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看美國學前兒童閱讀教育政策的特點與走向

[摘要]“早期閱讀優先”計劃是美國學前教育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旨在提高美國學前兒重的閱讀能力，為他們后續的學習奠定基礎。這一政策注重兒童早期閱讀語言環境的建設和教師的作用；強調將教學改革活動建立在科學研究的基礎上；注重方法的整合和家長的參與；要求實現學前閱讀教育和學校閱讀教育的有效銜接。該計劃對美國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目標的實現具有積極的意義，體現了美國聯邦政府“效率”與“公平”兼顧的教育政策走向。

[關鍵詞]“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學前兒童；教育政策

隨著基礎教育改革的不斷深入，學前教育也發生了相應的變革。以基礎教育變革驅動學前教育改革的趨向在美國表現得最為明顯。美國1983年以來的基礎教育改革以提高教育質量為宗旨，其中一個重要的目標就是要提高學生的閱讀能力。為此，美國聯邦政府對學前兒童的閱讀能力提出了相應的要求，并實施了名為“早期閱讀優先”(EarlyReadingFirst)的計劃。

一、美國聯邦政府閱讀教育政策的演進

閱讀能力是學生基本文化素養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基礎教育要求兒童掌握的核心技能之一。受進步主義教育運動的影響，閱讀教育在美國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并沒有受到應有的關注。早在20世紀70、80年代，美國高等教育界、企業界以及整個社會都對此提出了強烈批評。進入90年代后期，閱讀教育進一步成為美國聯邦政府和整個社會關注的重點問題之一。

據“全美教育進展評估委員會”(the 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的統計，1994年美國四年級的學生有40％達不到基本的閱讀水平，非洲裔和西班牙裔學生的這一比例更是分別達到69％和64％。為解決這一問題，自稱為“教育總統”的克林頓于1997年作了《美國閱讀挑戰行動報告》(America Reads Challenge)，號召美國全體公民動員一切資源，幫助兒童在三年級結束前達到獨立、有效閱讀的目標，并建立了一支由百萬公民自愿組織起來的輔導隊伍。1998年，美國國會還通過了《閱讀卓越法》(Reading Excenence Act)，將閱讀教育納入法制化的軌道，并依照該法對《中小學教育法》(the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第二款的相關內容進行了修改，在其中加入了有關閱讀方面的條文。

繼任的小布什總統將聯邦政府對閱讀教育的關注提高到了一個新的水平。如2002年由他簽署的《不讓一個孩子落伍》(NCLB)法，專門就閱讀問題制定了兩項方案，一是針對從學前班到小學三年級(K-3)兒童的“閱讀優先”(Reading First)計劃；另一項就是專門針對學前兒童的“早期閱讀優先”(Early Reading First)計劃，并規定在2002—2007財政年度，每項計劃每年分別投入9億美元和7500萬美元。這些舉措已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如美國四年級學生在閱讀考試中取得了歷史上最好的成績，少數民族和處境不利的學生在閱讀方面的進步也很大。然而，整體提高美國學生的閱讀能力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2009年新就任的奧巴馬總統因此延繼了布什總統的閱讀教育政策，并作出了進一步的完善，如他在2009年2月簽署的《美國復蘇和再投資法案》(ARRA)中提出了提高學生讀寫能力的綜合性計劃，規定在小學階段開展廣泛的閱讀活動，實施新的閱讀課程，重點提高兒童的口語能力，增加他們的詞匯量，并要求對教師和校長進行兩年相關方面的強化培訓?？梢?，自90年代后期以來，美國的閱讀教育政策保持了其連貫性。從立法的完善到撥款的增加，再到管理的不斷加強，無一不體現出美國聯邦政府對閱讀教育的重視程度在不斷提升。

二、“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內容和性質

作為一種教育資助，“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力促各類學前教育項目和機構設立“優質學前教育中心”(preschool centers of educational excellence)，然后以這些中心為基地，基于科學研究的成果來開展教學改革，以促進學前兒童在口語、書面語、詞匯、語言認知能力等方面的發展。在此過程中，尤其注重來自低收入家庭學前兒童閱讀能力的發展，以讓這些兒童能夠為后續的學習做好充分的準備。

(一)“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目標和實施機構

“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主要目標在于提高學前兒童特別是來自低收入家庭兒童的早期語言、認知能力和早期閱讀技巧，具體來說就是在以下四方面讓兒童的能力有所提高：1、語音認知，包括識別并讀出口語中的韻詞(oral rhymes)，通過分割和拼綴讀出口語中的音節等；2、口語，即口語表達和理解能力的發展，包括詞匯、話語和句法的語境運用以及口語理解能力；3、書寫認知，即讓兒童了解書寫的用途和傳統寫法；4、字母表知識，即識別字母。為了提高這些能力，“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將在原有學前教育項目的基礎上設立“優質學前教育中心”。目前由聯邦政府資助的主要學前教育項目包括《中小學教育法》第二款所資助的學前教育項目、“開端計劃”(Head Start)項目、“平等起點”(EvenStart)項目等，“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即以此為基礎，投入經費，強化閱讀教育，使得這些項目能夠致力于促進兒童閱讀能力的發展。

申請“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主要有從事有關學前教育工作的各類機構，包括高等院校(IHEs)、地方教育局(LEAs)、州教育局(sEAs)、其他公立或私立組織或機構(包括宗教組織在內)、各種合作性機構等。美國聯邦教育部通過對其提交的預申請(pre-application)和正式申請(full application)進行篩選和評估，確定實施機構的名單和制定撥款計劃。

(二)“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經費支持

自2002年實施以來，“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得到了聯邦政府財力上的大力支持。2009年已是“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實施的第8年了，總的來說，聯邦政府給“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撥款一直呈上升趨勢。2002年的撥款為7500萬美元，2004年為9400萬美元，2005年突破億元大關，達1億4百萬美兀，2008年為1億1千2百萬美元，2009年為1億1千3百萬美元。這一趨勢表明美國對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的高度重視，在這方面的投資力度也在不斷加強。聯邦政府規定，“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經費還可以用來向教師發放薪水、津貼和獎金，以鼓勵教師充分參與到計劃中來。此外，教室空間改造(非結構性改造)所需的合理的、必要的花費也可以從所撥經費中支取。對于其他必要的特殊花費項目，該計劃也作了相應的詳細規定。

(三)“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評估系統

各項目或單位實施的“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實施效果需要接受嚴格的評估。評估的依據是1993年頒布的《政府績效與成果法》。另外，聯邦教育部依據該法制定了5條用于評估“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實施效果的標準：1、每一個參與“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并在皮博迪圖片詞匯測驗(Peabody PictureVocabulary Test，Receptive，簡稱PPVT-III，Receptive)中口語技能表現出顯著進步的學前兒童所需的花費；2、參與“早期閱讀優先”計劃，且依據PPVT-III具備與其年齡相符的口語水平的學前兒童比例；3、參與“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兒童，依據語音認知讀寫篩查(Phonological Awareness Literacy Screen-ing，PALS)能夠識別的字母的平均數；4、參與“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并在PPVT-III中口語技能表現出顯著進步的學前兒童比例；5、“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教師在早期語言和讀寫課堂觀察工具箱中的讀寫環境檢查表(Literacy Environment Checklist)上所得的平均分?！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的經費獲得者要依據以上5項標準進行自我評估，并給出年度績效報告數據。此外，有的單位還被要求利用追加經費，收集參加該計劃的兒童進入學前班后的成績數據?！?/p>

三、“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改革策略

“早期閱讀優先”計劃不僅為學前兒童的早期閱讀制定了具體的目標，而且為推動各學前教育項目和機構有效實施閱讀教育，聯邦教育部還提出了相關改革策略，㈣供各具體實施單位參考執行。

(一)創建高質量的口語和文字學習環境

“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將創建高質量的口語和文字學習環境作為提高學前兒童閱讀能力的首要策略。高質量的口語環境意味著教育者要有意識地創設有利于發展兒童閱讀能力的情境，如讀書給兒童聽、向兒童提問、給兒童提供提問和回答問題的機會、鼓勵兒童預測書中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等等；同時，教育者在與兒童的語言交流過程中，應注意使用豐富多樣的詞匯；開展諸如詩歌、童謠等與語言認知活動有關的語言游戲，并通過語音認知訓練活動幫助兒童發展口語技巧。高質量的文字環境意味著應讓兒童盡可能接觸到多種書寫形式。教育者可通過對生活和學習環境的有意布置來營造這樣的環境，如在教室、家庭、社區里張貼或布置各種有利于激發兒童語言學習的符號和印刷物品，包括字母表、照片、兒童自己的書寫作品，以及給各種物品貼上詞匯標簽，將多種有趣的幼兒圖書放在兒童容易拿到的地方等。除了看和讀外，“早期閱讀優先”計劃還鼓勵給兒童提供各種書寫的機會，讓兒童通過自由的書寫表達自己，而不受拼寫是否正確或工整的限制，只需幫助他們理解書寫的真正意義就可以了。

(二)促進教師在早期語言和閱讀知識方面的專業發展

學前兒童閱讀能力的發展離不開具有專業化水準的教師?！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對能夠勝任這項工作的教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為教師開展學前兒童閱讀教學提供幫助，如不僅為教師提供學前兒童早期語言和閱讀發展方面的科學知識，而且讓教師在相關教學實踐情境中學習和應用，支持教師為兒童提供高質量的語言、識字和閱讀等各類活動；支持教師采用科學方法幫助孩子理解字母、字母發音、以及聲音和單詞的結合；鼓勵教師通過講故事和其他方式讓兒童接觸豐富的詞匯等?！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還注重在教學實踐中樹立有效教學的典范，注意發揮優秀教師的示范和輔導作用，鼓勵教師對優秀教師的教學進行觀察、討論，并在自己的教學中加以踐行。據統計，由于實施了“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美國學前教師花費在提高學生閱讀能力上的教學時間大大增加，每周(以6天計)平均增加了約48小時；接受優秀同行指導的教師增加了41％。

(三)以科學的閱讀研究為基礎組織教學和評估活動

“早期閱讀優先”計劃要求教師以科學研究為基礎搜集教學材料、組織教學活動、發展兒童的語音和書寫認知，提高學前兒童的口語技巧和識別字母的能力；要求教師選擇一些兒童感興趣的主題來組織教學材料，制定課程計劃，將材料以系統的、有條理的形式展現給兒童，使教學活動有順序地展開，既要富于趣味性又要具備一定的挑戰性；在教學方法上，可采取多種教學方式，促進兒童的發展，包括情景化教學和鷹架式教學等。“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對教師在教學中有效地評估和改進自己的教學活動也提出了要求。它明確規定教師要以科學的閱讀研究為指導，利用篩檢評價(screening assessments)或其他適當的措施及方法來判斷兒童今后閱讀成功所必需的認知技能是否得到了發展。教師應在這方面接受培訓，以便在教學過程中進行正確科學的評估判斷，找出兒童語言認知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并加以解決，同時教師要能根據評估的結果，制定針對個體兒童的教學計劃。

(四)鼓勵家長和教師攜手開展閱讀教學

在兒童接受教育的同時，“早期閱讀優先”計劃還向兒童家長提供育兒知識教育或其他服務?！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認為家庭環境和親子溝通的質量對兒童讀寫能力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家長用豐富的語言與孩子交流，鼓勵孩子讀寫，對孩子的學習寄予適當的期望等都會促進兒童讀寫能力的發展和學習能力的提高。為此，“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大力提倡向家長提供相關的教育培訓，鼓勵教師告知家長兒童在哪些方面存在困難，幫助家長認識到在哪些方面可以給兒童以指導。“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甚至鼓勵教師與家長一起制定閱讀教學計劃，尤其鼓勵教師在暑假和其他假期與家長配合，共同做好兒童閱讀的指導工作，以便使兒童的口語和認知技巧能夠在更廣泛的范圍內得到持續的提高。

(五)注重學前閱讀教育與學校閱讀教育的銜接

聯邦教育部十分重視學前教育與學齡教育兩者間的銜接，要求各實施單位在“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和面向K-3學齡兒童的“閱讀優先”計劃之間建立起目標的連續性，以確保兒童在入學前所接受的閱讀教學和入學后的閱讀教學能夠相互融通，并使前者成為后者的基礎。聯邦教育部指出，如果一個機構既得到了針對學前兒童的“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經費，又得到了針對學齡兒童的“閱讀優先”計劃的經費，那么，就更有必要突出這兩個計劃之間的協調性和連續性。例如，對在口語和認知技巧上存在特殊困難的兒童，幼兒園教師應向學前班教師提供該兒童的有關信息，以確保該兒童在開始正式的學校教育時繼續得到正確的指導。

四、簡要評價

(一)注重早期閱讀計劃實施的連續性和規范性，以此來強化早期閱讀計劃實施的效果

首先，“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實施注重同原有相應舉措的銜接?！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是美國為提高學生閱讀能力而在學前階段采取的改革舉措，反映了21世紀美國閱讀教育政策的重要走向。但從其內容和性質看，這一計劃并非要為提高學前兒童閱讀能力而制定新的獨立的方案，而是從提高學前兒童閱讀能力出發，對所有現存的、由聯邦政府撥款資助的學前教育項目和機構提出新的要求，讓這些項目和機構設置專門的閱讀教育場所(即“優質學前教育中心”)，致力于學前兒童閱讀能力的提高。因此，這一計劃是美國聯邦政府在現有學前教育格局下，通過新增撥款引導已有學前教育項目和機構在強化早期兒童閱讀教育方面的努力。

其次，強調對早期閱讀計劃實施監控和管理。從聯邦政府對“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支持和規范來看，從立法到資助，從目標制定到評估系統的建立，美國已經建立起了對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的聯邦干預系統，將美國學前兒童的閱讀教育推到了教育改革的前沿領域?！霸缙陂喿x優先”計劃所實施的改革策略有不少是符合學前兒童教育的規律的。如注重兒童早期閱讀語言環境的建設和教師的作用；強調將教學改革活動建立在科學研究的基礎上；注重方法的整合和家長的參與；要求學前閱讀教育和學校閱讀教育的銜接等，這些改革策略是強有力且富有針對性的，對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目標的實現具有積極的意義。而且鑒于對閱讀教育重要性的認識，也出于對已經投入的成千上億美元政府資金的監管需要，美國國會擔負起了“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監督重任。美國教育部下屬的“教育科學研究所”(Institute 0fEducation Sciences)具體負責對該計劃實施過程與實施效果進行監督。在經過嚴格的調研之后，該所于2007年向美國國會呈交了調查報告。調研結果顯示，盡管還存在許多不如人意之處，“早期閱讀優先”計劃還是對兒童閱讀水平的提高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兒童對字母的掌握和書寫技能有了顯著的提高，不僅高出接受該計劃的兒童前期水平，而且也超過了美國學齡前兒童的全國性標準。

(二)在早期閱讀計劃的組織和實施中滲透著“效率”與“公平”的理念

應當說，聯邦政府對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的關注和改革是美國當代基礎教育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美國學生閱讀水平普遍較為低下的情況下，“早期閱讀優先”計劃不僅對提高美國學生閱讀水平具有重要的意義，而且體現了“質量”和“效率”優先的當代美國基礎教育改革的政策走向，反映了美國20世紀70年代“恢復基礎”教育運動以來的美國基礎教育改革的重點所在，表現在學前教育方面，就是要求學前教育與基礎教育相銜接，并為基礎教育服務。除此之外，“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在美國并非具有普惠性質，它主要面向的是社會處境不利兒童，意欲縮小美國不同家庭經濟水平狀況下的學生在語言學習上的差距，這又說明它是追求社會“公平”的，即通過政府的調節，將教育資源的配置適度向社會弱勢群體傾斜，以此來消除社會弱勢群體在早期教育中所受到的不利影響，實現美國教育“不讓一個孩子落伍”的戰略目標。如從“早期閱讀優先”計劃的實施對象看，該計劃接收的兒童家庭月收入低于1500美元的超過了1/3(社會正常情況大約為17％)；來自單親家庭的兒童達到了40％(常規情況是28％)；西班牙裔兒童占46％(常規情況是21％)；父母在國外出生的占39％(常規情況是23％)；41％的兒童來自英語非主要語言的家庭，這一比例也遠高于同齡孩子的平均數字。從實施效果看，“早期閱讀優先”計劃已經使這部分社會處境不利兒童的語言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提高，縮小學齡期兒童語言發展差距的目標也部分得到實現。這都反映了美國社會向來信奉的“民豐”與“公平”的教育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