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庫塞“新感性”批判功能的現實表現及其意義

［摘 要］馬爾庫塞指出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是一個極權統治與技術理性操控下的“單向度”社會，發達工業社會所創造出來的豐富物質滿足和平息了人們的反抗意識，為了把人從這樣一個“單向度”的社會的壓抑下解放出來，馬爾庫塞主張進行心理本能革命，建立“新感性”把人從受壓抑的狀態下解放出來，實現感性和理性的和諧，實現愛欲的解放。馬爾庫塞的“新感性”思想具有烏托邦的色彩，但是他對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的批判是深刻的，對現實有著啟發作用。

［關鍵詞］新感性 理性 審美 愛欲

［中圖分類號］B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8－0142－02

在資本主義社會這樣的一個“單向度”的社會中通過藝術和審美造就的“新感性”，具有顛覆和重建世界的功能。它在根本上建構一種新的人的心理—觀念結構，并以此進行著對現存現實制度的反抗與顛覆，實現人的自由，建立沒有壓抑的完全自由的社會，實現新人與新

社會的和諧統一。

一、藝術和審美造就“新感性”

馬爾庫塞認為，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創造出來的豐富物質世界滿足了人們的需要，但是在技術理性的壓抑下整個社會成為單一化的社會，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的人的“非人化”生存狀態日益嚴重，人們喪失了創造性、超越性和否定性。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方面人們都喪失了多向性，為了把人從這樣的狀態中解放出來，馬爾庫塞提出進行“本能革命”，建立“新感性”，恢復人的否定性、批判性和創造性。馬爾庫塞認為，只有通過藝術、審美活動才能喚起“新感性”的解放功能。“新感性”是現代文明中被壓抑個體實現自由與幸福的必然途徑。只有通過“新感性”才能從根本上實現對現存現實制度的反抗與顛覆，從而實現新的社會與新的人類的和諧統一。為了把失去了“本真”存在狀態的人從壓抑的狀態中解放出來，需要培養人的批判意識從而完成對現實社會的改造。馬爾庫塞指出：“解放的意識，將高揚科學和技術的發展，使它們在保護生命和造福生命中去自由地發現并實現人和事物的可能性；并且，為達到這個目標，充分調動起形式和質料的潛能。這時，技術就會成為藝術，而藝術就會去塑造現實，也就是說，在想象與理性、高級能力與低級能力、詩歌與科學思維之間的對立，將會消除。”從而實現向本性完美狀態的躍進。馬爾庫塞把感性作為社會的基礎，明確地將感性解放提升到政治的高度。馬爾庫塞認為，“新感性”已經成為一種實踐，它具有顛覆社會現實的功能。“新感性”預示著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完全自由的社會。馬爾庫塞認為，實現“新感性”最好的方式莫過于藝術和審美，因為通過審美的想象功能打破異化的現實社會，解放異化狀態的人，恢復人性。當想像力具有“實踐”的特征后，對現實具有指導功能，通過想象可以實現人性的真正解放，建立一個愛欲的社會。

藝術和審美功能具有超越社會現實的功能，它憑借想像力使人擺脫現實原則的束縛，實現人的生命本能、性欲和愛欲的解放，恢復人的本能，創造出一個不同于現存社會的非壓抑的世界，這個非壓抑的世界的實現需要的新的社會主體。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喪失了批判性和超越性成為“單向度”的人，他們失去了對現存社會的批判和否定能力，這樣對現實制度的革命只有通過本能革命才能夠得以實現，也就是通過本能革命來解放被壓抑個體，從而實現人的解放。通過審美功能造就的“新感性”來恢復在工具理性的壓抑下的“單面人”原來所具有的否定性、超越性、創造性，實現人的愛欲的解放，藝術的審美功能實現了受壓抑的個體解放，恢復感性的權利，解放被壓抑的感性。通過審美功能造就了“新感性”，實現了對既定社會的批判，解放了愛欲，創造出一個不同于現存社會的非壓抑的世界，這個世界的實現需要新的社會主體。馬爾庫塞認為：“審美之維掀起了想像力的感性力量。當曾給工業社會帶來眾多成就的壓抑合理性變為開倒車的東西時，也就是說，到了這種壓抑合理性的合理之處表現為全力以赴地‘束縛’解放時，就將產生一種政治行動，這種政治行動堅信新道德和新感性是社會變革的前提和歸宿。”

馬爾庫塞指出，審美活動與人的感性方面有著密切的聯系，它解放人的愛欲本能并“按照美的規律生產”，工作將轉變為消遣，壓抑性升華將轉變為非壓抑性升華。所以，作為感性學的美學，是實現人的本能結構中被壓抑的愛欲本能自由釋放的必然途徑。審美活動就是自由的需要和機能賴以獲得解放的活動領域，即造就“新感性”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人類擁有非攻擊性、愛欲和感受的潛能，與自由的意識和諧共處，致力于人和自然的和平共處。馬爾庫塞通過把弗洛伊德的本能結構理論進行新的闡發，使它與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和德國古典美學思想結合起來，共同完成他的“新感性”美學思想與革命理論。通過審美功能造就了“新感性”，實現了對既定社會的批判，解放了“愛欲”，恢復了人的“本真”狀態，創造出一個不同于現存社會的充滿自由的非壓抑性的世界。這是一個充滿愛欲的社會、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的人是完全自由的、“本真”的，是恢復了批判性、創造性和否定性的人。

二、“新感性”具有顛覆功能

馬爾庫塞認為，通過藝術與審美建立的“新感性”具有顛覆和重建的功能。馬爾庫塞認為，要實現人的自由必須通過“新感性”的顛覆和重建功能去實現。“感性奮力于成為‘實踐的’感性，即成為徹底重建新的生活方式的工具”。“新感性”是建立在否定舊感性的基礎之上的感性，舊感性是喪失了批判能力的感性，它是受到工具理性壓抑的感性，而“新感性”則是完全自由的、解放了的感性，它不但解放了被壓抑的人性，同樣它也解放了外部自然界，它能破除舊的世界秩序，建立起新的社會秩序，在這樣的社會中，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嶄新的和諧關系。它恢復了被壓抑的人的否定性和批判性，實現了愛欲的解放。審美功能造就的“新感性”具有顛覆和重建的功能，它是一種實踐的生產力。這種藝術的審美化的生產力能把現實改造為“藝術品”，這種藝術化的生產創造出一個完全自由的、愛欲的社會、破除物化世界的壓抑的社會。

馬爾庫塞認為，一種嶄新的顛覆性的語言對現存制度具有的否定作用。“今天，與現存體制的語言天地決裂，將會更加徹底，這就是說，在抗議的最激進的領域，它將表現為在方法論上對意義的顛倒。”這種顛覆性的語言通過對日常語言的意義的顛覆，賦予語言以新的意義。“在過去，雖然起訴和解放的語言被主人和他們的奴婢共同分有，但是，起訴和解放的語言已在最終將要變革現存社會的實際革命斗爭中，找到它本身的意義。因而，自由、正義、和平等這些相同的(用過去的和廢用的)詞匯，不僅獲得其嶄新的意義，而且成為新的現實。”通過“新感性”建立的新語言完成對新社會的改造和重建。

另外，“新感性”的建立離不開新語言對新的價值觀的傳播和倡導。“黑人們‘奪過’西方文明中某些最崇高和最高雅的概念，讓它們退掉神光，并重新界定它們。……因而就重新界定了傳統文化中另一個核心概念。”

再則，“新感性”的邏輯結果是“自然的解放”，它可以作為一種對自由社會的量度。這種自然的解放，通過“新感性”對社會的重建，從而建立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和諧的，把自然界不應該僅僅當成物質的“源泉地”，同樣也是愛欲的“宣泄地”。馬爾庫塞指出：“‘感覺的解放’，意味著感覺在社會的重建過程中成為有‘實際作用的’東西，意味著它們在人與人、人與物、人與自然之間創造出新的(社會主義的)關系。同樣地，感覺也成為一種新的(社會主義的)理性的‘源泉’：這種新的理性擺脫了剝削的合理性。而當這些解放了的感性摒棄資本主義的工具主義理性時，它們將保留和發展這種新型的社會的成就。他們主要通過……并自由地發揮出人的創造性、審美等方面的能力。”“新感性”具有破除壓抑的功能，它實現了被壓抑個體的解放。所以“新感性”預示著不受壓抑的獨立個體的出現，而這些個體將構成新的社會整體，從而才能產生新的社會，它預示著一個嶄新的開始，所以

說“新感性”是新人和新社會誕生的前提。

三、對馬爾庫塞“新感性”思想的評價

1.積極性

馬爾庫塞從“人性解放”這樣一個新的角度展開對發達工業社會的批判，揭露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對人的全面的壓抑，剝奪了人的精神追求。馬爾庫塞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由于科技的飛速發展創造出豐裕的物質世界，滿足了人們的物質需求，使得人們喪失了批判意識，成為“單向度”的人安穩的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由于喪失了批判和否定的能力，使得人們分辨不出“真實需求”和“虛假需求”。馬爾庫塞提出通過審美功能建立“新感性”實現了對人性的解放，他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豐裕的物質現象下人性的扭曲，從而通過“新感性”的顛覆功能實現人性的解放。

其次，馬爾庫塞認為，資本主義社會是一個壓抑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人的愛欲受到了壓抑，主要體現在勞動的異化方面。馬爾庫塞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工具理性造成了勞動的異化，在這樣的社會中勞動者同勞動、勞動產品等相互關系的異化。這種勞動是與愛欲相對立的，造成了愛欲的壓抑，從而把愛欲的解放同勞動聯系起來。馬爾庫塞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要實現人的愛欲的解放關鍵是要實現勞動的解放，恢復勞動的“本真”意義，使得人們在勞動中自由發揮體力和智力。

再次，馬爾庫塞的“新感性”理論具有很強的政治色彩。馬爾庫塞通過把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和弗洛伊德主的精神分析學結合起來，通過藝術和審美的方式來建立“新感性”理論，它具有顛覆資本主義的社會現實，從而實現人性的解放，恢復人的否定性、批判性和創造性的功能。他的“新感性”思想對于批判和否定資本主義制度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也正是通過“新感性”去闡釋藝術和審美的顛覆功能和解放功能，把本能欲望與藝術的革命功能聯系在一起，肯定了感性的意義。馬爾庫塞通過把馬克思主義和弗洛伊德主義結合起來，從社會發展與人的生命本能結合的角度，通過藝術和審美的顛覆功能與現實的社會制度相對抗，對既定的社會現實加以否定、批判。雖然馬爾庫塞的美學思想和審美價值理論具有激進的社會批判的政治色彩，但是這對于否定資本主義社會有著很好的借鑒意義。

2.局限性

關于“新感性”的理論也有其明顯不足，這表現在：首先，馬爾庫塞認為資本主義造成了人性、人的本能的壓抑，這是一個壓抑性的社會。他認為，把人從壓抑的狀態中解放出來只能借助于個人的想象、愛欲等功能，這樣他把人性的解放同個人的想象、愛欲等功能等同起來，所謂的解放就是解放人的想象，解放性愛和享受，馬爾庫塞沒有理解人性的解放的真正意義，因為放縱本能的欲望并不意味著解放。馬爾庫塞認為，通過“想象”可以建立一個完全不同于既定社會的完全自由的社會，但是這樣的社會完全是虛無縹緲的。另外，他認為人的真正的幸福是“愛欲的滿足”，他的“愛欲解放論”是在資產階級人道主義的立場上去批判當代資本主義工具理性對人的壓抑，這樣的立場使得馬爾庫塞并不觸及到資本主義內在的階級矛盾。

其次，馬爾庫塞過分夸大了感性的革命潛能，他認為只有通過藝術和審美功能才能建立“新感性”，片面地夸大感性的力量。眾所周知，藝術和審美具有超越現實社會的功能，但是它并不能建立一個現實的社會，它只是一種精神性的活動，用藝術和審美的精神性活動去替代現實的政治革命就顯得不太現實，難免具有烏托邦的色彩。馬爾庫塞提出的通過藝術革命建立的“新感性”強調通過對人的本能結構的重置來塑造新的革命主體，通過本能革命來顛覆資本主義社會秩序，而這樣無法從根本上動搖資本主義經濟基礎和政治統治。

再次，馬爾庫塞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出現的單向度現象，并把造成單向度的現象的原因歸咎于科技的發展，但是他卻沒有看到真正的原因是不合理的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以及不合理的社會關系。所以，造成他對科技的偏激態度，但是科技也有積極的作用，它是社會進步的動力，創造出來的財富可以滿足人們的物質和精神的需要，科技本身是中性的，它沒有錯誤，關鍵在于科技的使用者，而馬爾庫塞對科技的態度過于主觀和偏激。

［參考文獻］

［1］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版。

［2］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年版。

［3］馬爾庫塞：《審美之維》，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