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需要理想,也要面對現(xiàn)實。
有一部英國電影叫做《春風化雨》(又譯《死亡詩社》Dead Poets Society)。
說的是很久以前,倫敦一所威爾頓預(yù)備學(xué)院,有一個17歲的男生自殺的故事。男孩的家長和校方都把罪過歸咎于一個叫做基丁的語文老師,基丁當然是被冤枉的。因為,他只是引導(dǎo)這群孩子如何欣賞詩歌的美,如何去感受自己內(nèi)心的激情與愛。但其實,這個孩子的死,基丁也是難逃其咎的。
在他的課堂上,他是如此的超凡脫俗。他讓學(xué)生們站到講臺上,對他們說,世界是不是因此而不一樣了?
他問一個羞怯、自閉、不敢上臺朗誦自己詩歌的學(xué)生:難道你認為,你心里的感受是那么不值得一說,注定要被忽略嗎?在基丁的循循善誘下,那個學(xué)生終于吼出了自己第一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詩,他變得勇敢而自信。
那個自殺的學(xué)生是這群孩子中天分最高的一個。他通過詩歌感受到了一種生命高貴而甜美的品質(zhì),浸染其中,悠然自得。他甚至不顧父親的反對,到學(xué)校舞臺上演出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他確實有表演天才,而他做的,也是他一直想做的,真正喜歡的事情。
可是,現(xiàn)實卻不只是一首詩。在輝煌演出的當晚,他那嚴厲古板的父親把自己的兒子從歡呼的同伴中拎出來帶回家,對他說,為了確保他以后能讀哈佛的醫(yī)學(xué)院,已經(jīng)決定讓他退學(xué),去一所全軍制式的中學(xué)讀書。
這個傷心的孩子崩潰了。當晚,他舉槍自盡。
所以,基丁的罪不是法律上的。他的罪過是,通過詩歌,他讓孩子感受到了明亮的、自由的生命的品質(zhì),卻沒有同時告誡他們,這種品質(zhì)與現(xiàn)實人生是有距離的,很多時候甚至是背離的。
他讓孩子們站到了課桌上,站到了比地平線高出一截的地方,讓他們感受到了、觸摸到了星星與月亮的光芒。可是,他卻沒有教會他們,應(yīng)該如何全身而退,從課桌上下來。人生有很多時候,我們要知道被迫從高處往低處迂回時,如何保持身體與心靈的不失重,不至于摔傷。
因為,理想的高度,是我們精神的高度,但是,很多時候卻并不是我們身體的位置。更多的時候,我們蝸居在一個我們并不喜歡的洞穴里,向往星星和月亮,祈求被生命里的陽光照亮。
人生需要詩歌的純粹、優(yōu)美、精致。可是,更多的時候,人生還需要另一種品質(zhì),是堅持,是堅強,是迂回,是粗糙,甚至是妥協(xié),是必要時的同流合污,然后,從惡之泥土里開出芬芳的花朵。
肖團團//摘自《中國民航》2009年第1期,胡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