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懂事起,就知道我和父親不是這個家的正根人。從酒鬼二叔的叫罵聲中,我更知道我和父親應該歸根——回到父親的原籍地。
父親是在36歲那年來到這個家的。也就是農村人說的“上門佬”。年輕的父親有一身好力氣,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他來到這個家的第二年便有了我,為了養活當時8口之家,父親一天到晚都沒有空閑。
父親來到這個家之前,我的母親已有4個女兒和1個3歲的兒子,父親并沒有把他們當外人看。那個年代要養活8口之家真的很不容易,糧食經常短缺,父母總是節儉再節儉,寧愿忍著自己少吃些都要喂飽我們。再窮再苦再累,父親從來沒有打算回自己的本家,他知道這個家需要他;看著漸漸長大的兒女們,他舍不得離開,這個家他放不下。
嗜酒的二叔,看著父親把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他不但不感激父親帶好了他的侄兒侄女,反而處處刁難找我父親的茬,經常借酒發瘋,辱罵父親。記得有一回,不知道二叔從哪里喝酒回來,進屋就跟二嬸吵開了,父親看不過就去勸架。誰知道,二叔借著酒勁指桑罵槐起來。他罵道:“婆娘,你看見沒有,人家來看我們兩口子的笑話來了。”父親說:“喝了酒盡胡扯。”二叔說:“老子喜歡胡扯,咋了?你這個外人少在這里假惺惺的。”父親沒有說什么,母親見勢拉著父親回了自家屋里。
“你給我滾出來,老子這個大家庭不需要你這個外人在這里,滾回你的老窩去——”酒鬼二叔的叫罵聲此起彼伏。他在我家門外罵罵咧咧,隔壁有鄰居來勸架,有人勸住二叔,有人拉住我父親走出屋外去了鄰居家。二叔見沒了人影,發起狠來拿著一根大木棒直把我家的窗敲了個稀爛才罷休。我知道二叔最終的目的就是希望父親帶著我走,走出這個家。那年,我7歲,第一次有了想殺人的沖動。但我沒做,因為我聽說如果未成年人犯了罪,是要家長替罪,我不想父親坐牢。從那時起,父親有了回本家的想法。因為二叔有發不完的酒瘋。可面對這個家,父親還是忍辱負重地堅持了下來。
直到大哥結婚后,這個家總算平靜了許多。2004年,在外打工的我回到家,父親語重心長地說:“兒啊,爹已經是60歲的人了,回不回本家都不要緊,可你還年輕,路也還長,爹不希望你像我一輩子受氣啊,去留爹都跟著你……”我犯難了。父親曾跟我說過,當年在本家分家時,父親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打光棍了,就沒要什么家產,只分得田土各兩塊,最要命的是屋基都沒有要一塊,能建房的地早被本家的大伯小叔們占了精光,回去等于什么都沒有。在這個家至少有個落腳點,真要回去,我倒不怕什么,只怕受累受氣的父母勞苦了一生到頭來還要跟著我遭罪。
在外打拼了幾年,我愧對父親,別說回去修房子,連回去陪二老過個年都有些吃力。家是溫暖的,我不知道何處才是最終的歸宿,我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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