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象腳下的中不關系

［摘 要］不丹是一個位于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小山國，地薄人稀。但是，由于其所處地理位置的敏感性，歷史上一直被地區強權所覬覦。印度獨立后，基于地區霸權和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繼承了大英帝國的遺產，對不丹進行了全方位的控制與滲透。而不丹也無時無刻不在謀求國家真正的獨立自主。在這種背景下的中不關系注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關鍵詞］不丹 中國 印度 中不關系

［中圖分類號］D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9)08－0158－03

不丹(Bhutan)，首都廷布，位于喜馬拉雅山脈南麓，領土總面積約為3.8萬平方公里。不

丹族約占63萬(2005年)總人口的50%，宗卡語為官方語言，藏傳佛教(噶舉派)為國教。由于地處青藏高原和阿薩姆平原的過度地帶，又把守著亞東這個溝通喜馬拉雅山脈南北的交通要道，不丹一直以來被周邊勢力所覬覦，依附于這個或那個地區強權。我國西藏地方政府和大英帝國在不丹留下的遺產經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印度共和國的繼承，在不丹這個小山國產生了碰撞。而不丹也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斷擺脫印度的禁錮，爭取和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內的世界各主權國家建立正常的國家關系。本文試圖以不丹爭取對印度的地區霸權控制的視角對中不關系及其前景予以探討。

一、歷史遺產

(一)中國的痕跡

不丹(Bhutan)，梵語的意思是西藏的邊陲。與其他南亞人不同，不丹人的語言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在種族類型上屬蒙古人種。無論是種族、語言、宗教信仰還是風俗習慣，不丹都深受中國西藏的影響，甚至不丹早期歷史時期(公元7世紀—1616年)和神權統治時期(1616—1907年)的統治者都是來自中國西藏(吐蕃)的失意的主巴噶舉派僧侶。在公元9世紀吐蕃帝國崩潰之前，不丹在政治上隸屬于吐蕃，在后來的很長時期內也一直依附于吐蕃。

(二)大英帝國的遺產

英國自取得在南亞的統治地位后，在繼續染指周邊地區的同時也在努力為其印度殖民地謀求一個穩固的周邊環境，表現之一就是其對不丹的侵略和控制。英國分別于1865年和1910年強迫不丹簽署了《辛楚拉條約》和《普那卡條約》，在割取不丹土地的同時獲得了“指導”不丹外交的權力。英國之所以沒有直接占領不丹而是采取“懲而不占，恩威并施”的政策就是出于將不丹作為英印殖民地的屏障和侵略中國西藏的跳板的考慮。

二、印度的野心

(一)對英印遺產的繼承

獨立后的印度把南亞作為自己的勢力范圍，不容外來勢力干擾，以保持自己的地區霸權。在這種背景下，不丹與印度在1949年8月8日簽訂了《永久和平友好條約》。該條約的第二條為：印度政府保證不干涉不丹內政，在不丹政府方面同意對外關系以印度政府的意見為指導。另外，該條約還有諸如不丹可以“在得到印度的批準并且在印度的幫助下”進口武器和雙方國民在各對方國家享有國民待遇等帶有附屬國色彩的條文。剛擺脫了殖民地地位后的印度卻也玩起了殖民主義的把戲，在該條約的掩護下，對不丹的外交事務實施“指導”。

(二)對不丹的全方位控制

印度獨立后，在“援助”的旗號下向不丹派出了大量的“工作人員”，以便對其進行全方位的滲透與控制。首先，印度向不丹各級政府部門派駐大量的“顧問”，充斥于不丹政府機關和國家安全部門，以操縱和影響不丹的內政和外交。其次，印度向當時只有約5000名官兵的不丹軍隊派遣了4000人的軍事“顧問團”，印度總理英迪拉#8226;甘地甚至聲稱將不丹的國防看做是自己國防的一部分。另外，印度全面掌控了不丹的教育，比如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不丹的印度籍教師占教師總數的75%。最后，印度全面控制了不丹的對外交往事務，特別是不丹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間的關系，必須經過印度允許，并且由印度政府向中國政府致照會和交涉。總之，印度將不丹視為自己的禁臠，我們或可以從錫金的最終命運中窺見印度的真實想法。

三、不丹爭取政治獨立的斗爭

(一)不丹對印度的依賴和反對印度控制的努力

夾在中國和印度之間的不丹沒有出海口，加上北面喜馬拉雅山的阻隔，在對外交往、特別是對外經濟交往方面天然地依附于印度。再加上山多地瘠，經濟落后，因此不丹具有受印度制約的客觀條件。而印度帶有目的的“慷慨援助”使得這種可能變成了現實。長期以來，印度在交通、經濟發展、通訊和軍隊建設等方面向不丹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持。不丹政府在對印度政府的援助的渴望的同時又對其的滲透和控制心存疑慮，因此，不丹政府無時無刻不在努力實現自立。當錫金于1975年被印度公然吞并后，唯恐步其后塵的不丹更是加快了這種努力。不丹國王吉格梅#8226;辛格#8226;旺楚克就曾明確宣布，“主權和自力更生是我們的兩個主要目標。……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要能確保我們主權的完整，都能幫助我們成為自力更生的國家。”

在爭取政治獨立的過程中，不丹王室著重于民粹政治和經濟獨立兩個因素。首先，不丹王室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利用民眾的力量與印度討價還價的優越性。吉格梅#8226;辛格#8226;旺楚克就認為只有贏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同，才能使不丹徹底避免像旁邊的錫金那樣成為印度的一個邦。2008年7月18日，不丹第五代國王吉格梅#8226;基沙爾#8226;旺楚克代表全體國民簽署的歷史性的憲法，確立了君主立憲制的政治體制。其次就是減少對印度的依賴。不丹通過多渠道籌措建設資金，以減少對印度資金的依賴。比如不丹于1963年就加入了有英國“第四點計劃”之稱的“科倫坡計劃”；另外不丹逐步削減印度駐不丹的“顧問”和“工作人員”；還有就是加強與印度之外的國家的經貿聯系。

(二)不丹爭取外交獨立的成就

按照《和平友好條約》的規定，印度在廷布派駐專員，對不丹發展同其他國家的外交關系進行控制。因此直到1968年不丹與印度建立正式外交關系之前沒有同任何國家建交，在1973年不丹與孟加拉國建立外交關系之前沒有同任何印度之外的國家建立外交關系。但是不丹一直在謀求本國獨立的外交權。1971年，東巴基斯坦叛亂，印度策劃軍事入侵以肢解巴基斯坦，迫切需要支持的印度主動幫助不丹加入聯合國。隨后不丹便以國際組織為突破口，打開了通往世界的大門，目前不丹已加入100多個國際組織。1975年印度正式吞并錫金前后，面臨著巨大的輿論和政治壓力，不得不在對待不丹的問題上有所收斂，在此情況下不丹于1973年在沒有事先征得印度同意的情況下與孟加拉國建立了外交關系、1988年在同樣的情況下與巴基斯坦建立了外交關系……

一直以來，不丹都在謀求修改甚至廢除《永久和平與友好條約》，但印度一直不予理會。進入新世紀，印度的這一“霸王條款”日益受到國際社會的批評，特別是受到不丹政府的強烈反對。為了改變國際形象，同時為了改善兩國關系，印度最終考慮了不丹的要求。2007年2月8日，不丹國王吉格梅#8226;辛格#8226;旺楚克在對印度訪問期間，與印度簽署了《2007印度—不丹友好條約》。根據新條約，不丹可以自主決定外交事務，并且可以從其他國家購買非殺傷性武器裝備。但同時附加一個條件，即不丹所為不能損害印度的戰略利益。因此這個條約還不是一個完全平等的條約，附加的條件仍然給印度對不丹的“越軌”行為進行“管束”的機會。

截至目前，不丹僅與21個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并且沒有與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的任何一個建立外交關系。除了不丹外事事務少、建交必要性不大外，印度對其政治事務的禁錮顯然是也一個重要的因素。

四、中不關系的坎坷歷程

新中國成立后，就一直主張通過平等協商、互諒互讓、公平合理地解決與不丹的歷史遺留問題，謀求與其建立睦鄰友好雙邊關系。隨著近些年來我國政府提出“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新的周邊外交政策，為中不之間的新的雙邊關系的確立提供了新的契機。但是，由于上述各種和其他諸如邊界等一些原因，中不之間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實現外交正式關系的正常化。總的來看，可將中不關系的發展劃分為四個階段。

(一)1949—1959年

中不之間隔著喜馬拉雅山脈，其間一共有37個山口，最高的海拔超過5100米，最低的海拔也在4400米以上，但這擋不住不丹和我國的西藏之間長期保持的密切的宗教聯系和傳統的貿易往來。不丹喇嘛教徒以拉薩為宗教中心，前往西藏朝拜者更是絡繹不絕，而中不之間的貿易多是不丹商人用蟲草、紅景天等高原藥材換回像熱水瓶、毛毯、膠鞋之類的生活用品。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印度共和國關于中國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的通商和交通協定》于1954年4月29日的簽訂，不丹跟隨印度在拉薩設立了商務代理處。

由于在這一時期，不丹的對外交往基本由印度代理，因此在中印關系處于“蜜月期”的這一時期中不關系還是比較健康的，雖然并沒有正式的外交關系。比如雙方貿易市場的設立、朝圣的具體辦法和雙方往來的山口道路問題都得到了很好的解決，而且1953年起中央政府駐拉薩的官員開始向不丹來的居民直接簽發護照，并與不丹駐拉薩的代辦協商處理有關兩國民間的交往事務。另外，在1959年以前不丹的宗教僧侶大都在西藏接受培訓。

(二)1959—1974年

1959年3月我國西藏地區發生了由西藏上層反動分子發動的叛亂，我國政府隨之對西藏進行了控制和民主改革。而印度方面在這個問題上肆意干涉我國內政，并于當年挑起了嚴重的邊界沖突，中印關系開始惡化。1959年4月，印度駐錫金政治專員處發出禁運通知，禁止糧食出口到西藏，同年9月規定鋼鐵制成品等21項商品必須有特別許可證才能出口到西藏。在印度的蠱惑下，不明真相的不丹統治者撤回了駐拉薩的商務代理處，關閉了同我國的邊界，斷絕了同我國的一切聯系，邊境貿易也由此中斷。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國基本解決了同周邊民族國家的邊界問題，與除不丹之外的所有陸上鄰國建立了外交關系。因此我國便主動提出要援助不丹，并嘗試與之建立聯系，但都被不丹拒絕了。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嚴重干擾了我國的外交工作，加上自1961年7月印度駐我國大使一去不返(直至1976年4月)，中不之間一個重要的溝通渠道便被堵塞了，中不關系便進入冷凍期。在這一時期，不丹僅與我國的西藏地區保持著少量的宗教聯系。

(三)1974—1984年

上世紀七十年代，美國在美蘇爭霸中處于守勢，加之深陷越戰泥潭，因此便謀求與我國關系的正常化，而我國也開始反思“反帝反修”的四面樹敵的激進外交路線。隨著1972年尼克松的訪華和《上海公報》的簽署，中美關系便逐漸正常化了。就在這一年，不丹邀請我國駐印度大使館臨時代辦馬牧鳴出席第四世國王吉格梅#8226;辛格#8226;旺楚克的加冕典禮，并打算同我國實現關系正常化。當我國代表團到訪不丹后，不丹方面十分重視，認為“這是1908年以來中國官員首次公開承認不丹”，并表示在一切“擁有關系的國家中應給予中國應有的地位”。在著以后，我國和不丹之間便逐漸有了頻繁的直接交往。

其實早在1971年不丹加入聯合國的當年便投票贊成恢復我國在聯合國的一切合法權利，并且不丹在聯合國有關提案中一直給予我國以支持。另外，自1979年以來，中不兩國領導人年年都互致國慶賀電。但是印度政府在有關不丹與我國的交往問題上還是比較警惕的，比如在1979年中不邊境發生沖突時印度政府便借機向我國政府提出抗議，而我國政府則直接答復不丹政府，表示愿與“友好的不丹”直接討論邊界問題。

(四)1984年至今

中不邊界至今沒有正式劃定，雙方依據行政管轄形成了一條約為600公里的實際控制線，目前兩國間還存在著4500平方公里左右的爭議區。有關這些領土的糾紛也是中不之間建立正常關系的重要障礙。1983年初，我國在中不邊境地區我方一側恢復巡邏并建立了三個民政點。對此不丹政府反應強烈，并且立即向邊境增派了部隊。為了解決邊界問題，同年底我國外長吳學謙在聯大與不丹外交大臣會晤，敦促中不之間進行直接談判，雙方在聯合國進行多次交涉后最終達成了談判協議。自1984年起，中不兩國輪流在北京和廷布舉行邊界會談，至今已進行了18輪(2003、2005、2007、2008年談判中斷)。1998年，兩國在第12輪邊界會談期間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不丹王國政府關于在中不邊境地區保持和平與安寧的協定》，強調兩國政府應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指導下協調解決有關爭端，在問題最終解決之前保持邊境地區的和平與安寧。這是兩國第一個政府間協定，對維護兩國邊境地區穩定具有重要意義，并為尋求邊界問題的解決創造良好條件。雖然邊界問題至今沒有達成任何實質性協議，但是有了良好的溝通渠道就能有效避免不必要的誤解。

這一時期，中不關系有了長足的進展，高層互訪頻繁。在國際政治領域不丹也一直給予我國堅定的支持，比如不丹從1995年起連續5年支持我在聯合國人權會議上挫敗反華提案，2000年第55屆聯大上，不丹作為副主席支持我國打掉了所謂“臺灣參加聯合國”提案。目前，不丹在我國的香港和澳門特區設有名譽領事，而我國與不丹之間的外交事務由我國駐印度使館代理。但是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2003年印度總理訪華時與我國分別在西藏和錫金問題上達成諒解，隨后錫金就在我國新出版的地圖上和外交部的網站上消失了。不丹對此極為不滿。另外，我國在邊境地區修筑公路的事情也被不丹政府放大了。種種這些問題也是導致中不之間的邊界談判屢屢中斷的重要原因。

五、結語

隨著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國際事務當中，不丹獨立國家的地位的越來越穩固，也更有能力和意愿獨立行使其國家主權。同時我國正致力于開發西部地區，而開拓南亞市場正是西藏對外開放的重要內容。因而謀求與包括不丹在內的南亞鄰國關系的正常化，利用西藏“沿邊”的優勢，擴大對周邊毗鄰國家的開放，就成了當務之急。隨著2006年7月1日青藏鐵路全線通車，和同月6日我國和印度開放連接亞東與錫金的乃堆拉山口，以及我國正積極謀求的打通與南亞陸路大通道努力的進展，中不之間的正常交往就顯得尤為必要了。同時，由于經濟依賴性以及平衡印度的政治影響的考慮也使得不丹不得不考慮中國因素的影響。因此，我國應該在經濟政治兩方面加以努力，以使中不關系有所突破。首先，在經濟方面，就是要加強雙邊的經貿聯系，特別是要使雙方邊貿更加便利化；另外，就是要加大對不丹的經濟援助。其次，在政治方面，就是要增雙方的互信。就此而言，主要是在有關雙方邊界糾紛的問題上要互諒互讓，乃至擱置爭議或共同開發。雖然由于各種原因近幾年中不之間的談判一直處于擱置狀態，但是對中不兩國來說正常的兩國關系對兩國人們來說都是迫切需要的。可以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不兩國之間一定會在互諒互讓的原則下解決存在于兩國間的問題，構建起兩國間平等、友好的雙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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