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里的愛情“潛規則”

［摘 要］愛情沒有時代限制。《傷逝》里的愛情模式潛藏著愛情的某些規則，比如：沖動是愛情的魔鬼；愛需要平等對話；經濟基礎是愛的基石等等。本文拋磚引玉，旨在引導青年學生深入品味經典，受到更多的啟迪。

［關鍵詞］潛規則 沖動 平等 經濟基礎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8－0111－02

《傷逝》是魯迅先生惟一以青年戀愛和婚姻為題材的作品，這是一篇悲情小說。作者以“涓生手記”的形式，回顧自己與子君從相識、相戀到同居、分手再到子君死亡的愛情過程，和自已深切的悲痛和愿入地獄的悔恨。雖然這段愛情已算得上久遠，而今卻依然記得第一次讀到這部小說時的震撼。也許是愛情本來就沒有時代限制吧，這段發生在“五四”時期的故事與現代的愛情婚姻生活有著諸多的相似。

經常看到身邊的青年學生玩樂或攀比的愛情，這令我不禁想到這樣一篇不朽之作，并有一種推薦給他們的欲望。當愛情發生的時候，當婚姻來臨時，真的要有一種心理準備，否則就會造成不小的傷痛，就象子君與涓生的愛情。雖然21世紀的愛情，創造在一個更進步更自由的時代，他們不會再經歷涓生的社會迫害，不必為“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的苦惱，也無需為求生而象涓生那樣“向著這求生的道路，是必須攜手同行，或奮身孤往”的抉擇。但是，我們今天的愛情，卻因更加自由，一任的夢想還是重復著涓生的故事，一樣地愛了，逃了，最后拋棄他們曾經深愛過的人，任她們自生自滅……所以，《傷逝》里的愛情給現代人的教育意義是深刻的。為什么這篇小說會有這么恒久的魅力？這讓我想到萬變不離其宗。如果說這段故事也有規律可循的話，那么這個規律，我借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它暗示了愛情里的“潛規則”。

關于這部小說的評論早已林林總總。而這更能從不同角度證明了我的“潛規則”的說法。往往隱藏起來的東西，到頭來就是最簡單的道理。

一、沖動是愛情的魔鬼

可以說，涓生與子君的結合完全是一場沖動。回顧整個的愛情過程，我們就會有所發現。兩個正值青春年華的男女同鄉在會館里相遇，很快陷入了“愛情”。發展速度之快，我想是有下面幾個原因：一是青春期的感情沖動和兩性的互相吸引，這是男女交往的基礎。二是在思想解放潮流的沖擊下，對新思想的盲目追隨。兩人見面談論的是“家庭專制，打破舊習慣，談男女平等，談易卜生，談泰戈爾，談雪萊……”在五四那個“娜拉出走”奉為楷模的年代，這些都是最時髦的語言。子君“總是微笑著點頭”，但兩眼里彌漫的卻是“稚氣的好奇的光澤”。可見子君并不一定真正地思考過這些新鮮的理論，也一定不能想到后果。三是涓生的優越感和子君的崇拜感相得益彰。涓生是小知識分子之一，會看一些名人的書籍，在子君面前，涓生會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及真理在握的神圣感，以啟迪民眾覺醒的優越感。所以，每次和子君相會時，涓生都會以當時社會很先進很流行的思想和理論去感化、去啟迪子君。整間房子洋溢著高昂的聲音，他滔滔不絕，縱橫捭闔，指點江山，在子君眼中無疑是一個非常自信、非常淵博的男子漢；此時的子君是一個傾聽者，被啟蒙者。在子君的心目中涓生的地位是尊敬崇拜高于愛情的。四是涓生的浪漫熱情和子君的單純無知。那場突然而又迅猛的求婚，涓生驚世駭俗的表現是“我含淚握著她的手，一條腿跪了下去……”，這在21世紀的今天也被大家視為經典的場面，就是涓生親身所為。而子君卻毫無準備，“張皇地似乎要破窗飛去”。子君被震撼了，從此不顧一切地對她敬仰的人死心塌地。

然而，這不是沖動又是什么？涓生“漸漸清醒地讀遍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不過三星期……揭去許多先前以為了解而現在看來卻是隔膜”。那個經典的求婚場面，被子君變成熟練溫習的必修課，而在涓生那里也只當作是淺薄可笑的電影一閃。涓生就這樣輕易地踐踏了自己的行為。涓生是草率的。接下來在鍋碗瓢盆的真實生活中涓生又迅速地不滿于子君的庸俗不堪。而子君還未來得及想清楚，就遭遇了那個暗藏的結局——被拋棄。

子君的死，有迫于外界的壓力，而更深的根源還是在于沖動的愛情給她留下的難以治愈的心

靈創傷。愛情匆忙地義無反顧，反而逼迫她走向了絕望。

二、愛情需要平等的對話

婚姻自古有個傳統，無論中國還是外國，就是講究門當戶對，也許還真有它的道理。雖然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人們講的更多的是男女雙方的家庭地位和物質財富。而發展到后來，在自由戀愛的男女那里又加上了人的素質修養等因素。當然，不敢肯定條件相當的兩個人就一定有愛，也一定會幸福。但最其碼子君與涓生從一開始就在這些方面失衡了愛的天平。

1.社會地位的失衡

涓生與子君是在會館(某個地區的人在家鄉之外某個地方建立的供家鄉來的人活動和居住的場所)里互相認識的，他們是同鄉。作者對于涓生和子君的人生經歷、社會背景及外貌等沒有詳細地交代或描述。但從作品中的一些較為零散的有關描述上看，涓生是一個比較高級的青年知識分子，他在政府部門擔任文員之類的職務，會寫小品文、能翻譯外文作品；而子君大概是一個只受過初級文化教育的人，她沒有工作，寄居在北京的親戚(叔叔)家里。在這里，我們大致可以看出兩個人所處的社會地位是不平衡的。這讓人不禁想起王子與灰姑娘的愛情，看上去美好，卻禁不起推敲。

2.文化素質的失衡

涓生和子君，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說話的主角總是涓生，而子君通常只是個聽者。子君的性格有點內向，也許正是因為兩個人在文化水平和視野、見識方面是有較大的差距的原故。涓生是一個接受了新思想的小知識分子，而子君只能算做他的一個被啟蒙者。他們的愛情不是建立在平等的相知相交上，不是基于共同的理想和相互的理解上，而是建立在膚淺的彼此的理解上，用一腔熱情去共筑一座“圍城”，與其說他們是愛上彼此，倒不如說他們是跟上了新潮的愛情觀，子君愛上的是涓生言語中的“自由平等”的童話世界。

3.精神世界的失衡

文化素質的差距，決定了兩個人的精神世界必然存在差距。相處的同居生活中，涓生發現了子君身上的一些與自己不合拍的東西：子君幾乎將心思全都放在了生活瑣事上，甚至還會因為自己養的小油雞與官太太養的小油雞爭食而與官太太暗斗，卻忘了或不知道怎么才能讓自己與涓生一起過上豐富而有趣味的生活。“她所磨練的思想和豁達無畏的言論，到底也還是一個空虛，而對于這空虛卻并未自覺。她早已什么書也不看，已不知道人的生活的第一著是求生，向著這求生的道路，是必須攜手同行，或奮身孤往的了，倘使只知道拽著一個人的衣角，那便是雖戰士也難于戰斗，只得一同滅亡。”

可見，涓生對子君的言行舉止是不認可的，子君的操勞在他看來是大可不必的，他所希望的子君是一個能進入他的世界，在精神上能支持他的子君，一個能做幽靜體貼妻子的子君，一個與他產生共鳴的子君。所以，這種每日面對生活瑣事而兩個伴侶之間卻無話可說、即使說也只是舊話重提的情況，使得需要豐富精神生活的高級知識分子的涓生不能不感到郁悶。

4.愛情理念的失衡

涓生認為，愛情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作為男人，他應該去努力更多的事業與功名，去體現出他更多的個人價值，所以當覺得自己大半年只為了愛，——盲目的愛——而將別的人生的要義全盤疏忽了時，就認為這是對生命的褻瀆和浪費，趁著“還未忘卻翅子的扇動”的時候，迅速地振作起來。因此，在冷酷的現實的逼迫下，他把對社會的滿腔怨憤情緒發泄在子君身上，把墜入困境的責任全部歸咎于子君，開始懷念會館的單身生活來，認為是子君拖累了自己。“愛情必須時時更新、生長、創新”到“我已經不愛你……”話語由冠冕堂皇到冰冷刺骨的直白逼走子君后，涓生的反應是“心地有些輕松，舒展了。想到旅費，并噓一口氣。”

而子君的愛是那樣的純真，那樣的執著，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世界唯有愛情。子君是義無反顧的，從他們最初交際半年時的對話，她分明地堅決地沉靜地說“我是我自已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直到面對涓生熱烈地追求，她果斷地舍棄家人，將整個社會拋在身后，毅然地跟著涓生。這是一種對社會的背叛，是不符合大眾化的，是當時那個時代不相容的，但子君卻堅強地選擇了那樣沒有退路的愛。她勇敢地和涓生結合，然而她就此停滯不前，她沒有走向沸騰的社會生活，也沒有走向更高的知識殿堂，而是走進了她和涓生所租的吉兆胡同，也就是說她邁出果敢的一步后又墜入傳統婦女的宿命——男主外，女主內。她用一種現代的武器取得了自己表面的勝利，實質上是替傳統奏起了凱歌。在子君的生活中，愛情就是她的全部，她的惟一，她依附涓生，不光在物質上，還在精神上。所以當涓生殘忍地說出那句“我已經不愛你了”，子君“臉色陡然變成灰黃，死了似的……眼光射向四處……恐怖地回避我的眼。”迎頭一棒的重擊，使得子君覺得生命末日到來了。

綜上所述，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種實際上難以克服的差距，決定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是不平等的，也是不可能長久的。這種失敗的可能性要遠遠大于平等相愛的兩個人。

三、經濟基礎是愛的基石

馬克思的哲學說：物質決定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我也說，經濟基礎決定了愛的久短。

涓生失業了，經濟陷入了困境，涓生無法在家里靜靜地做他的事情，子君也得去為了生計而忙碌著，他們再也沒有時間“談家庭專制，談打破舊習慣，談男女平等，談易卜生，談泰戈爾，談雪萊……”，自然就少了一份理解與交流了。失去了輕松自如的心態，他們的愛情也就一步一步地走向滅亡。

“但人不能餓著靜候理想世界的到來至少也得留一點殘喘，正如涸轍之鮒，急謀升斗之水一樣，就要這較為切近的經濟權，一面再想辦法”，“夢是好的，否則，錢是要緊的”，記得魯迅在《娜拉走后怎樣》里面說道。這也可以說是對青年的一種告誡吧。他告訴我們，不要讓愛情麻木了自己的思想，不要以為有了愛情就可以得到了一切，“肚子問題同樣要解決，否則，腳下的路便難走了很多。”

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把人的需要分為五個層級，生理的需要排在首位，也是最基礎的位置。一個人想在社會有一番建樹，首先應該是解決生存問題，生存的問題解決不了，還談什么其他奮斗？在涓生和子君生活的社會里，他們要生存，最起碼的是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所以他們必須解決經濟這個問題才有機會令愛情更加牢固。美滿的愛情是建立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上的，就像一朵美麗的花朵需要陽光和雨露一樣。雖然不敢說沒有面包就沒有愛情，但是沒有面包的愛情是難以維持的。

愛情是一個宏大的主題，其中的規則道也道不完。本文僅抒一孔之見而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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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玉寧：《性別沖突下的靈魂悲歌——〈傷逝〉解讀》，《江蘇社會科學》1994年第2期。

［5］陳小瓊：《〈傷逝〉愛情悲劇的重新審視》，《哈爾濱學院學報》2002年第9期。

［6］張文莉：《墜入天上的深淵——從〈傷逝〉中子君的悲劇說開去》，《濱州學院學報》2006年第4期。

(責任編輯：劉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