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正在變成金字塔

學校，正在成為我們這個社會馬太效應最集中甚至最嚴重的地方。政府的教育制度安排和教育資源分配，扭曲了教育本質的社會功用:打破社會的階層金字塔

又是一年一度的教師節了，溫家寶總理百忙中去北京35中呆了一整天，聽了一上午課，中午和學生們聚餐，下午和老師們座談。很好，但我雞蛋里挑骨頭，為什么要去35中?而不是農村的中學，或者北京市那些名不見經傳的擠滿了工人子弟或者打工子弟的普通中學?

如果回憶一下這些年教師節、五四青年節國家領導人選擇去的學校，大家就會發現一個規律，大學一般去北大、清華、人大，中小學離不了景山學校、史家胡同小學、北京四中、人大附中——這些學校，向來得到的政府關注和支持最多，獲得的教育資金資源最多，它們都是所謂中國最好的學校，有著最好的老師和最好的學生。它們是教育金字塔的塔尖，熠熠生輝得奪人二目，讓我們看不見塔底下的萬千普羅。

有人會說，中國教育體制的金字塔化，是與中國社會的金字塔化“一而二，二而一”的。這話當然非常有理，但我們不要忘記一點，教育的本質目的，原本是為了打破階層金字塔的。

有人生而富貴，有人生而貧寒，這是無法選擇的存在，但一個好的社會需要給不同出身的人以改變命運的機會，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說開端于隋唐的科舉制替代舉孝廉制是一個偉大進步，為什么高考制度有再多問題也必須堅持的原因。科舉入仕制度和高考制度秉承的“自由報名，統一考試，平等競爭，擇優錄取，公開張榜”原則，打破了血緣世襲關系和世族對稀缺政治資源的壟斷，使大批地位低下和出身寒微的優秀人才脫穎而出——即使這兩種制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社會階層的金字塔分化，但至少促進了階層間的人員流動，利用這個還相對公平的制度平臺，一部分原來處于社會最底層的有才之士能夠晉身上層。所以，千百年來人們對于教育的社會功用，以及評價一個老師的好壞標準始終未變:一是傳道授業解惑，即是否能夠認真把知識傳授給學生;二是有教無類，即是否能不問貧賤富貴而同等對待每個學生。

但是我們現在的教育體制正在與教育的社會功用反其道而行。官方資源向少數學校集中，教育師資向少數學校集中，家長也領著孩子擠破頭向這里集中——學校，成了我們這個社會馬太效應最集中甚至最嚴重的地方，而每年的“小升初”鬧劇，也成了這一現象最典型的體現。我們看到，“電腦排位”成了沒有關系、沒有財富的普通家庭的專利，名校的老師們把相當多的精力放在商業培訓機構的課堂上，即使在義務教育的中小學，受教育權也成了可以明碼標價或者可以用權力資源交換的商品。

我們沒有資格批評老師，但我們有資格批評政府。是政府的教育制度安排和教育資源分配造就了教育本身的被扭曲。當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對“奧數”、“擇校”的泛濫掩耳盜鈴，當他們將大筆經費撥給富得流油的少數重點學校而無視打工子弟學校的危房時，就是在給校長、老師、家長和孩子們灌輸赤裸裸的馬太效應和叢林法則，圣潔的象牙塔因此變成金光閃閃的金字塔。一旦我們的教育、教師，還有我們的醫療、醫生們，他們提供公共服務的時候，因為這種由政府“倡導”的逆向激勵而學會了“看人下菜碟”，那就不再是教書育人、治病救人，而是在毀人，毀這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