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開創敘事形態以抒情,在自自敘述中孕育出開闊的意境,是杜甫在唐代詩壇乃至整個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的創造。這種事態的敘寫所具有的獨特的審美功能和審美效果,對詩歌的發展流變有著重要影響。并由此形成了一個有別于傳統抒情意象模武的詩歌傳統和審美范武。
關鍵詞:杜詩 敘事 意境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09)-20-0094-1
早在先秦的經典著作<詩經>便根據詩歌表現方式的不同提出了“賦、比、興”三種形態。其中的賦,便是指“鋪陳其事而直其言”,是中國古代詩歌敘事傳統的濫觴之處。
在唐代詩人中,生于中唐的杜甫是為數不多注重事態敘述的詩人,而且其敘事的藝術成就之高不僅重新樹立了漢樂府以來敘事詩高峰,更讓后人難以望其背頂。在杜甫之后,敘事開始在中晚唐代詩壇中占據重要地位,杜甫詩歌的敘事藝術也廣為關注。
一、敘述與抒情的融合
杜甫的詩中由于戰亂時期的民生百態大量涌入,敘事成分大大增加,抒情的篇幅則有所削減。然而杜甫的感情于自白的敘述中波瀾不驚的流淌,沉郁而深刻,意境更加悠長,“生意不窮”。以杜甫的《北征》為例:
這首長篇敘事詩是杜甫在唐肅宗至德二載(757)閏八月寫的,共一百四十句。它結構自然而精當,筆調樸實而深沉,充滿憂國憂民的情思,懷抱中興國家的希望,反映了當時的政治形勢和社會現實。
全詩五大段,按照“北征”即從朝廷所在的鳳翔到杜甫家小所在的郝州的歷程,依次敘述了蒙恩放歸探親、辭別朝廷登程時的憂慮情懷i歸途所見景象和引起的感慨;到家后與妻子兒女團聚的悲喜交集情景;在家中關切國家形勢和提出如何借用回紇兵力的建議;最后回顧了朝廷在安祿山叛亂后的可喜變化和表達了自己對國家前途的信心、對肅宗中興的期望。詩人采用這樣的陳情表的構思,顯然出于他“奉儒守官”的思想修養和“別裁偽體”的創作要求,更凝聚著他與國家、人民休戚與共的深厚感情?!扒ず忦辏瑧n虞何時畢!”痛心山河破碎,深憂民生涂炭。這是全詩反復詠嘆的主題思想,也是詩人自我形象的主要特征。詩人沿途穿過田野,翻越山岡,夜經戰場,看見的是戰爭創傷和苦難現實,想到的是人生甘苦和身世浮沉,憂慮的是將帥失策和人民遭難。這首長篇敘事詩,實則是政治抒情詩,是一位忠心耿耿。憂國憂民的封建士大夫履職的陳情,是一位艱難度日、愛憐家小的平民當家人憂生的感慨,是一位堅持大義、顧全大局的愛國志士仁人述懷的長歌。從藝術上說,它從開頭到結尾,對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指事議論,即景抒情,充分發揮了賦的長處,同時,詩中靈活地運用了各種比興方法,達到語言精煉,結構緊密。避免行文拖沓的效果。
杜詩在情感的抒發過程中一直較為平穩,但是由于其情感內核深沉和滄桑,敘述內容慘痛,因而給人以沉郁的藝術感染力。
二、敘述與抒情之間的張力
杜甫的敘事魅力,源于其敘述和抒情之間的內在張力。從詩學理論的角度來看,詩人的情感是作品的內核和主線,因此敘事仍舊是浸透感情的敘事,而且仍然承擔著隱性的抒情功能。詩人在進行敘事時對場景、人物捕捉和語言的選取仍然遵循情感的指向,事態的描寫仍然是主觀性的呈現。同時,由于事態描寫的加入,使得全詩有了現實性的根基,讓讀者有一種真實可觸的質感。這種的敘述一方面深入社會生活層面,另一方面又不同于單純的流水敘述,是詩人在具體境遇中的真實感情的代言人。同時,杜甫在寫詩時尤其注意敘事、抒情、寫景三者的配合搭調,進一步擴大的敘事和抒情之間的內在張力,有擒縱生姿之感。
《秋興》八首是大歷元年(766)杜甫五十五歲旅居夔州時的作品?!肚锱d》這組詩,融鑄了夔州蕭條的秋色,清凄的秋聲,暮年多病的苦況,關心國家命運的深情,悲壯蒼涼,意境深閎。
八首詩正如一個大型抒情樂曲有八個樂章一樣,以憂念國家興衰的愛國思想為主題,以夔府的秋日蕭瑟,詩人的暮年多病、身世飄零,特別是關切祖國安危的沉重心情作為基調。其間穿插有壯麗飛動、充滿豪情的描繪,如對長安宮闕、昆明池水的追述;有表現慷慨悲憤情緒的,如“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有極為沉郁低回的詠嘆,如“關塞極天惟烏道,江湖滿地一漁翁”等。
《秋興》八首中,杜甫運用了循環往復的抒情方式。把讀者引人詩的境界中去。組詩的綱目是由夔府望長安——“每依北斗望京華”。組詩的樞紐是“瞿塘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從瞿塘峽口到曲江頭,相去遙遠,詩中以“接”字,把客蜀望京,撫今追昔,憂邦國安危……種種復雜感情交織成一個深厚壯闊的藝術境界。第一首描寫追憶“故園”的沉思被白帝城黃昏的四處砧聲所打斷。這中間有從夔府到長安,又從長安回到夔府的往復。第二首,由夔府孤城按著北斗星的方位遙望長安,聽峽中猿啼,想到“畫省香爐”。這是兩次往復。聯翩的回憶,又被夔府古城的悲笳所喚醒。這是第三次往復。第三首雖然主要在抒發悒郁不平,但詩中有“五陵衣馬自輕肥”,仍然有夔府到長安的往復。第四、五首,一寫長安十數年來的動亂,一寫長安宮闕之盛況,都是先從對長安的回憶開始,在最后兩句回到夔府。第六首,從瞿塘峽口到曲江頭,從目前的萬里風煙,想到過去的歌舞繁華。第七首懷想昆明池水盛唐武功?;氐侥壳啊瓣P塞極天惟鳥道”的冷落。第八首。從長安的“昆吾……”回到“白頭吟望”的現實,都是往復。循環往復是《秋興》的基本表現方式,也是它的特色。不論從夔府寫到長安,還是從追憶長安而歸結到夔府,從不同的角度,層層加深,不僅毫無重復之感,還起了加深感情,增強藝術感染力的作用,真可以說是“毫發無遺憾,波瀾獨老成“(《贈鄭諫議十韻》)了。
在杜甫的作品中凸現的更多是與現實人生世態的直接關聯以及在這種關聯中攫取的事態、感情、場景的再現。通過繁富多姿的事態描寫,使得作品的內置感情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黃生說讀《彭衙行》:可悟呆筆敘事與妙筆傳神,相去天涯。”其中“妙筆傳神”一詞應該算是對杜甫敘事藝術的最好概括了。
參考文獻:
[1]沈德潛《說詩語》,《清詩話》下冊,上海古藉出版社1978年,3-532頁。
[2](清)劉熙載:《藝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17-6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