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紳和小說《蟫史》

摘要：才學小說《蟫史》是第一部文言長篇章回小說，由清中葉作家屠紳創作。由于作者使用典雅、古奧的文言，造成其文風“古澀艷異，晦其義旨”。自問世以來，很少被人重視。魯迅曾說：“欲于小說見其才藻之美者，則有屠紳《蟫史》二十卷。”可見，《蟫史》一書自有其獨特的價值。本文試圖從屠紳的家世、生平、交游與思想解讀《蟫史》的才學性、神魔性和世情風。

關鍵詞：屠紳 《蟫史》 才學性 神魔性 世情風

【中圖分類號】I287，4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l002-2139(2009)-20-0219-2

引言

清代乾嘉年間，江陰出了一位頗有才氣的作家屠紳。紳字賢書，一字笏巖。號黍余裔孫，又號磊阿山人。(生于公元1744年，卒于公元1801年)乾隆九年(農歷甲子年)出生于江陰璜土鎮西貫村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其家世代業農，以田地為生，父母都是當地農民，且均不享于年。民國九年刊本《江陰縣續志》載：“屠氏居西觀(貫)村。”當時屠姓在西貫村是大姓，西貫村也是屠氏暨陽一支的主要聚居地。根據上海圖書館所藏屠之申等人纂修的清道光八年(1828)《屠氏族譜》中《暨陽支譜》的記載，屠紳所屬的這支屠姓系出自明代監察御史屠叔方。屠紳本人為乾隆進士，官至廣州通判，與當時許多文壇大家都結為摯友，比如清代著名的經學家、文學家洪亮吉，著名詩人黃景仁，著名的駢文家吳錫麒等。據(《鄂亭詩話》)記載，他曾與當時的大詩人洪亮吉、黃景仁結為詩友，常常唱和往來，稱譽詩壇。他用文言寫成的一部《蟫史》。躋身于我國古代長篇章回體小說之林，正因為如此，他在小說家林立的年代為自己贏得了一席之地。魯迅先生曾在他的《中國小說史略》中稱“惟以其文體為他人所未試，足稱獨步而已?！辈ⅰ断r史》連同李汝珍的《鏡花緣》、陳球的《燕山外史》以及夏敬渠的《野叟曝言》并稱為清代四大才學小說，其推崇之意可見一斑。

一、才學性與個人、社會背景

屠紳為江蘇江陰縣人氏。江陰，簡稱澄，古稱墅陽，位于江蘇省南部，長江三角洲太湖平原北端，稱得上是歷史悠久、人文薈萃、物華天寶之區。江陰自古重文重教，鐘靈毓秀，被稱為“衣冠文物之邦，聲南人文之數”。北宋初建學宮文廟，元代創辦了江陰最早的書院“澄江書院”，其后創辦的書院共有10多所，建于清代的南著書院最負盛名。明萬歷四十二年(1614)，江蘇學政節署移設江陰，享有“江南官署之冠”、“江南第一衙署”之稱，按試八府三州秀才。明代，涌現出杰出的旅行家、地理學家徐霞客，東林黨“后七君子”繆昌期、李應升；清代，有理學大師、三朝元老楊名時，小說家夏敬渠、屠紳、詞人蔣春霖，詩人金武祥以及曾創辦京師、江南兩圖書館(現北京圖書館和南京圖書館)的版本目錄學家繆荃孫等等。屠紳即生于斯，長于斯，從小就受到江陰良好文化傳統的熏陶。因此，小說《蟫史》所體現出來的才藻之美、才學之情。和作者生活的個人背景息息相關。如卷五寫員矩兒到青城山謁其母，十二歲童子與母親說話全出以駢儷之語：“秦川風雨，母也因依；蜀郡煙塵。父兮暌隔。未躍姜家之鯉，如無鄧氏之兒。永懷堂上劉樊，乘白云于此日；可憶膝前雞犬，舐丹藥以何年。敬謁青城，儼窮碧落。烏雞反哺，須知季亦嗟予；鶴便重歸，徒訝仙曾有子?！痹谶@里，作者的才華表現無遺，可是所談之言與人物年齡、身份相去甚遠，把一個兒童塑造成一個滿腹經綸的酸腐之儒。從人物的形象性來說，這是《蟫史》的一大缺陷。

其次，《蟫史》的才學性與作者所處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屠紳生活于清代乾嘉年間，此時，清代樸學大盛于乾隆、嘉庚時期，形成了著名的“乾嘉學派”。從學術文化上看，乾嘉時期無疑是一個黃金時代，學術集大成的氣魄是任何一個朝代都無法比擬的。經典的搜集與整理，成為朝野上下的風氣。值得一提的是《四庫全書》的編纂，這項輝煌的工作對十八世紀乃至以后清代學術的發展起到了導向性的作用?？紦W已經成為乾嘉學術的代名詞，代表和提倡一種實證、科學的精神，它的盛行對作家尤其是小說作家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博學之風，胡適的概括也許最為明了：“那個時代是一個博學的時代，故那時代的小說，也不知不覺的掛上了博學的牌子，這是時代的影響，誰也逃不過的?！边@是一個崇尚學問、注重考據的時代。許多人喜歡把學問寫進文學作品，甚至借文學樣式來表達學術見解。如當時著名的詩人翁方綱。他論詩反對神韻派的虛寂、格調派的空套、性靈派的滑脫，力倡“肌理說”，認為學問是作詩的根本，要求以儒家的經籍入詩。他寫了大量的“學問詩”，將經史的考證、金石的勘研都納入詩中，受到時人的推崇。當然也有反對的聲音，袁枚就曾譏諷他“誤把抄書當作詩”，才學的印記深深地烙進了那個時代的文學之中。所以，屠紳寫出的《蟫史》處處閃耀著作者才情的光輝，其問有關算數、陰陽五行的描寫令人玄秘莫測，員夫人退回賊的六幅織錦回文圖絢麗多彩。令人驚贊，尤其是，求博士為解斯侯所獻的四靈圖更是充滿了奇思妙想毛、羽、鱗、介四靈，每靈配以八種物名，每一前面冠一修飾語，或動詞，或形容詞，三十二種物名一一列舉，物用偶字。句用偶數，寫得五彩繽紛，文采斐然，讀之絲毫沒有單調厭倦之感。這些都得力于作者知識的廣博、才情的美艷。在小說中，他盡力把各科學問融進去，尤其是易學、五行等知識。用得好的地方，其筆致也還通峭可喜。如卷三區星致甘鼎的一封信：星之于足下。如羅浮兩山，風雨離合，今將別矣。足下與星之于廣州，如太極生兩儀，陰陽偏缺，則四象八卦，無所附麗。星遷桂林，足下在廣，是陽變陰合。惟足下一人兼之。將人物關系用陰陽太極來比擬，殊為新鮮。讀者不僅可以看出作者對易學的精通，更主要的是，作者能將艱深的知識用小說寫出，“化臭腐為神奇”，這才是《蟫史》的高超之處。難怪，《蟫史》又序寫道：主人少矜吐鳳之才，長擅臠龍之藻，字傳蝌蚪，奇古能?。谎抛⑾x魚，纖微必錄。

二、神魔性與思想內涵

《蟫史》神態，仿佛甚奇，然探其本根，則實未離于神魔小說。(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據《鄂亭詩話》附錄記載，屠紳為人豪放嫉俗，生平敬慕湯顯祖之為人，寫的小說也好，文章也好，詩詞也好，為文務必“古澀艷異，晦其義旨”，《蟫史》沒有擺脫一般神魔小說的模式，小說情節過于荒誕離奇，還插入種種法術、美人計等，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接，給人以蕪雜的感覺。然而，它與明之神魔小說如《西游記》、《封神榜》等還是有本質的不同，筆者試圖從作者生平思想探尋《蟫史》神魔性背后的思想內涵。

乾隆二十八年(1763)。也就是屠紳二十歲那年，他順利地考中進士，列第三甲第十名。可見，屠紳的科舉之路還是一帆風順的，生活中的屠紳為人豪放不羈，同時，他對于鬼神之事、詭異的東西非常感興趣。屠氏崇信鬼神，也與他喜歡閱讀奇異之書有關。其閱讀范圍，據(小說小話)所舉，則有《莊子》、《列子》、《竹書紀年》、《路史》、《易林》、《太玄》、《山海經》、《神異經》等。因所讀古書很多，給了他很大影響，所以他就形成了搜怪輯異的嗜好。吳錫麒《有正味齋詞集》卷三《送屠茹巖州牧紳還尋甸》，其中有句云：“料細雨蠻天，跳歌聲歇，草長花飛，冶情都仗舊鶯說?！鏁m成滿筐，早燈窗讀罷，腸更縈結。”“奇書續成滿筐”也證明屠紳在經常閱讀奇書之余，已經從事志怪之文的創作。其二，屠紳長期在云南、廣東一帶做官，對于從小生長在江陰的他來說，這里的山川、草術、風土民情就有了一種異域情調，這對于愛好追求新奇的屠紳來說無疑正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屠紳的足跡也曾踏上南京的土地，他有七言絕句《憶金陵舊游》三首，同時還創作了很多記游詩，表現游歷過程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比如《靈巖》“鎮日撞與逐隊忙，懸崖古洞見夷光。春風好夢留香徑，夜月疏鐘過屐廊。青疊天平煙漠漠，白浮笠澤水茫茫。湖山如畫人如織，閱盡滄桑是法王?！闭峭兰澾@種“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個人經歷，和不拘一格、縱橫開闔的個性，才是他具有一種想落天外、豐富奇幻的想象力。因此，(蟫史)在寫時事部分。采用的大多是神魔小說的寫法。小說雖然有智謀、戰力的爭斗。主要則是兩方道術的比拼，變形、化形、分身、隱形、咒術等歷來被神怪小說廣泛運用的法術，并賦予新的想象與創造，令人眼花繚亂?！段饔斡洝分械膶O悟空只有七十二變。他要分身尚需拔下身上的毫毛。而本書中道術高人的變化之術則隨心所欲。天女木蘭善于以隱形與納甲之術助戰，如卷之二寫木蘭助甘鼎平鄺天龍之亂，木蘭隱于甘鼎的佩囊中，她所率的一百名龍宮兵卒則隱形于甘鼎手下兵士五十人之身，“以兩化附一形”，后這五十名士兵與婁萬赤手下三百名火軍遭遇，“五十人脅下各露鱗爪物二，激水沃火軍，奄然俱倒地，短兵并起盡戮之”，這種隱形與納甲之術她曾多次運用，均奏奇功。卷十二、卷十三寫唎啞喻用分身、變形、化形之術斗甘鼎一段頗有代表性。極盡想象之能事。唎啞喻先分身化成一個鐵丸，誘使甘鼎于夢中吞之，欲取其命，此計不成，又化成大溪欲阻擋甘鼎所率人馬前進的道路，被甘鼎識破其幻術，仍不死心，再化形冒充為矮道人的老師劉元?；烊敫识I中，被甘鼎看出破綻，于是出玉塔一座，自己化為蠐螬從塔頂人，甘鼎以劍斫之，人與劍并為塔所包圍，幸得獷兒救出方免此難。另外，作者虛構出瑪知古有一面神鏡，“雖邊州千萬里，心有所向，則鏡見之。況敵營只在目前，何難細數毫發。若臨陣而照戈甲，咒三十字，皆為枯朽不任用矣”，這大概是望遠鏡的神化。

屠紳的神魔小說《蟫史》與《西游記》、《封神榜》最大不同在于-后者惟其諷喻而已，《蟫史》卻飽含了作者深沉地憂患。屠紳所生活的乾嘉時代是樸學興盛之期，樸學的主流是反理學。理學的空疏無根、壓抑人性遭到進步思想的唾棄，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對理學的冷嘲熱諷，刻意攻訐就具有代性；四庫館臣作《四庫全書提要》時對程朱理學予以調侃乃至攻擊，也正反映了這一點。朝廷一方面尊理學為國教，另一方面卻又對理學名臣的言行表示懷疑，這說明相對于樸學的輝煌，乾嘉時期的理學可以說是黯淡的。屠紳不可能不受到這股思潮的影響。《鄂亭詩話》附錄說他“豪放嫉俗”，好友陸祁說他“游戲文章都奧衍，猖狂意氣劇酸辛”，師范在(《習園藏稿》、《鄂亭詩話》合序)中也說他“負不可一世之概，揮金如土，避俗若仇，然于今人中皆不能多見者”。他飽讀詩書，但在精神氣質上絕不是一個腐儒，他從骨子里是厭惡滿口仁義理學的腐儒的?！抖跬ぴ娫挕分惺珍浟诉@樣一篇自嘲兼有嘲諷腐儒意味的隨筆，《捧心吟》日“冷齋摩腹無非病，壘塊消時病亦痊，吾舌尚存心太苦，腐儒莫吃雅黃連?！痹谒纳砩?，使人依稀看見了明代徐渭、湯顯祖等人的影子，“生平敬慕湯顯祖之為人”。他的思想當中反理學的傾向是很明顯的。屠紳針對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主張，在《蟫史》中按照他本人的圣賢夢想，塑造了一個具有人情味的半俠客半儒者形象桑蠋生。在小說中，桑蠋生和甘鼎最終平定了交趾之亂，桑蠋生農錦還閩，甘鼎功成身退，棄官而去。既行俠仗義，建功立業，又不汲汲于名利，功成身退，歸隱還鄉，享受恬淡逍遙的日子，這正是屠紳的最大心愿。

在這盛世的背后。卻潛伏著各種各樣嚴重的社會危機。比屠紳稍早的曹雪芹，敏銳地看到了封建帝國錦繡繁華的背后“大廈將傾”的危機，從而寫出了舉世聞名的《紅樓夢》；洪亮吉也敏銳地看到了潛伏著人口激增，耕地不足，而土地兼并嚴重，其間的矛盾勢必造成社會的大動亂，因而他寫下了我國最早的一篇《治平篇》；其中黃景仁“千家笑語漏遲遲，優患潛從物外知”更是膾炙人口。屠紳與洪、黃為過從甚密的朋友，彼此在思想情趣、創作意旨方面不可能沒有影響。屠紳三十歲時任云南師宗縣知縣，四十四歲時(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遷尋甸州知州，翌年在廣通任，嘉慶元年年任廣州通判。屠紳在云南、廣東的這段官宦生涯，使他得以搜羅異聞，廣泛地接觸現實，為《蟫史》的創作，作了思想上和物質上的準備。對于清朝政治的內憂外患，作者是看得相當清楚的。他以苗民為描寫對象，并把苗說成是牛鬼蛇神之類，實際上是表現憂患意識的假借體，暗指清朝危四伏的社會問題，必將像蟫蟲一樣，蛀噬掉整個清廷，這一切不幸被作者言中。所以，屠紳的《蟫史》也有別于其它神魔小說。

三、世情風與個人經歷

屠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他像大多數文人名士一樣喜好飲酒，和吳錫麒的友誼就是因酒結緣的。(見《屠易巖鎖蛤雜記序》)且喜好結交朋友，經常以詩文會友?！抖跬ぴ娫挕烦珍浲兰澅救俗髌吠猓婕暗呐笥压策_十五位之多，他家中時常是賓客盈門，人聲鼎沸，一幅熱鬧非凡的景象，生性豪爽好客的他經常拿出家中珍藏的美酒佳肴款待客人，他們常常在屠紳家庭院北側的鄂亭聚會，把酒言歡，在月色下縱談域外奇聞，鬼神之事，海闊天空，無所不包，任思緒自由馳騁。興之所至，他們吟詩弄詞，述學談藝，數典論經，以抒發個人的襟懷。他豪放灑脫，好酒貪杯；他交游廣闊，愛山樂水；他喜好女色，游戲人生。從中既看到了他率直可愛的一面，也看到了他放浪形骸的一面。正如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里所說：“其綴以褻語，固由作者稟性，而一面亦尚承明代‘世情書’之流風?！奔由稀断r史》還有影射時事之嫌，所以同治七年(1868)江蘇巡撫丁日昌查禁淫詞小說時將《蟫史》列為禁書，這在一定程度上等于為其貼上了道德的標簽，影響了《蟫史》和屠紳其它作品的流傳與研究。

《鄂亭詩話》附錄說屠紳“好內，姬侍眾多”。他的小說《蟫史》中色情描寫不少，作者本人就是個好色者。洪亮吉在《北江詩話》中也說：“賢書生平好色，正室至四五娶，妾媵仍不在此數，卒以此得暴病卒。余久之哭以詩曰‘閑情究累韓光政，醇酒終傷魏信陵’蓋傷之也。”他的猝死與他這種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有很大關系。洪亮吉有很多詩寫到屠紳，其中一首《歲暮懷屠刺史紳》寫到：“案犢如山目已迷，趁閑偏欲逞篇題。縱官刺史無千石，卻學君卿有十妻。好友總拋蠻嶂外，全家憶往小湖西。(所居名西小湖)何時共泛南歸棹，臥聽溪禽自在啼?！痹娭袑糜逊畹摬桓邊s妻妾眾多進行了調侃，同時表達了對好友深深的思念。

因此小說的一些褻語，固是明代“世情書”之流風所及，但也有作者稟賦所致。不過，《蟫史》和明之人情小說《金瓶梅》、《玉嬌李》又有區別?！断r史》較少赤裸裸地寫世俗的男女之事，作者注重用語的美感和隱晦，這是明代世情書難以做到的。比如卷七《鎖骨菩薩下世》中的一段。女蠻主乃淫女，但她與幾名男子飲酒作樂時，卻有這樣的標準：女日：“請執杯為一韻句，有淫意，不可有淫語。淡遠者受上賞，登壇作盟主；奇奧者受次賞，美味必及之；庸瑣者罰執役，殘杯冷炙，只受人憐耳?！庇小耙狻倍鵁o“淫語”，這正是屠紳所追求的境界。與明代“世情風”相比，《蟫史》具有更多的文人化色彩。并且，屠紳故意追求遣詞造句的古奧，使本來淺顯的故事情節蒙上了古澀和神秘的色彩。書中另一個重要的女性角色是阿修羅少主慶喜。卷七此女自云乃唐世鎖骨菩薩下世，鎖骨菩薩典出唐代李復言《續玄怪錄》之《延州婦人》原故事記鎖骨菩薩化為美婦，“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與之游，狎昵薦枕一無所卻”，胡僧贊其“慈悲喜舍，世俗之欲，無不狥焉”此書即將原故事中菩薩與少年狎昵之事具體化，而其目的則非因慈悲而狥世俗之情欲，而是為完所謂劫數，因其自稱應劫運復出，當夭四秀才，殺五進士以應一九之數；又淫六十三健兒，以應七九之數。為假后九月，反本還原，再不^塵世。菩薩的現實身份則是叛亂首領，書中卷七、卷八即以床笫之戰與兵戈之戰交替而編織情節，雖有淫褻之病，但在古代小說性愛描寫中也算別具一格。慶喜后來歸降甘鼎，盡改前態，持身端正，并在平五斗米道時立功。黃人謂此女影射白蓮教起義女首領王聰兒，書中作者對她的態度也殊無貶意。即使在寫她肆欲淫蕩之時，亦突出她的重情義。作者從鎖骨菩薩故事衍化出慶喜故事，選擇這樣一個原初形象并以其轉世故事將原作中簡潔的概括敘述鋪演成兩章，顯示出作者的色情趣味。

結語

《蟫史》的書名其實是大有深意的。明代的穆希文曾撰有類書《蟫史》，書中專記羽毛鱗甲等鳥獸。屠紳假借其名而寓托鳥獸撰寫了這部小說。蟫，俗稱蠢魚、農魚或白魚，是一種蛀蝕衣服、書籍的蟲子。宋代羅愿的《爾雅翼·釋蟫一》中有這樣的記載：“始則黃色，既老則身有粉，視之如銀，故名白魚。荊楚之俗，七月曝經書及衣裳，以為卷軸久則有白魚?！苯幍貐^方言中將蛀蟲稱為蠢蟲或自魚。杜陵男子《序》云：“子獨不見夫嶂乎?墜粉殘編之內者，蛃魚也；含靈積卷之中者，脈望也。常則覓生活于故紙，變則化腐臭為神奇，子安得執其長以擬其變乎?”又小停道人《序》云：“化蟲為蟫，態其游泳o”不約而同地指出了小說題材的主要來源?！断r史》中，主要人物桑蠋生云：“予，甲子生也?！边@恰好可以與屠紳的生年之干支相吻合，屠紳就是甲子年(1744)出生的。一般認為，屠紳是以書中人物自寓。屠紳和桑蠋生有著相同的英雄夢幻，因而亦有著相同的心靈傷痛。這些在<蟫史》的桑蠋生身上都有所體現。桑蠋生的曠世奇才成為屠紳表達人生理想的一個重要憑借，作者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人生感悟和社會理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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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蔣婷玉(1972——)，女，浙江金華人。浙江工業大學人文學院2008級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