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雪蓮花

命中注定

站在窗口，看著拎著大包的男友黯然離開，于小魚心里不是滋味兒。昨晚，男友打破約定再度酗酒，半夜才回。于小魚一直隱忍，到了清早，她決絕地向男友提出分手。她討厭酒鬼，不止一次警告男友，可他卻和幾個前任一樣，又變成了酒缸。于小魚再也無法忍受了。

七年來，于小魚戀愛四次，分手四次。她已經筋疲力盡。而令她感覺離奇的是，四次都是因為男友酗酒，似乎酒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可在同居前，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滴酒不沾的。

女友對于小魚說，這是她的命。

可能，這真的是命。

一個人躺在床上，于小魚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即使是命中注定，她也想弄個明白，為什么男友們會前赴后繼地酗酒?不知躺了多久，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打開燈，頭探到床下。一周前，半夜醒來，她看到男友鬼鬼祟祟在床下掏著什么。床底，竟然藏著半箱酒!白色的小瓷瓶，半斤裝，——雪蓮鹿茸酒。好像并不是什么名貴酒，上面沒有打價簽。盯著這酒瓶，于小魚心里再次有了疑惑，四個男友，都是喝這種酒?!對，她不止一次地看到過。奇怪啊，睡在她身邊的男人，竟喜歡同一種牌子的酒?

于小魚的四個男友身份不同，性格各異，志趣更是相距甚遠。第一任是公務員，第二個是生意人，第三個是老師，第四個則是會計師。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做得順風順水，如果不是酗酒成性，每個都是不錯的選擇。而一旦沉溺酒中，所有的情愛似乎都煙消云散。不過，于小魚用不著替他們擔心，和她分手后，幾任男友慢慢都戒了酒。

看看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于小魚仍然毫無睡意。猶豫片刻，她打電話給第三任男友。他叫劉安，是中學老師，常備課至深夜。劉安接到于小魚的電話，似乎有些驚訝。

于小魚客氣地問他現在身體怎樣?劉安說很好，戒酒后加強了鍛煉，最近比從前吃得都多了許多。于小魚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劉安沉默片刻，說:“以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再過兩個月我就結婚了，已經定下了婚期。”

于小魚道了祝賀，然后艱難地啟齒:“你喝的是雪蓮鹿茸酒吧?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喝是在什么時候?”

劉安想了想，說:“搬到你那兒兩個月后，好像是哪個學生家長為了感謝我為他兒子補課，就送了兩瓶。覺得很好喝，不想竟上了癮。我們分手后，慢慢地，就對那種酒不再有興趣了。”

放下電話，于小魚默然。前陣子，她在街上遇到了第二任男友。他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已經結婚生子。看到于小魚，他感慨萬千地說自己是鬼迷心竅才酗酒。不過，和于小魚在一起，就想喝那種酒。雪蓮鹿茸酒喝下去，他仿佛變了一個人，那種感覺簡直像是在天堂。不過，和于小魚分手后，他對任何酒都提不起興趣，還差點兒因為抑郁癥自殺。

胡思亂想了很久，床頭的鬧鐘指向了凌晨。于小魚覺得餓了，起身下床。可廚房里空無一物，連包方便面都沒有。無奈，于小魚直接來到樓下的便利店。

便利店是24小時開門的。于小魚推門進去，店老板正在打盹兒。她拿了兩包方便面，正要離開，卻看到角落里放著幾瓶雪蓮鹿茸酒。奇怪的是，這店里只賣這一種牌子的酒。于小魚猶豫一下，問老板:“只有這一種酒嗎?有沒有二鍋頭?”

老板睜開眼，搖搖頭說:“只這一種。”

“為什么不賣別的酒?”于小魚接著問。

“不想賣。”老板似乎有點兒不耐煩，接著坐在椅子上打盹兒。

走出門，于小魚呆愣了好一會兒。她住的房子很大，又在市里。和幾任男友同居，都是在她家的。而他們，無疑也就是這家便利店的常客。莫非，這酒里有貓膩?

回到家，吃了半碗泡面，于小魚擰開了酒瓶。“咕咚咕咚”喝下兩口，她被嗆得咳嗽起來。呆呆坐著，于小魚漸漸感覺頭輕了起來，聞到一股清爽的香氣，令人飄飄欲仙。于小魚閉上眼睛，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朵蓮花。那是天山上的雪蓮，美麗，遙遠……

往事如風

于小魚一向最討厭酒的，可這雪蓮鹿茸酒卻似乎與眾不同。接連幾天，每晚回家，她都喝上幾口酒。沉浸在酒香中，她能做個美妙的夢。

快過年了，街上到處都是鞭炮聲。往年，于小魚總是和男友一起守歲，今年，她只有一個人過。除夕夜她胡亂吃了碗速凍餃子，一氣將半瓶雪蓮鹿茸酒倒進了喉嚨。她想喝個酩酊大醉，一覺睡到天亮。

于小魚真的醉了，卻沒有睡著。她躺在床上，聽到了馬頭琴的聲音。那聲音似曾相識，是《天山上的雪蓮花》。對，就是這個曲調。她依稀記著，跟著這只曲子，她還曾翩翩起舞。盡管頭腦昏沉，于小魚還是站起身，翩然舞蹈。因為腳底無根，沒轉幾個圈兒，于小魚摔倒在地……

外面接二連三的鞭炮聲將于小魚驚醒了。她坐起來，怔怔地，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往事。昨晚的馬頭琴，似乎還在她的耳邊回響。

于小魚天生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讀大學時，是知名的背包客，走遍了名山大川。做家教掙的錢，都用在了旅行上。畢業前夕，她獨自一人去了向往已久的天山。

天山之巔，雪蓮之側，于小魚終于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登上宿輪臺，她看到了山下的篝火，篝火下彈著馬頭琴的年輕人風神若月。他叫達瓦。達瓦是草原上的雄鷹，對于小魚一見鐘情。他熾烈的情感令于小魚如癡如醉。

那年，于小魚只有二十歲，感情純凈得像一汪水。當她從天山歸來，每天焦頭爛額地尋找工作，她漸漸淡忘了達瓦。于小魚知道，他們沒有將來，愛情已經留在了大草原上。達瓦只讀過一年書，勉強能寫自己的名字。他們之間隔著太遙遠的路途。所以，當一個嬌陽似火的中午，于小魚接到達瓦的長途電話，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記得你是誰了。于小魚求職屢次受挫，她不想再讓這份不切實際的愛情牽絆心思。

莫非，達瓦一直都在怪她?

大街上，到處彌漫著節日的氣氛。于小魚卻來到已顯冷清的車站，登上了開往天山的列車。她要去尋找達瓦，那雪蓮鹿茸酒，也許和達瓦有關?

兩天兩夜的火車，于小魚隔了十年，再次來到天山腳下。白雪皚皚的天山，天地澄澈，于小魚登高望遠，仿佛看到了達瓦策馬揚鞭朝她奔馳而來。

走進附近的村落，于小魚到處打聽達瓦。熱情的村長騎著馬，將四周的氈包走了個遍，叫齊了七個年輕的達瓦。可是，他們卻都不是于小魚要找的人。于小魚知道，她的達瓦已經三十多歲，依照當地的習俗，他肯定早已經娶妻生子。村長找來的達瓦，都太年輕了。

坐在篝火邊，于小魚黯然傷神。一個老者吸著長長的煙袋，輕聲對她說:“我知道你要找的達瓦。他已經長眠地下。”

于小魚木呆呆地抬起頭。老者目光深遠，看著幽深的夜色:“臨死前，他的懷里還放著為情人采下的雪蓮花……”

美麗的白蓮花

坐上返回的列車，于小魚的懷里抱著一盒天山的凍土。凍土在她的懷里融化，就像她落在心底的淚。

回到家，于小魚將凍土放進花盆，栽上了蓮花。那是達瓦墳頭的凍土，深情的達瓦，是因為她才長眠地下。

十年前，達瓦在天山看到最美麗的野生雪蓮花。他吃盡千辛萬苦采了下來，然后騎馬跑了上百公里，到郵局給于小魚打電話。可是，她卻在電話中對達瓦說，她不記得他了。達瓦騎馬回來，路上遭遇暴風雪。這樣的天氣，他遇到過多次，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可那天，達瓦卻失蹤了。當凍僵的達瓦被人發現，他滿身的酒氣，懷里裝著枯萎的雪蓮花。

“他打電話，是想坐火車親自去見你。你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雪蓮花。”老人緩緩地對于小魚說。

于小魚淚如雨下。

而一年后，于小魚也認識了第五個男人。盡管她聲稱不再談戀愛，可愛情來了，怎么能夠擋得住?他來自新疆，長在大草原，當他從懷里掏出馬頭琴，于小魚感到震驚。那馬頭琴上，刻著細小的維文“達瓦”兩個字。這字，她在達瓦的馬頭琴上看到過。他輕聲告訴于小魚，他是達瓦的朋友，達瓦曾經向他訴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最美好的、純潔如雪蓮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小魚。

于小魚看到酒架上空空的，不禁好奇地問老板。他頭也不抬地說:“那是一個年輕人送來的，幾年前，他陸陸續續送來上百瓶。我的店，本來不賣酒的，可他說是寄賣，并且不收錢。”

回到家，于小魚看到老公坐在陽臺上彈著馬頭琴。他的神情如癡如醉，像極了達瓦。她走到他身后，老公抬起頭緩緩地說:“你知道嗎?我和達瓦一起采的那朵雪蓮花。我們，情同兄弟。”

淚水在于小魚的眼睛里打轉。老人曾經告訴她，暴風雪中，達瓦喝的就是雪蓮鹿茸酒。達瓦用自己最喜歡的酒隔開了于小魚身邊的男人，直至她找到能廝守一生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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