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新生學習共同體研究

摘 要:學習共同體通過重新組織教育材料幫助學生在與同伴及教師的廣泛互動中形成對所學內容深入完整的認識。當前不少美國大學已將這一模式運用到本科新生教育之中。比較各校實踐，麻省理工學院由實驗學習小組、課程總匯、Terrascope項目以及媒體藝術和科學計劃四項活動組成的新生學習共同體因其多樣性、探究性和靈活性的特點而尤為突出，也相應成為值得我國高等院校借鑒的典范。

關鍵詞:新生學習共同體;本科教育;整合教育;麻省理工學院

作為發展整合教育有效途徑的學習共同體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引起美國高教界的重視，并于90年代出現了急速擴張之勢，至 2004年已有五百多所院校采用了這種教育模式。學習共同體目前還缺乏相對統一的概念，不同學者各有獨特看法。南希·S·夏皮羅和喬迪·H·萊文將其界定為以一種更加跨學科、激發智力和富于挑戰性的方式來實現教學活動的課程結構。[1]巴巴拉·L·史密斯等學者則指出，學習共同體致力于將兩門以上的課程組合在一起，一般圍繞跨學科的主題或問題，而且一組學生自始至終共同參與并完成學習任務。這種教育方式通過對學生時間、學分和經驗的有意重組來建構團體，提高學習水平并推動學生、教師和學科之間的聯系。[2]雖然以上表述各有不同側重，但都呈現出了學習共同體的基本特征，即師生親密接觸并形成穩定的學習組織，打破單一課程局限，實現多學科的交匯融合以及超越教育內容的簡單傳遞和學生主動探索知識領域。

心理學研究顯示，學生在學術生涯早期參與小型團體將有助于他們提高學業成績、建立個人自信并更順利地融入社會。[3]由此，美國各高校積極建設新生學習共同體，期望從入學起本科生就能和具有共同興趣的伙伴一起學習相互關聯的課程。而麻省理工學院的四類側重點各異的新生學習共同體，分別代表著不同的發展方向，無論是其組織的嚴密性還是活動的系統性都遠超其他高校。每個共同體均能容納25-100名新生，各為期一年，參與其中的本科生都有機會和教師、工作人員以及高年級學生長期接觸，從而與大學里接受常規教育的新生相比具有與眾不同的體驗。

一、主題研討:實驗學習小組

實驗學習小組為新生提供有關其核心科目的個別化教育計劃，每年有50名新生、12名教師以及25名作為指導者的高年級學生進入到這一共同體中。學習小組在數學、物理和化學領域利用小班授課(一般少于10人)、個別指導和自定步調學習取代傳統的大班講授，學生將有大量參與討論和獨立學習的機會。除了覆蓋大學新生教育的所有核心領域，小組還設有眾多根據教師個人專長所開辦的講座和研討會。近年來，學習小組特別著重于發展獨具特色的研討課系列以豐富學生在傳統課程之外的閱歷。為了與教育實驗的精神相符合，研討話題十分廣泛豐富，既包括基礎學習領域中的經典內容，也涉及許多社會生活議題。表1列舉了具有代表性的討論主題。

這些研討課普遍具有三大特點:(1)范圍廣泛，幾乎覆蓋了三大學科中最基本和最主要的方面，其中人文、社科和科學領域的選題比例為1∶1∶1.2，是對核心科目學習的有力拓展和延伸;(2)立意新穎，諸多選題都是學術研究和現實情境的有機結合，既利于深化理論也有助于分析現實問題，如顏色藝術既需要美學造詣又和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攀巖中的物理學需綜合多種物理知識又可提高運動技巧;(3)答案開放，各個主題因涉及內容豐富，所以并沒有現成和既定的解答，而是需要師生合作共同探索，利用頭腦風暴尋求盡可能多的解釋，進而在相互討論中確定較好的一種或多種方案，但這也并不意味著對其他回答的絕對否定，課程更加注重的是學生的分析過程和密切互動而非簡單的知識獲取。

二、跨學科教育聯合:課程總匯

與實驗學習小組在小班教育之外發展研討班的實踐不同，麻省理工學院的課程總匯則力圖將每門基礎課都改造為融多種分支學科于一身的整合教育。60名新生的秋季課程包括化學、物理學Ⅰ(力學)、心理學導論以及微積分;春季課程由記憶和文學、物理學Ⅱ(電磁學)以及微分方程組成。

該學習共同體努力確保新生在一年級教育結束后能夠勝任任何主修專業的學習，而不是將他們引入特定領域之中。如化學課實質上是固體化學和化學原理的綜合，其將兩門科目中的精華集中起來，同時還涉及到有機化學的內容并加入了有關化學學科在人類思想王國中地位的討論。[5]該科目不但為工程學、生物學以及生物化學專業的學生做了充足的學術準備，而且對于醫學教育來說也是必需的。心理學導論利用學術知識去解釋日常現象，通過研究行為和精神問題在科學工程領域和人文藝術社科世界之間形成連結。記憶和文學由兩位資深教授共同擔綱，分別從心理現象和作品文本的視角來解讀記憶問題:心理學領域的話題包括清晰和模糊記憶間的區別、記憶與意識及行為的關系;文學世界的討論則通過圣經和莎士比亞的作品來研究這些精神活動。諸多議題都在探討范圍之內，如對于作家來說為什么記憶是一個持久的令人喜愛的主題，構成歷史記憶的要素是什么及在其形成價值中的作用如何，歷經一個多世紀心理學中有關記憶的定義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文學作品中如何體現記憶，是否存在被壓抑的記憶，它們在作品中又以何種形式出現以及藝術家采用哪些不同的方式促使讀者和記憶發生關系等不一而足。[6]在學習中本科生會接觸到心理學、文學以及自我意識中的許多重要問題。

正如1998年博耶報告所強調的，本科教育也應當像日益具有跨學科性的研究活動一樣，努力探索各學科合作教學的方式。[7]通過分析可以發現，課程總匯中的各門科目都努力打破蕪雜知識簡單拼湊的傳統做法，試圖根據各學習領域的內部特性自然地建立起相互聯系。同時每門課程都更多從為學生發展奠定寬厚學術基礎、幫助他們建立廣博視角和引導他們養成整體性思維習慣的角度出發，而不是單純地基于教師的專長興趣或完全地按照學科中心的原則去組織教育內容。

三、現實問題解決:Terrascope項目

Terrascope項目于2002年開始正式啟動，容量限定在30-40人之間，是一種致力于團體建設、復雜工作和人際交流的學習共同體。[8]全計劃以學期為依據分三個階段完成。

(一)秋學期:解決復雜問題

教師在開學時向學生布置一個現實問題并給他們一學期的時間找出解決之道。該問題通常與環境相關，涉及科學、技術、社會、經濟和政治等眾多領域的內容。保護亞馬遜盆地熱帶雨林、設計從北極野生動物保護區提取碳氫化合物的方案以及幫助環太平洋地區制定抵御海嘯侵害的規劃都是近年關注的選題。學生們以小組形式集體解決問題，在該階段共同完成兩項任務:(1)以集成網站形式呈現全班對該問題的解決方案;(2)通過在線廣播的方式向校外知名專家闡述構想并回答他們的質疑，整個過程會存檔以備之后的檢查。

(二)一月短學期:參觀博物館、集思廣益構想展覽

在一月份的獨立活動學期中，Terrascope將為學生提供為期一周的教育，每天他們都會參觀大波士頓地區的一個博物館。新生通過觀察館藏陳列方式、研究參觀者的行為以及與館中專業人士交流來歸納出成功展覽的特點。隨著七天博物館之旅的結束，他們一般都可以勾勒出未來展覽的草圖。每年參與此類活動的學生約10名左右，在下一階段這些新生將分別進入春學期確定的各組之中，他們的寶貴經歷可以為組員提供豐富的經驗并進一步激發其他同學的思想火花。

(三)春學期:創造交互式展覽

這一階段，學生將合作設計出會展并向公眾開放數周。幾乎每隔兩周各小組就要完成某項特定任務，依照初步構思、制作雛形、草圖定稿、展覽預演以及接受師生評估等步驟來做好公開展示前的各項工作。[9]每組的成果都是對一個小問題的解答，同時又成為整個設計方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在公開展覽前，學生會接受博物館專家和當地中學生愛好者的點評以做最后調整。

Terrascope項目的獨特之處表現在四個方面:(1)以現實問題為中心，選擇當年最需要關注的環保發展為主題，學生還有利用春假時間實地考察的機會，由此自然地引發出他們對人與環境和諧共生的思考。(2)關注動手操作能力。如果說實驗學習小組和課程總匯更偏向于理論思考，該計劃則更強調學生的實踐行動，他們必須完成從設計預想到實際成果的轉變。(3)校內外人士共同參與。新生除接受校內教師的指導外，校外環境領域的學者、博物館方面的專家以及本地的中學生都為他們提供了一定幫助。(4)小組合作完成任務。實踐中環境問題的解決不能僅依靠一己之力，而在大學里就向學生提供小組作業的機會則有助于他們體驗到真實的工作場景。

四、多媒體技術的運用:媒介藝術和科學計劃

媒介藝術和科學計劃是對主流課程的一種補充，在學生接受大班核心科目教育之外，他們同時還可以在多媒體實驗室教師的幫助下參與化學和物理領域的評述和輔導活動，從而在主課學習和媒體實驗室研究之間建構起聯系。實驗室自身的特色課程包括屬于人文、藝術和社科科目的“計算機設計基礎”和“在媒體藝術和科學領域從事研究活動”。前者從工藝師的視角講述20世紀藝術設計的歷史并介紹視覺分析、口頭評論以及數字表達中的方法;后者涵蓋媒體實驗室的研究領域、研究進度文檔化和科研中的倫理問題等內容，并要求學生要分別以口頭、書面和在線形式呈現自己的研究成果。同時，本科生還可加入專為新生量身打造的咨詢研討課，從三門中選擇其一。“游戲、迷題及其他與思維相關的事情”包括運用計算機語言編寫游戲、依靠質量度量方法評估迷題以及借助算法和探索法解題等內容。“竊取智能傳輸服務”則暢談數字媒體的創建和分配過程以及盜版和反盜版之間的斗爭，同時也會涉及相關的法律和道德問題。MP3的工作原理、DVD的加密技術以及如何正當使用數字技術等議題均在討論范圍之內。“設計家電產品”利用案例研究來探討研制家用電器時技術、人的因素、美學以及營銷學交匯碰撞的過程。課程結束時每位學生都要就設計新產品提出個人觀點并說明原因。[10] 此外，學生還需在第二學期參加本科科研機會計劃，親身投入到研究活動中以獲得規定學分。

總之，此共同體力圖通過計算機技術進一步鞏固并深化新生在基礎科目領域的學習，多媒體的運用不僅有助于學生自己掌握學習進度，也使教師對學生的個別化輔導更具可行性，還為師生間的及時溝通創造了有效平臺。正是借助于先進的教育技術，新生能夠在保持相對獨立性的同時也可享受到相互交流的益處。

五、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F· 哥白尼克等人將學習共同體劃分為聯系課程、課程串、興趣組、聯邦學習共同體和協調學習五種形式。前兩種類型都強調在各科內容間建立聯系，只不過后者課程間的關聯度比前者更強。興趣組著重關注志趣相投的學生們的共同感受和體驗。聯邦學習共同體強調學生的自主性，要求教師以高級學習者的身份來和學生一起研討問題。協調學習模式則需要教師廣泛合作和協作教學。[11]但發展至今，實踐中的學習共同體往往并不只限于某一類型而是多種形式的糅合。麻省理工學院的實驗學習小組與媒體藝術和科學計劃都同時反映了聯系課程和興趣組的特征，在突出核心科目共同點的同時也就新生普遍感興趣的問題提供了討論機會;而作為典型課程串的課程總匯中的不少內容又離不開多位教師的協同努力;Terrascope項目則因圍繞特定問題而且以學生為整個計劃的主導者而兼具興趣組和聯邦學習共同體的特點。

縱觀麻省理工學院的整個新生學習共同體計劃，三方面的特點尤為值得關注:(1)形式上的多樣性。學院共設置了四類風格各異的共同體供新生選擇:實驗學習小組以新穎的研討課見長，課程總匯設有獨特的跨學科科目，Terrascope項目重視對現實問題的解決，媒體藝術和科學計劃強調教育技術的運用。前兩種著重于幫助學生掌握基礎知識，后兩類則偏向于同環境科學或通訊技術等特定學科聯系在一起。(2)內容上的探究性。實驗學習小組豐富的研討課不斷啟迪著新生的心智;課程總匯將眾多跨學科的議題引入課堂，促使本科生必須打破思維定勢從全新的角度認識世界;Terrascope全年針對特定問題開展活動，學生要自己建立小組、設計規劃、建筑模型并公開展示;媒體藝術和科學計劃則明確提出了科研要求。(3)組織上的靈活性。共同體的大部分課程均面向所有新生開放，由此本科生既可以僅通過共同體來完成第一學年全部的教育任務，也可只選修部分科目或參與個別計劃來作為傳統學習的補充;此外，即使當這些學生進入更高年級甚至畢業之后，他們還能以指導者的身份回到曾參與過的共同體之中，為下一屆的新生提供幫助。

(二)啟示

新生學習共同體是專門針對大一學生而發展起來的小型同伴群體，內部成員通過參與一系列相關活動而共享各種經驗。[12]麻省理工學院的實踐不僅有助于促進校內本科學習的一體化，也為我國高校開展類似計劃提供了重要參考。國內大學應加強以下三方面的努力。

第一，重視新生基礎教育。我國大學長期以來存在重視高級專業訓練而輕視普通基礎教育的弊病，在學生尚未掌握廣博知識和形成多維視角時就急于將他們引上專業發展之路。任課教師缺少綜合能力、課堂互動明顯不足以及教育內容脫離學科前沿等問題實際上正說明了大學管理者普遍未將精力和重心放在基礎教育方面。許多高校還未能正確認識到新生基礎教育溝通中學和大學學習、銜接普通和專業教育以及聯系正式和非正式教育的重要作用。由此我國大學應以建設新生學習共同體為契機為本科教育奠定堅實基礎，必須從制度、資金和人員上提供保障。要將新生工作納入高校戰略之中，確保有充足的物力財力資源支持各類活動，設置專門人員負責一年級學生的學習生活并開展有關新生成長的教學學術研究。

第二，加大課程改革力度。新生學習共同體是一種專門針對低年級學生的課程重組，而并非是對現有本科內容和方法的小修小補或零敲碎打，實質上代表著教育理念的根本變革。學習共同體關注學生完整學習經驗的形成，強調本科生發揮主動精神建立合作關系，同時要求教師從知識傳遞者轉化為學習的引導者。我國以教材中心、學科中心和教師中心為特征的大學教育日益難以滿足新生的現實需要，由此對本科課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成為一種必然。實際上麻省理工學院的實踐已經為我國大學指出了重要思路:創造豐富的學術研討話題、發展具有跨學科性質的科目、解決真實情境中的問題和利用現代教育技術等都可以成為課程革新的切入點。

第三，維持共同體的長期存在。新生學習共同體雖然主要致力于為一年級學生的成長提供幫助，但并不應伴隨第一學年的結束而告終，而最好是貫穿于整個本科教育階段。這種穩定的學習組織應成為學生未來發展的重要資源。麻省理工學院請老生擔任新生導師的做法實際上在無形中鞏固了原有共同體成員之間的聯系;同時教師也歡迎自己曾指導過的學生繼續前來咨詢各方面的問題。我國大學在逐漸建立起新生學習共同體之后，也要考慮其維持與發展的問題，除了邀請往屆生指導新生外，還可在尊重學生意愿的前提下將共同體的學生安置在同一個或臨近的寢室中，確定一名學生專門負責同學間的聯系工作，同時定期在各年級組織一些需要小組合作參與的活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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