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高高矮矮的流年花事

一、春愁待酒澆

其實，最初的時候，曹大進看中的是孟嬌。

那時候，孟嬌和殷桃兩個年輕姑娘剛進三醫院，就被那些已婚護士盯上了，徹底盤問了祖宗八代，又查明了生辰八字。兩個姑娘都是清白出身，又正值青春年少，正好拿回去配給自己的侄子外甥。人是見了不少的，入眼的卻不多，入孟嬌眼的更不多。拿孟嬌的話說，只有一個曹大進還算可以考慮，如果他再長高那么5公分的話。

那時候還是七八年前，曹大進就開著一輛小面包來赴約。曹大進見到孟嬌就眼睛一亮，殷勤地為她斟茶，順便照顧一下殷桃。三兩杯茶下肚，曹大進的底細已經清楚了:在事業單位上班，工資不低，獨子，家有老母。這些情況對孟嬌并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她開始看腕表。曹大進急切地補充一句，我在籌備自己的事業，保證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過上幸福生活!

孟嬌心里暗笑，這種空頭支票也好意思拿出來，我又不是沒有見過男人呢，也不是不知道男人有說大話的習慣。不是吹牛，孟嬌的確對男人很有些閱歷了。長得太漂亮的女人不可能跟男人一清二楚。孟嬌還不是一般的漂亮，大眼睛黑頭發面條的身材這些形容美女的詞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加上她還長了一對愛死人的酒窩，笑起來，很像正當紅的某國內明星。因此，孟嬌對男人的態度大多是居高臨下。曹大進個子又矮了5公分，更加在孟嬌面前有些氣短。曹大進還是留下聯系方式，說以后請出來吃飯。孟嬌說聲再說吧，頭也不回地走了。

孟嬌根本沒有把這個曹大進當回事，倒是殷桃動了心思，經常發花癡:曹大進什么時候請我們吃飯啊。

其實，后來曹大進單獨請過孟嬌好幾次了。那陣子孟嬌沒有約會，曹大進又殷勤，反正也是白吃飯，孟嬌偶爾也赴約。

天下肯定沒有白吃的午餐，曹大進請吃飯，當然是有所圖的。吃著吃著，曹大進就把話題往感情上引，問孟嬌，你說說看想找什么樣的對象呢，看我有沒有機會?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孟嬌白吃了很多次以后，對曹大進的態度也溫和起來。孟嬌再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想半天，找到委婉的措辭回答，這個啊，我就是要求有些高，但也不是太高啊，要求對方個子高點帥點，房子車子票子都有，與父母單過，這樣就差不多了吧。曹大進訕笑起來，經濟條件都可以去努力，可是這身高肯定是不可能增加了，我呢，肯定要照顧母親的，她一個人，不可能單過，總之，我是不符合你的條件了，你看，能不能在某些方面降低要求，委屈一下?

孟嬌笑，憑什么降低?除非有更突出的優勢。曹大進掰著指頭數起來，我很顧家又不花心，我也不窮，絕對是個好老公，這些夠不夠?孟嬌含糊其詞，看看再說吧。

這一看，就給了曹大進機會。雖然孟嬌一直否認戀愛，但交往一直在繼續。孟嬌生日，曹大進送來大把的藍色妖姬，把整個科室都轟動了。那一刻，孟嬌至少得到了虛榮上的滿足。

曹大進請孟嬌吃生日大餐，并送上鉑金項鏈，如此大方的手筆，孟嬌不是不心動，但是，孟嬌還是不甘心，為什么我就不能找個高個子的帥哥呢?

二、紅了櫻桃

令孟嬌徹底斷了念頭的是曹大進的母親。

曹大進的母親得了膀胱炎，住進了三醫院。曹大進交代孟嬌，拜托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我會感謝你的。

孟嬌果然對曹母照顧有佳，除了例行查房打針吃藥，還幫忙訂個飯，辦個手續。本來順便的事情，在病人中間已經是特殊了。曹母顯然已經從兒子的口風里得知了某種信息，對孟嬌的照顧也就心安理得起來。

大概因為多年守寡，曹母的性格十分古怪。孟嬌去扎針，一下兩下沒有進去，曹母就叫喊起來，呵斥著，你怎么連個針都打不好，換個人來!別的護士都不敢惹這個老太婆，只有殷桃站了出來，笑語盈盈地說，我來試試啊，扎不好可不許怨我。說也奇怪，殷桃的針也沒有扎進去，老婆婆卻不發脾氣，讓殷桃又扎了一針才進去。以后，老太婆有事沒事都喊殷桃。殷桃呢，只要有空就湊到老人身邊去，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把老人逗得像個孩子，傻傻地笑。

那時候，曹大進在籌備公司開張，有一點時間就往醫院里跑。到了醫院也只是陪伴母親，跟孟嬌的約會就少了。孟嬌呢，從殷桃的嘴巴里知道，曹大進和母親住在城南的一套老房子里，曹大進早年喪父，全靠母親艱難帶大成人。喔，老房子，孤兒寡母的，以后一家人住一起，婆媳關系緊張，家底也薄，想一想，孟嬌本來不熱的心更涼了。

曹母住了一月，出院那天，曹大進要請兩個姑娘吃頓飯，到處找孟嬌，卻找不到人。后來孟嬌回了電話，我不跟你們吃飯了，我有飯局。一個小護士，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飯局呢。曹大進想想這一段孟嬌的反常表現，知道了這是借口呢。

最后是殷桃和曹家母子共進的晚餐，席間，曹母拉著兒子的手說，我希望你今年春節能夠帶殷桃姑娘到我們家過年。

母令如山啊!曹大進不敢怠慢，開始追求殷桃。

來約會的時候，碰到孟嬌，還是有些尷尬。孟嬌卻大方，對他們說，你們早就該在一起了，多般配的一對啊。說完，孟嬌就一扭一扭地朝外走。曹大進看著她婀娜的背影，發呆。

殷桃跟在曹大進身后去吃韓國料理，曹大進一聲不吭，只是聽殷桃嘰嘰喳喳地說東道西。殷桃說，孟嬌多有魅力啊，找了個1.80米的男朋友，對方父親是當官的，家世又好，孟嬌這次可在意了。

曹大進問，孟嬌什么時候開始交男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啊?殷桃知道他在裝蒜，也不點破，輕描淡寫地說，就是伯母住院的時候，我們院的高干病房里，他們遇到的。

曹大進不生氣是不可能的，男人出氣的最好方式是爭氣。曹大進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生意上，只不過一年的時間，生意就順了。而后，曹大進在三醫院護士科里，轟轟烈烈地展開了追求殷桃的攻勢。

曹大進叫人送來大把大把的玫瑰，一天一把，放在科室里。殷桃并不得意，反而發起拽來，把鮮花丟到走廊上。

曹大進約殷桃吃飯，殷桃卻說，有約會了。曹大進有些受打擊，殷桃又說，這樣吧，看能不能推了，你等著啊。

等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殷桃終于來了電話，很不情愿的樣子，哎呀，都是你，好好的約會都被你攪了，算了，誰叫我跟他熟呢，他不會在乎的。

曹大進又一陣緊，問，他是誰?跟你什么關系?

殷桃說，幼兒園同學啊，那時候，他喜歡我，總是把從家里帶的糖給我吃。老師見我們關系好，就把我們分到一張床上睡覺，周末，我們兩家父母帶著一起玩。

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是世交!曹大進不由得一陣緊張，殷桃雖然不漂亮，但是賢惠溫柔，有些男人就愿意娶這樣的女人做老婆。曹大進本來對殷桃興趣不大，可是，一旦有人競爭，就不一樣了。

春節也到了，曹大進說，到我家過春節去吧，我媽想見你。言下之意，跟我見公婆去吧。

殷桃只矜持了一會兒，說，哎呀，本來準備去拜見同學父母的，畢竟很多年的感情了嘛，既然伯母看得起我，我還是去探望她老人家吧。

三、流光容易把人拋

孟嬌以伴娘的身份出席了曹大進和殷桃的婚禮。

曹大進的婚禮在城南老房子里舉行，婚車把新娘和喜賓一行人帶到城南老區，只見低低矮矮的一片破房子中，一幢三層白色小洋房出現在眼前。殷桃說，這就是他家的房子，我們暫時跟伯母住幾天，大進為了我上班方便，已經在城中心又買了套新房。

孟嬌總覺得殷桃的語氣里有得意的成分，就是有，那又怎樣呢，人家有得意的資本!

孟嬌有些酸溜溜地提醒道，不知道曹大進的母親好不好相處，曹大進以前跟我說過，他要跟母親一起生活的。

殷桃說，那有什么關系呢，他母親一個月三千元退休金，我就是把她當菩薩供著也是應該的呀。不過，大概我沒有這福氣，伯母上次的病又發作了，這次轉為膀胱癌，大概只能活三個月了。

孟嬌看見殷桃眼睛里沒有一絲悲傷，只有晶瑩的喜悅。

結婚似乎具有傳染性，孟嬌也跟著舉行了婚禮。由于男方家長是官員，孟嬌這邊的院長親自出動了，出席婚禮的人回來說，孟嬌嫁得也不錯，新郎長得果然高大帥氣，比殷桃的老公帥。

孟嬌為此得意了一陣子。

可惜好景不長，新婚不過一個月，孟嬌帥氣的新郎就開始夜不歸宿。孟嬌開始還忍著不張揚，后來，連同事都撞見了，在背后議論，孟嬌連面子都撐不下去了。接著，公公退休，權力啊好處啊，都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不堪忍受的家丑。孟嬌毅然決然地離了婚。

孟嬌還是很漂亮，找人卻難了。離婚帶孩子的不要，窮的不要，一來二去，都不敢給她介紹了，還落了個不識趣的名聲。孟嬌開始急了，到處托人介紹。找媒人也是有講究的，媒人的層次決定著擇偶的水準。繞了一圈子，孟嬌托到了殷桃名下。結婚后，殷桃給曹大進生了對雙胞胎不說，曹大進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們交往的圈子里應該有精品男人吧。

殷桃說，有是有的，可是啊孟嬌，這些人眼光都很高的，條件過得去的都要找小姑娘，你呢，唉，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老實說，殷桃還算是很盡心盡力的，不多久就找了個男人來。據殷桃說，這男人有房有車，房車都是二手的，關鍵是，男人離異沒有負擔，家在外省，也少了很多麻煩，這樣的男人條件相當不錯了。

孟嬌知道媒婆的話都有水分，但沒有想到水分那么大。這個所謂的條件好的男人，個子矮人又小氣，約會地點居然在熱鬧的麥當勞。孟嬌點了一杯可樂，只抿了一口。臨走的時候，男人把孟嬌面前的可樂都喝了。孟嬌故意跟他走近點，從麥當勞門口的鏡子里看過去，那人比自己還矮。

回去問殷桃，這人究竟有多高。殷桃說，人家形象是差了點，但條件實在是不錯的了。你再想想。

想來想去，孟嬌還是決定嫁了這人。

婚宴時候，曹大進夫婦友情參加。新郎與曹大進干杯，孟嬌看過去，自己的老公與曹大進差了一個落差，保守點估算一下，應該是5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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