攤,1元一本,也是我最喜歡光顧的場所,那時對漫畫比較癡迷,我也主要是去淘一些漫畫書和一些喜歡的雜志,要是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淘到一些實用的工具書。
工地旁邊有一家小商店,是兩姐妹經營的。姐姐二十五六歲,我們都叫她大姐,妹妹十八九歲,我們都叫她小妹。姐妹倆都愛笑,特別是妹妹笑起來還有一對小酒窩。由于她們對人熱情,服務態度好,所以工地上的人都愛在她們那兒買東西。
廣西阿明有一部愛立信的磚頭手機,那個時候用手機的人還不多,有個“磚頭”就不錯了。阿明以前也是個包工頭,后來不知怎么虧了,他和我表哥是朋友,他在這里一是為了幫我表哥,二是為了找機會東山再起。阿明嗜酒,但他上班不喝酒,不過每天晚上下班沖完涼后一瓶啤酒一包花生米必不可少。開始阿明自己去兩姐妹的店里買,慢慢地跟她們熟悉了,他就直接打電話讓小妹把東西送過來。工友們下班回來未能及時沖涼,不好意思上街買東西,叫小妹送東西就成了習慣。我一般要買東西都是自己去買,小妹對我說,你要買東西打個電話來就可以了。我笑著說,反正自己下班后沒什么事干,再說你一天跑來跑去也很辛苦啊。小妹眨眨大眼睛望著我說,沒辦法,就這個命了,再說也都習慣了。眼神中充滿無奈確也流露著感激。
有一次我問小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想稱呼你的芳名。小妹笑了笑,露出她那小酒窩,說你還是叫我小妹吧,這樣稱呼挺好的呀。也許小妹覺得既然大家注定都是過客,又何必在乎那稱呼呢。是啊,大家萍水相逢,相聚就是緣分,只要彼此能夠留下印象,名字已經不再重要。
時間過去六七年了,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不知道被我燒過床單的老奶奶還是否健在,不知道開商店的兩姐妹還有沒有在那里經營,不知道廣西阿明現在是不是又做老板了,也不知道我那些曾經的工友又在何方拼搏……
我好想就此下車去看一看,看看我曾經“戰斗”過的地方,這里有我灑下的汗水,有我經歷的歡樂,有我付出的青春。但當時時間不允許,于是我在心里說:客村,我下一次經過,一定要來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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