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黑白顛倒的年代,小戰士田政紅在監獄里做看守。這天,關進了一個人,看他慈眉善目,樸素的衣著,就不像是壞人。最近的一些人,一些事,讓他十分困惑。他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壞人的人,怎么都被關了進來。
田政紅看到這位“犯人”,內心涌起一陣一陣的酸楚。他看上去十分虛弱,哪禁得住這牢獄之苦啊。也許是自己憐惜之情流露在臉上吧,他看田政紅的時候,眼里仿佛總有許多話。有幾次,他欲言又止,這讓田政紅不知如何是好。按照規定,如果對自己看管的“犯人”過于親密友善,那要受處分的。
這天,田政紅正在值勤,聽見里面傳來輕輕的喊聲:“小同志,小同志——”他掃視了一下四周,見沒人,就湊到門前,聽他說話:“我是一個老兵,不是什么特務……”原來,經過長期的批斗游街,飲食沒有保證,老兵不幸得了低血糖,經常頭暈目眩,精神不佳。如果要補充營養,那是不敢奢望的。這個時候,他只希望能吃到一些糖。可是到哪兒去弄糖果呢?經過仔細觀察,他覺得田政紅值得信任,所以,才把這些事說出來,希望能得到幫助。
從內心來說,他愿意幫老兵這個忙,可是,一旦被查出來了,麻煩就大了。這真讓田政紅左右為難。想了一夜,田政紅還是下定決心,為老兵帶回了一包糖。
第二天,田政紅將一包糖悄悄遞給了他。他接過糖十分感動,說:“我忘不了你對我的幫助,請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吧。你是哪兒的人,將來我出去了,好找你。”田政紅笑笑說:“不用感謝。不過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也好,好漢做事好漢當,一旦哪天糖被他們發現了,你就說出我的名字吧,免得別人受到牽連。”
不久,田政紅由于為“現行反革命”送糖,受到嚴厲處分,立即復員回家。同時,老兵也被轉移到別處監禁。兩人徹底失去了聯系。
田政紅復員回到了老家農村后,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女人結婚,日子剛剛好轉,老婆卻得了病,他一邊照顧老婆,一邊拉扯著幾個孩子,生活十分窘迫。無奈之際,田政紅求爺爺告奶奶,終于在一個礦上找到了一個燒鍋爐的差事,生活才算稍稍安穩了一些。
多年后,突然有一天,田政紅家里來了幾位部隊的軍官。他們與田政紅聊起那包糖,那件事。原來,撥亂反正后,老兵告別了那段人生的陰霾,經多方努力,查找田政紅的下落。田政紅覺得很平常,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地提起一件小事。
軍官問:“你知道那個老兵是誰嗎?”田政紅說:“知道,他叫楊尚昆。”軍官說:“他現在是中央軍委副主席兼秘書長。”“哦,是吧。”田政紅沒有激動,和當年一樣表情平淡。
軍官們把田政紅接到楊尚昆家中,他受到貴賓般的禮遇。離別前,楊尚昆問:“你有什么困難嗎?”田政紅說:“沒有。”楊尚昆再問:“需要我辦什么事嗎?”田政紅回的還是那句——沒有。楊尚昆緊緊握住田政紅的手,說:“咱們是親戚啊,你往后經常來我家住住,有空我也到你家看看去。這塊表跟了我多年,你留著作個紀念吧。”說著,從手腕上取下手表,放到田政紅的手上。田政紅激動地接過手表,感動得熱淚盈眶。
有句歌詞是這樣唱的:一句話,一輩子。而普通小兵田政紅和不普通的老兵楊尚昆的故事,除了這凝結的六個字之外,我們還可以再加上六個字:一包糖,一世情。一包糖的情誼,教導我們如何對待自己。對待自己,就是在別人需要的時候,把自己當回事,堅持自己內心儲蓄著的善良、仁愛、寬厚和慈悲等,哪怕明知前面是陷阱,或者萬丈深淵。如果在別人太把自己當回事的時候,切莫跟風似的自己把自己太當回事。太把自己當回事,難免會失去判斷,迷失自我,墜入人生黑洞,于迷糊之中,摸不到邊際。
在某種逆境中,把自己當回事,是清醒,是平和熱情為人,淡定從容處世。而太把自己當回事,是清醒過頭,糊涂透頂。在一種順境里,不把自己當回事,則是人性深處伸出的柔軟觸須,引領人們步入恬淡之境。不把自己當回事,于超然度外中,于綿軟中發力,彰顯人格魅力。
把自己當回事和不把自己當回事,都是一種難得的且高貴的品質,讓我們贏得世人尊重,他人的嘉許。把自己當回事和不把自己當回事,綜合在一起,就是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編輯 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