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從零開始

圖／CFP

屈原在《九問》中，對世界萬物的起始與終結提出了問題：“問天何壽?問地何極?”即使兩千年后，這問題看起來也還是大得難以把握，但這并沒有妨礙聰明的人類繼續求索。保羅·薩特說：“人首先是個把自我向著一個未來推進而且知道自己正是這樣做的生物。”存在的問題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夢一個讓科學家、哲學家、神學家們做了幾千年的夢。此刻，“我”就是那個看著星空、思索未來的人。

亙古之初

《莊子·天下》有言：“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不僅是一只捶，萬物經過無限長的時間，被無限次的分割之后都會變得無窮小，成為存在卻又不存在的一點——奇點。在這個數學上無法定義的點，物質和能量都凝聚到極致 時間和空間都彎曲到極致，我們的宇宙就誕生于這個“極致”之中。赫赫有名的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理解時空彎曲的全新思路，時空是相對的而不是永恒的，它可以隨著物質和能量的凝聚而彎曲。聽起來不啻天方夜譚的天才理論不僅讓普通大眾匪夷所思也讓從亞里士多德時代走來、持絕對時空觀的哲學家們大傷腦筋。在永恒的時空背景下，他們認為任何理論都是暫時性的 因而宇宙不可被理解，無論提出怎樣的理論，都只會被另外一種代替和推翻。正所謂：“吾生也有涯，而‘時空’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然而愛因斯坦這個天才卻玩文字游戲般告訴我們宇宙最不可理解之處就在于它可以被理解——從一位物理學家口中說出這樣更像哲學思辨的結論，令科學界、哲學界關于宇宙觀方面的百家爭鳴變得愈加有趣。

如果要問這個創始點——奇點從哪里而來?在它之前又是什么?這些問題就如同“極致之極致是什么?北極之北極在哪里?”一樣沒有意義。在此點，沒有四方上下、沒有古往今來、也沒有因果意義。如果再問這個創始點產生的理由是什么?或許借用佛家的理論可以討到一點巧：“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萬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而物理學家們也有他們自己的辦法，借助于諸如量子漲落之類的艱澀理論，解釋在無原因的情況下，為何無限小的時空尺度內會產生無限大的質量和能量。實際上，兜兜轉轉你很快會發現這與咱們老祖宗兩千多年前的看法竟然不謀而合。老子《道德經》有言：“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極致之極致竟是虛無，春華秋實、經轉輪回，這一切皆來自于虛無，簡單卻又多么玄妙。

關于“創始點”不得不提到的是，二十世紀最后的天才霍金終于給“上帝搬來把椅子。他提出了一個更加抽象化和數字化的猜想。在傳統的時空坐標內，時間軸和空間軸相互垂直。當兩者向自身彎曲并交匯時，必有一個數學上的奇點。在這里所有的物理定律都會失效，宇宙此時既不被創生，也不被毀滅，要打破這個平衡點才能創生世界。因此必須要有所謂的“第一驅動力”(也就是上帝)才能解釋這個奇點的存在。正如佛家對于宇宙的理解：“無始無終”，“萬法唯識”。哪一個是實?哪一個是虛?也許，我們注定永遠也擺脫不了“莊生曉夢迷蝴蝶’的困惑，當我們把目光投向那最初的一刻也許始終都只是一片迷霧。唯一確定的是，這撥開云霧探尋真相的過程美得非同尋常。

造物的奇跡

由于某個偶然而又必然的原因 或者說“上帝”真的擲了一次骰子，我們的宇宙忽然間如同驚雷一般地從這個創始點噴發出來——這就是現在較為盛行的“宇宙大爆炸”理論。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在創立了相對論之后，就用它構造了一個方程來計算我們的宇宙，結果發現宇宙并不是個穩定平衡的結構。而哈勃和愛丁頓的觀測都發現我們周圍的星系在相互遠離而去——宇宙的確在膨脹。由此可以推論，如果沿著時間軸一直上溯，宇宙就會收縮到一個極小的時空尺度內。于是伽莫夫將廣義相對論和元素合成理論結合起來，提出我們的宇宙來源于久遠之前的一次大爆炸。由于此理論和實際觀測到的結果互相印證，大爆炸理論被多數人接受了。

在大爆炸之初，在無法想象的電光火石之間，產生了超高能量密度的膠子和夸克，它們是目前所知構成物質的最基本粒子。當溫度降低到1000億度時(10^-4秒后)，膠子將夸克捆綁在一起形成質子和中子。時間到了0.01秒，溫度降低到1000億度，宇宙變成處于平衡狀態的超熱粒子湯，其狀態就像熔爐里的鐵漿。3分鐘后，這鍋湯冷卻到10億度，各種粒子相互結合，輕核元素開始形成。直至40萬年后，溫度逐漸降低到4000度，基本核合成結束，光子可以逃逸，宇宙從混沌狀態中變得透明。從此宇宙開始進入漫長的星系形成和恒星誕生階段，直至137億年后的今天。

大爆炸宇宙學無疑給我們描繪了一部波瀾壯闊的宇宙演化史。想象一下，當你在某個安靜的夜晚，漫步于喧囂之外，周圍的一花一草，一星一月，每一個存在都可以追溯到百億年前的那次驚雷，你怎么可能不為這樣的思想所激動，又怎么可能不為造物的神奇所震撼。“一即一切，一切即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兩千多年前的釋迦牟尼和老子，兩千多年后的愛因斯坦和霍金，哲學與科學，思想與宗教，在這終極之問上碰撞出智慧之光。

我們孤獨嗎

靜謐的星空下，拋開周圍所有的現實瑣碎，也像當年屈原一般的發問：“天何所杳?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陳?”既然宇宙就這么砰的一下誕生了，那它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否在廣袤宇宙的另一隅也有同樣的智慧生物在問同樣的問題?與此同時，你難道沒有覺得這樣的思考本身就是造物最大的神奇?

宇宙為什么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最簡單的回答，是因為我們“在這里”。只有這樣的宇宙才適合人類這樣的智慧生命的存在，蘊含其中的自然規律盡管異常精妙，卻可以被這樣的智慧生命所認識理解——如果不是這樣，就不會有智慧生命去談論它。由這樣的邏輯出發，宇宙便不會特別照顧人類，它的存在不僅僅是為了讓人類去理解。

抬頭仰望滿天繁星，我們總感到地球在宇宙中的渺小，自己并非是特殊的存在。許多人堅信，人類并不孤獨。有科學家通過計算一個包含眾多參數的德雷克公式，估計了一下在銀河系中大概有200個存在智慧生命的星球。如果把這200個星球均勻地點綴在銀河系中，那么每兩個星球之間的距離是1萬光年。也許神秘的外星人鄰居就住在銀河系里，但不幸的是，造訪地球的旅程之艱辛實在超出了預期。

或許你會說生命的形式不必以地球上的碳基生命為藍本，也不必以地球上的生態條件為基礎。還有人假設外星生命以能量的形式存在于我們的周圍，只是我們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然而這些都只是科幻而不是科學，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外星人造訪過地球的直接證據。人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地外文明的探索和想象，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地球上的人們可以不僅僅對著星空遙望、感悟，還能夠聽到來自于外星智慧生命的輕聲問候。

什么是短暫，什么是永恒?是有我之宇宙，是無我之宇宙?夢到此時應當清醒了。伸個懶腰揉揉眼睛，然后走到窗前，像孩子一樣的仰望星空吧。在那飄渺和浩瀚之中，有著數不清的秘密，數不清的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