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女兒的書

今年8月，在第二屆重慶讀書月活動中，一本名為《若有所思話德國》的札記吸引了眾多讀者的目光。作者張剛是一位副廳級干部，現任重慶市紀委法規和申訴室主任。

這本書只是一扇窗口，背后是睿智父親教育女兒的良苦用心。

■ 一個約定催生一本書

“親切、自然、簡潔而雅致的文筆，引人入勝并給人以閱讀的快意”;“博聞強識的知識積累，帶讀者輕松跑遍德國，恣意穿越歷史”……每每聽到別人對爸爸新書的贊賞，張宜總是笑著走開。

這本因她而生的札記，來源于一個約定。

去年12月，張剛得到一個難得的機會，赴德國參加國家監察部組織的學習培訓。考慮到德國是大陸法系的開山鼻祖，對我國現行的法律框架體系和內容影響頗深，臨行前，張剛和正在西南政法大學法學專業學習的女兒約定，出國后每日寫一則手機短信，將其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發給女兒，供女兒學習、參考。

張宜以為是父親的無心之語。沒想到，到德國后，父親每天的短信果然如期而至。

從法蘭克福清晨的雪花，到萊茵河畔對長江水運的反思;從流失海外文物的回家之路，到對德國的人文藝術的敬仰……短則數百字，長則上千字，都是張剛每天的所見所想，信息含量非常大。二十幾天下來，竟有36則，共三萬余言。

“剛開始有點不耐煩，后來若有所感，若有所盼，若有所思，若有所得……”張宜這樣形容自己收到短信時的心情。后來，每每收到爸爸的短信，興奮、欣賞之后，她會感動于爸爸的良苦用心，還會轉發給媽媽和爸爸的同事們。爸爸的同事們也紛紛轉發給各自的子女。

一次，張宜在收到短信時，因和同學鬧矛盾而情緒低落，回復的時候忍不住向爸爸訴苦。張剛用自己的閱歷告訴女兒，要“發自內心地把自己當綠葉，去陪襯處處鮮花”;“把自己當泥土吧，讓眾人把你踩出一條道路”;“太自我的結果就是喪失自我”……看著爸爸一則則充滿智慧的短信，張宜頓時豁然開朗:是啊，何不把自己放低些，把自己看輕些，當作綠葉，去陪襯鮮花，去欣賞鮮花呢?以這樣的心態與人相處，還有什么疙瘩解不開呢?

深沉厚重的父愛，越過萬水千山，無聲地浸潤著女兒敏感又豐富的心靈。

回國之后，很多讀過張剛短信的同事和朋友都紛紛稱贊短信文章“匠心獨運、教子有方”。在同事和朋友的鼓勵下，張剛花了三個月時間，將自己與女兒之間的短信、在德國的見聞和學習體會整理后，編輯出版了《若有所思話德國》。用張剛自己的話說，“這是我和女兒兩代人共同的記憶和寶貴的財富”。

■ “放養式”教育

“不許考前十名哦，考了要挨打。”這是從小學起張宜就經常聽到爸爸說的話。開始，小小的她并沒有去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別人的爸爸都要求孩子認真、努力學習，取得好成績，而自己的爸爸卻反其道而行之?

當同齡的小伙伴常愁著一張臉說“我爸媽叫我放學就回家做作業”或“周末媽媽要我練鋼琴不準耍”的時候，張宜常常得意地告訴小伙伴們，自己的爸爸從來沒有提出過“硬性指標”，他總是告訴自己，該玩就痛快地玩。

在她的記憶中，爸爸常常在下班后靜坐于書桌前寫寫看看，總是不經意地把幾本書散落在書桌顯眼的位置。很多時候，她都發現爸爸的書實在是太深奧，不過也沒關系，“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她會找些淺顯易懂的書和報紙看，有拼音標注的寓言、神話故事、《少年先鋒報》……暗暗在心里和爸爸比賽誰看得久，等察覺到爸爸出書房了，才放下書高興地跑出去找爸爸玩。

沒有人逼著學習，獲取知識成了小張宜興趣使然;沒有人指手畫腳“好為人師”，即使一知半解小張宜也會很高興。她一點兒也不反感學習，輕輕松松地上課、看書、完成作業，保持著好奇心，任何問題都樂意自己去揭開答案。

童年時，張宜先后迷上過跳舞、唱歌、畫畫、弦樂。“去學吧!”父親張剛總是簡單地表示支持。但畢竟是孩子，短暫的迷戀，挨不過枯燥的練習，當女兒想放棄時，張剛也從來沒有說責怪的話，“如果讓興趣變成了負累，那就違背了我想讓孩子有一個愉快童年的初衷”。

1996年，因為父母工作調動，張宜不得不從秀山的小學轉到主城區的歇臺子小學。“剛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孩子很不適應陌生的環境和教學進度，心里打了退堂鼓，吵著說要回秀山去當班長。”張剛沒有責罵女兒半句，只是講了“雞頭和鳳尾”的道理。上三年級的張宜獨自考慮了半天之后，還是決定留在主城區的小學。半年之后，她因為開朗的個性被選為班干部，和新的學習環境融洽了。

自由民主的家庭環境、心靈舒展的學習，讓張宜喜歡思考、富有主見并熱愛生活，比身邊的同學敏感、鮮活、昂揚。在大學里，拿獎學金、當學生會干部、入黨……在別人看來很難的事情，她總是輕松就能做到。

■ 張家有女初長成

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成熟，張剛為自己選擇的“放養式”教育感到欣慰。

從記事開始，女兒就沒讓他多操心，總是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有條不紊，有什么疑惑時，也愿意和父母聊天，連中學時有男生追求的事情也向爸爸要建議。上了大學后，廣泛的愛好，開朗的個性，愛唱愛跳的張宜很快贏得同學們的友情和信任，成功競選為學生會干部，成為學校文藝晚會的主持人……

現在，學法律的女兒認識事物時，多了些理性與思辨。女兒經常用盧梭論述自由的名言——“人是生來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來表達對父親教育方法的理解。父親從來都給予自己選擇、體驗、嘗試的自由，用無處不在的愛，引導自己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讓一切自由都在“框架”之中。

現在，張宜開始和父母討論個人價值的實現途徑和職業生涯抉擇這類比較厚重的話題。不僅如此，每當從爸爸的短信里讀到憂郁和消極時，女兒反倒鼓勵父親不要帶著中年人的老氣;媽媽在家里用做家務打發時間，女兒則幫媽媽申請了QQ號，鼓勵媽媽上網娛樂……“女兒把新鮮年輕的因子帶入我們的家庭，我們也樂于和孩子一起嘗試。”張剛非常享受和女兒的這種關系。

如今，正在讀大二的張宜準備報考碩士研究生，但在報考方向和學校選擇上舉棋不定。張剛建議女兒，干脆到自己向往的幾所學校去考察考察。

“是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恍然大悟的張宜立刻背上行囊，拿上地圖，一個人就出發了。到了北京，她去拜訪父親的同窗好友，到高校里去身臨其境地體會……張剛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灑脫的自己。

半個月后，張宜回家了，黑了瘦了，卻收獲了更多:是從爸爸舊時同窗好友那里吸取的養分，是在剛結識的朋友那里獲取的新知，是關于一個人旅行的感悟……最重要的，是學會了用更開放的心態和更篤定的決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這，或許又是一本書，一本剛剛開頭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