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責任保險

萬曉運

[摘要]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依法應當對第三人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為標的而成立的一種保險。這種保險在保障目的、保險標的、保險金額的確定以及理賠的程序上與純粹的財產保險都有所不同。責任保險是建立在民事責任的基礎上的。這一制度在我國有著很大的發展潛力。

[關鍵詞]責任保險；第三人；賠償

中圖分類號：D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09)04-0076-02

一、何謂責任保險

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依法應當對第三人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為標的而成立的保險合同。我國《保險法》第49條第2款的內容，實際上就是對責任保險定義的界定。它明確規定，“責任保險是以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依照責任保險合同制度，投保人(投保人投保后其身份即變為被保險人)按約定的數額向保險人支付保險費，在被保險人造成他人損害而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時，由保險人在合同約定的保險金額范圍內承擔支付賠償金的義務。

責任保險無疑是填補損失的一種保險，而填補損失的保險以其承擔的風險類型和保險標的性質不同，可以分為兩種基本類型，即第一人保險和第三人保險。第一人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的人身或財產(自身利益)為保險標的，以意外事故為承保危險的保險。被保險人利用第一人保險的目的，在于保護其自身免受意外事件造成的經濟上的不利后果，該意外事件的發生并不考慮民事責任的歸責原則。第三人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對第三人的損害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以被保險人對第三人的給付承保危險的保險。由于責任保險以被保險人對第三人的賠償責任為標的，以填補被保險人對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所受到的損失為目的，因此，責任保險又被稱之為第三人保險或者第三者責任保險。

二、責任保險與一般財產保險的區別

首先，保險的目的不同。從大的方面來說，雖然責任保險和一般財產設立的目的都是為了填補損失，但具體而言，兩者的直接目的是不一樣的。一般的財產保險，其設立的直接目的，是為了填補投保人(一般亦即被保險人)因保險事故發生致使自己財物所遭受的直接損失。在這里，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之所以訂立保險合同，其直接目的就是利用財產保險制度，保護其自身免受意外事故造成的經濟上的不利后果，因而這種保險也被之為“第一人保險”。而責任保險則不盡然。責任保險設立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填補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依法必須承擔的賠償責任所造成的損失，并非填補保險事故發生造成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自己財產所遭受的直接損失。在這里，投保人(被保險人)之所以訂立保險合同，其直接目的就是通過利用責任保險制度，保護其自身免受意外造成損害須受的法律責任的不利后果。這也是此種保險又被之為“第三人保險或第三者責任保險”的原因所在。當然，無論是責任保險還是一般的財產保險，其基本目的都是為了分散責任，消化危險，實現損害賠償的社會化。但就責任保險而言，它還有一個更為主要的目的，這就是更加及時、更加有利地保護無辜受害人的利益。

其次，保險標的不同。一般財產保險的標的是有形的物質財富，與物質財富相關的利益及其責任，雖然也在其保險范圍之列，但這些只能是附加在有形財產上的保險，不能單獨存在。可見，一般財產保險的保險標的是一種有形的財產或利益。這種被稱之為“第一人保險”的財產保險，一旦發生保險事故，就會立即造成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的財產或利益的滅失或減損，以致被保險人(投保人)將失去利用它們的機會。責任保險則不同，其保險標的是被保險人(投保人)對第三人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而不是有形的財產。從這一意義上說，責任保險的標的是無形的。

責任保險與一般財產保險標的的不同，不僅表現在有形與無形上，還表現在“現實存在”與“將來存在”上。作為一般財產保險的保險標的，在投保時一般就應該是現實存在的。如果該項財產在投保時已經滅失，投保人也就不再具有保險利益。因而不能據以向保險人投保。然而，責任保險的投保人在投保時，其保險標的還說是“現實存在”，因為這一標的是將來發生保險事故時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依法應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至于日后是否會發生保險事故，這是事先不能預見和確定的，即便發生了，也是在責任保險合同成立生效若干時日后的事了。因此，這種保險的保標的，實際上是“將來存在”或者“將來有可能存在”的情形。

再次，保險金額確定的依據不同。所謂保險金額，是指保險合同約定的當保險事故發生時保險人承擔賠償責任的最高限額。換言之，保險金額，就是賠償限額或給付限額。在一般財產保險中，每一具體保險單的保險金額，是根據該保險標的在投保時的實際價值確定的。一般來說，保險金額不得高于保險財產的實際價值。簡言之，在一般財產保險中，由于保險金額是根據保險標的在投保時的實際金額確定的，因此，其保險金額的約定就存在三種可能性，即足額保險、超額保險或不足額保險。當然，理想的保險金額的確定，應該是足額保險，即約定的保險金額與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是同值的。責任保險就不是種狀況了。前已述及，責任保險不是以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特定具體的財產為標的，而是以被保險人(亦即投保人)對第三人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在訂立責任保險合同時，當事人誰也無法知道日后發生保險事故時被保險人將會給他人造成多大的損失，該賠償多少。因此，在保險金額的約定這個問題上，當事人一般是在考慮以下三個因素之后而確定的：第一，考慮日后發生保險事故時有可能造成的損害額；第二，考慮到投保人保險費的承擔能力；第三，要考慮保險人的給付能力。其中，最為重要的是要考慮投保人的保險費承擔能力。因此，責任保險的保險金額的確定，不存在超額保險或不足額保險的問題。

此外。兩者的理賠程序也不同。如前所述，一般財產保險屬第一人保險，投保人(一般亦為被保險人)訂立保險合同的直接目的，就是為了填補自己因保險事故致其財物所受的損失。在第一人保險即一般財產保險中，投保人是合同的當事人之一，合同成立后。投保人實際上就具有了兩種身份，即既是投保人也是被保險人。當發生保險事故時，他就變成了具有三種身份的人了，即此時他既是投保人，又是被保險，也是受害人了。依據“誰是被保人誰才有權主張索賠”的財產保險之原理，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受害者的投保人就能以被保險人的身份向保險公司索賠。在責任保險中，投保人同樣具有兩種身份，即既是投保人，也是被保險人。然而，當發生保險事故時，他的身份并沒有變，仍然是投保人和被保險人，事故發生的受害者成了“第三人”，而此“第三人”并非責任保險合同的當事人，也不是被保險人。依據“誰是被保險人誰才有權主張索賠權”的保險原理，第三者既然不是責任保險合同的被保險人，自然無權直接向保險人索賠，只有在被保險人向保險人索賠之后，保險人才負有義務對受害人予以賠償。當然，這僅僅是

傳統的任意責任保險的作法。當責任保險被法律強制推行后，這一作法的正當性和合理性，已越來越受質疑。

三、責任保險的意義

張新寶教授認為：“雖然在一些社會里出現了醫療責任保險、交通故事責任保險、產品責任保險，但是對受害人的補償不可能撇開侵權行為法而單獨適用責任保險合同。認定侵權責任之構成、確定實際損害的范圍仍然需要借助侵權行為法，而保險合同不過在責任的最終分擔(由保險公司承擔)方面起到一定作用”。鄒海林博士也認為：“責任保險制度的存在和發展，對侵權責任的承擔或多或少有一定的促動作用，但不能夸大責任保險對侵權責任制度的沖擊。”

責任保險對于民事賠償責任的分擔雖然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但它卻不能替代民事責任制度，對受害人提供全面有效的賠償。首先，責任保險的賠償不能夠取代侵權損害賠償，保險公司對受害人的給付僅以保險單約定的保險金額或賠償限額為限，加害人對其造成的受害人的超過保險金額的損害，應當自行承擔填補損害的責任。在責任保險實踐中。被保險人因保險事故的發生造成他人的損害，尤其是造成人身的損害，其應賠償額往往要超出保險金額很多。例如，機動車第三者責任強制險，保險金額為6萬元，若交通事故造成受害人死亡，一條人命就不僅僅是6萬元的問題；受害者親屬從保險公司所獲得的賠償，僅僅是全部損失的一小部分，其余的損失。依侵權行為法的規定，還得由加害人即被保險人來填補。其次，責任保險以被保險人對受害人的賠償責任的存在為基礎，被保險人對受害人的賠償責任未能依照民事責任制度確定的歸責原則加以確定，依照民事責任制度，被保險人對受害人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保險人自不應當負擔受害人的損失。再次，責任保險對民事責任所具有的道德評價與對不法行為的懲戒作用，并不構成實質的削弱。被保險人若依賴于保險人的賠償，其在法律上首先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在道德上對受害人承擔填補損害的永久責任；對其故意造成的受害人的損失，保險人不承擔填補的責任而需要被保險人自己承擔；對超出保險金額的損害，被保險人亦須自行承擔。

總而言之，責任保險制度的存在和發展，對侵權行為法功能是有影響的，但還不致于如一些學者所言，會使侵權行為法陷于“無以施其伎”的地步。依筆者所見，我國現在所堪憂的，不是責任保險制使“侵權行為法面臨著危機”的問題，而是這一制度在我國未能得以足夠重視的問題。國外的一些發達國家實施責任保險制度已有一、二百年的時間了，但我國的責任保險制度，嚴格地說還處于起步階段，這從保險費的收取中就可以略見一斑。近年來我國責任保險費收入僅占財產保險保費收入的4％左右，而這一指標的全球平均數為15％以上，歐美等國更是達30-50％。其差距之大是顯而易見的。國際保險發展的歷史表明，責任保險發展程度是衡量一國或一地區財產保險發達與否的重要指標。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保險業有長足的發展，但責任保險發展的現狀不僅與我國保險業發展的整體面貌不協調。也難以滿足我國經濟發展和社會需要。責任保險在我國是大有可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