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黑箱方法對我國大學改革的啟示

摘 要:黑箱方法的“反常使用”從一個新的視角告訴人們，大學改革的方向是讓真正懂教育的人去辦教育，大學應該具有自主辦學權力。

關鍵詞:大學改革;黑箱方法;啟示

溫家寶總理近日在一次教師代表座談會時指出，“當前，我國教育改革和發展正處在關鍵時期。應該肯定，新中國成立60年來我國教育事業有了很大發展，無論是在學生的就學率還是在教育質量上，都取得了巨大成績，這些成績是不可磨滅的。但是，為什么社會上還有那么多人對教育有許多擔心和意見?應該清醒地看到，我們的教育還不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要求，不適應國家對人才培養的要求”[1]。對此，溫總理提出“要培養全面發展的優秀人才，必須樹立先進的教育理念，敢于沖破傳統觀念的束縛，在辦學體制、教學內容、教育方法、評價方式等方面進行大膽地探索和改革”。

溫總理指出了當前教育存在的問題和未來改革的方向，但是大學改革在我國已經進行了多年，效果始終不能盡如人意，本文將嘗試一種新的視角，希望藉以得到啟示。

一、當前大學改革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中國經濟經歷了近30年的高速成長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就。但是雖說我國的經濟總量已經攀升至了世界第三位，并且根據某些判斷在未來兩年甚至可能超越日本而位居第二位，但是我們必須清醒的看到我們的經濟質量不容我們樂觀，因為我們的經濟成績大部分是依靠簡單和重復勞動獲得的，高科技含量的、高附加值的產品和服務與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巨大的差距。創新能力孱弱，距離創新型國家行列尚有很大距離，其表現就是建國60年來沒有一位內陸學者獲得諾貝爾獎。在高新科技領域我們不掌握核心技術，產品缺乏國際競爭力，為此我們已經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和費用。而這一切都與我們的研發能力弱、缺乏原創性科學發現有關系。導致這一狀況的直接原因就是創新型人才的缺乏。而培養人才是教育機構，主要是以學校為載體的機構的基本任務，這讓人們不能不重新審視我們的教育和學校。

中國大學的改革前前后后也已經進行了二三十年了，從對應試教育的批判到素質教育觀的確立，從國家到地方，從教育專家到一般社會人士，都對教育進行了各種形式的反思，其中很多分析不可謂不深刻，但是為什么效果一直不明顯呢?人們漸漸發現各種政策方法層出不窮，但好像始終是隔靴搔癢。我國大學實行的是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大學盡管不算行政機構，但是大學里面的行政級別卻是與政府里面的相應職位打通的，這也造成了很多大學校級領導不是由基層產生的，而是依行政命令從外界，甚至是非教育界的領域調到大學來的。這種情況無疑導致了大學行政意識的強化和行政主導權的進一步加強。同時大學開設什么樣的專業以及如何培養也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辦學自主權只是停留在文字上，能影響大學發展的人要么不懂教育，要么懂些教育卻又不了解實際情況。凡此種種，這些來自外界的聲音和力量嚴重干擾了大學的正常發展，也與“讓懂教育而且熱心于教育事業發展的人去辦教育”的呼聲背道而馳。什么時候能讓大學自己清清靜靜的發展呢?大學如果是一個外界無法看到其內部情況的黑箱又會怎么樣呢?基于以上思考，本文擬運用系統科學中的黑箱方法來分析當前大學改革所面臨的一些問題，相信會得到一些有意義的啟示。

二、黑箱方法及其對解決當前教育問題的啟示

黑箱方法是控制論最重要的方法之一，控制論是美國科學家維納創立的本世紀最重要的科學成果之一。黑箱是指人們一時無法或無需通過直接觀察來認識其內部結構、要素、本質特征和功能，只能從外部的整體輸入值和整體輸出值的變化相比較去認識的現實系統，維納將其稱之為閉盒。[2]而把所要研究的對象放到一個更大的系統整體中，考察它在整體中以及與整體的其它事物之間的的地位、作用和功能，檢查客體對環境的輸出以及這種輸出對于輸入的種種關系而“把客體的特定結構和內在組織略去不談”，這種方法常被稱為黑箱方法。

資料來源:此圖轉自《系統科學導論》第176頁。

它是一種對復雜事物的研究方略，因為是在不知道或者假定不知道事物的內部組成及其結構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叫做黑箱方法。[3]黑箱方法在生物學、社會學和認知科學中使用廣泛，關于黑箱的例子有很多，例如電腦、電機工程等。作為方法論，黑箱方法的使用也是歷史悠久，例如中國的中醫就是黑箱方法的使用典范，另外如水稻雜交試驗也是采用黑箱方法。

在控制論看來，對于處于特定歷史時期的人們來說，由于主客觀條件的限制，不可能達到對客觀事物的一種全面認識，那些無法一時認識清楚的東西就如同裝在一個不透明的密封箱子里面，人們對箱子里面的研究只能在箱子外面進行，因此稱之為黑箱。對于黑箱的研究人們一般從三個層次進行。首先是觀察，辨識或者建構黑箱，這主要是發現某個過程中或者某個環節出現盲點，因為不得其門而入于是便轉而通過研究其外圍條件來探索盲點內部，即把盲點視為黑箱。第二則是在確立黑箱之后，通過有意識的改變輸入和觀察輸出來研究黑箱的各種可能的變化，進而初步總結黑箱的功能。第三則是在掌握了大量的輸入輸出數據之后，建立模型，以數學模型為主但也不限于數學模型，來探究黑箱的內部結構?？梢钥闯?，黑箱方法的使用主要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研究黑箱本身的功能和結構，一個則是要使黑箱產生出理想的輸出，即想要的結果。本文所討論的黑箱方法的“反常使用”即指向第二個目的。

黑箱問題廣泛存在，控制論學者艾什比曾經明確的指出:“所有的事物都是黑箱，我們從小到大，一輩子都在跟黑箱打交道?！盵4]系統理論認為，一個系統不僅有其功能方面，也有其結構方面，如果能夠既知道功能也了解結構，那么一般就認為是比較全面的認識了事物。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將客觀事物看成是黑箱是不可避免的。另外，即便一個黑箱打開以后，很可能人們發現里面還有許許多多的小黑箱無法打開。同時，人們也注意到一個現象，有些黑箱在沒有打開之前功能運轉正常，而打開之后卻經常出問題或者根本就喪失功能了。這里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盡管打開了黑箱，但是人們仍然無法徹底的弄清楚其運轉規律和特點;另外一種可能是因為黑箱被人們打開并施加了干預(通常施加者認為是合情合理和必要的，但是事實未必如此)，而干擾了其正常的運轉。這不由得讓人思考，人們是不是應該主動的建構或者還原一些黑箱(系統)，有意識的不深入到黑箱內部而只是通過改變環境、改變輸入的條件，然后由黑箱自行運轉而輸出人們希望的產品或結果。

溫家寶總理指出，“教育的根本任務是培養人才，特別是要培養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高素質人才。從國內外的比較看，中國培養的學生往往書本知識掌握得很好，但是實踐能力和創造精神還比較缺乏。這應該引起我們深入的思考，也就是說我們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比較重視認知教育和應試的教學方法，而相對忽視對學生獨立思考和創造能力的培養”[5]。溫總理還特別提到任繼愈和錢學森兩位老先生對教育問題的關注，錢老五六次提問，為什么現在我們的學?？偸桥囵B不出杰出人才?溫總理也感慨，盡管我們早就看到了這些問題，并且一直在強調素質教育，但是為什么成效還不夠明顯?

筆者認為黑箱方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回答“錢學森之問”和溫家寶總理的感慨。誠然，大學的一切包括人、財、物都清楚的擺在人們面前，但是我們是否可以將其視為一個黑箱呢?世界教育界的共識，教育無論官辦還是民辦，辦教育的必須是教育家，或者教育學的專家，這說明大學對外行而言是具備黑箱的特質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李遠哲教授在北京大學100周年校慶時說:“科學創新的關鍵問題是需要有一個肥沃的土壤，即人才成長和科學創造的環境?！盵4]這里所說的土壤和環境既是指大學內環境，也是指社會大環境，從輸入輸出的角度可以將大學作為黑箱看待。

現代大學教育特別強調創新，錢老先生所說的“杰出人才”就是指大師級的創新型人才，但是創新需要一定的條件和環境。首先，它需要自由，其次它需要獨立，再次它需要批判精神。這里可以將“創新人才培養”視為一個黑箱，政府和社會“看不到”大學人才培養的過程和方法，但是要通過給大學提供不同的條件和支持來影響并使得大學培養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才。在這些方面這些年來我國大學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但是距離實際的發展要求還是有不小的距離。前面要求的自由獨立和批評不能僅僅停留在文化層面，它需要在實體方面得到貫徹。譬如大學的辦學自主權、招生自主權等等?！昂谙洹钡募俣ㄊ怯欣頁?，任何一個行業都有其獨有的特點和規律，正所謂“隔行如隔山”，應該讓真正懂教育和教育管理的人士去辦教育。

三、黑箱方法啟示下的系統性大學改革思路探討

教育改革并非是教育界自己的事情，應該用一個系統的觀點來全面考慮，要考慮的因素主要包括大學本身、政府和用人單位(包括政府和企事業單位)，因為大學并不是自給自足、自生自滅的，它和社會的其它組成部分緊密相連，相互促進和影響。[5]首先相關的就是政府，國家的教育政策和規定是由政府規定的，它從根本上約束著大學的生存和發展。特別是在我國公辦教育幾乎一統天下的形勢下，政府對于大學的影響和控制是不言而喻的。用人單位的相關度也非常高，因為大學培養的人才最終是要走向社會，到包括政府機關在內的各種組織中工作，因此用人單位的需求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大學教育的培養方向。

但是黑箱方法告訴我們，管理最重要的是要取得所希望的效果，而不是管理過程本身，適宜作為黑箱處理的，就應該在改善環境、改變輸入條件方面多下功夫，多研究，其理據就是“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每行每業都有其自身的規律性和專門知識，如果貿然的采取外行人領導內行的做法，其效果往往大打折扣或者適得其反。同時，我們也有理由相信，大學內部也并非死水一潭，外部環境系統變了，大學內部也自然會發生相應的變化，但是變化的方向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外部環境條件的變化。因為本文強調“人為的”將大學視作黑箱，因此下面將著重探討將大學視作黑箱之后的外部環境該如何變化，主要是指政府的政策和管理措施，另外也包括企業等用人部門的用人標準和理念。

將大學視作黑箱，并非是說政府對大學放任不管，而是指政府只是通過改變大學外部環境條件而不直接插手大學內部事務來進行大學管理。養老和醫療、用工編制問題、大學行政級別問題、統一高考制度改革以及德育教育不足問題等等，這些問題大學沒有合法的權力自主做出改變，故只能納入外環境范疇，也即政府可以調控的“黑箱”外部輸入條件。這些問題表面上看彼此關系不大，但實際上卻具有本質上的內在相關性，相互影響，圍繞著“大學如何更好的發展與建設”這個核心議題。

(1)進一步完善養老和醫療制度建設

為了生計而奔波的人不可能奢談興趣愛好，沒有興趣愛好作為基礎的科學研究也只能是蜻蜓點水，其效果可想而知。病有所醫、老有所養是一個文明社會起碼的公平。無論是中國古文“倉廩實而知禮節”，還是人口學家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都明確指出了基本生活保障對于一個人的重要性。它既是文明的體現，也是文明程度進一步提高的基礎和前提。

黑箱方法告訴我們，惠及全社會的養老和醫療制度建設改革如果到位，那么大學內部的人也能夠獲得最基本的“體面的活著”，不再為生存擔心的人們才有可能專注于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而這種專注則是各種原創性發現或者發明誕生的搖籃。具體表現就是學生不再過多的考慮將來的生存壓力，在選擇專業時會更多的考慮自己的興趣;研究人員搞科研也不再一味的以市場即時需求為導向，愿意而且也有能力根據科學發展規律去做一些基礎性的研究。

(2)加快事業單位用工制度改革，取消編制

黑箱方法告訴我們黑箱內部的一切，外界都是無法看到也無法干涉的，其內部元素的構成以及元素之間的關系及其調整都是其“內政”，外界無權干涉。但是盡管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已經運行了這么多年，但是用工制度方面卻在很大程度上依舊延續著舊的計劃體制?，F行的編制定員體制一方面造成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和大鍋飯等局面，同時也導致了同工不同酬現象的出現。編制的存在嚴重束縛了大學的發展，其客觀效果就是“獎懶罰勤”，造成人力物力浪費、效率低、效益差。因此，切實落實大學的合同制用工制度，讓學校擁有用人自主權，這也是大學改革需要政府幫助完成的制度保障。

(3)淡化大學行政級別，切實實行大學自治

任何一個組織的實際控制權在誰手里，而這個人/團體又對誰負責，對于任何組織而言這都是最關鍵的問題。大學自治實際上是要求大學掌握對自身的實際控制權，而我國現行的大學套用政府行政級別的做法從根本上阻礙了大學自治的實行，特別是大學校領導由上級教育主管部門任命的做法更是極大的削弱了大學民主管理的基礎，導致行政權主導著大學的一切事務。

黑箱方法告訴我們，政府應該還原大學自治，將政府對大學的管理和監督限制在政策層面和財政手段。大學實際控制人/團隊應該是在大學內部產生并對全體教師和學生負責。因此務必切斷大學行政職位與政府行政職位之間的等號關系，當然政府還是可以破格使用個別的大學優秀行政人員，但是切斷二者之間的必然聯系就使那些本有志于行政的人士不再借道高校，此舉必將極大的純化大學氛圍。

(4)取消或者改革現行的統一高考制度

按照黑箱方法的觀點，大學承擔著培養創新型高素質人才的重任，就是說對于大學出來的“產品”，國家和社會是有個期望值的，但是同時我們也注意到大學的“原材料”在某種程度上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這個限制來源于現行的全國統一高考制度。就相當于全體廚師都給同樣的原材料，但是卻要求廚師烹制出豐富多樣的菜肴，不免讓廚師覺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有的大學都只能按照分數高低從高考應試者中錄取學生，誠然，我們不能說這些學生素質不高，但是許許多多的在某些方面有杰出才華的學生卻因為不適應這種考試制度而被大學拒之門外，這樣的例子屢見報端，早已不是新聞了。有鑒于此，大學招生權應該歸還給各個大學，允許各個大學按照自己的理解和發展要求去錄取自己認為有培養前途的學生，這種教育的“偏差”將孕育著希望，孕育著特色人才甚至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浮出水面的可能。

(5)企業用人要任人唯“能力”，不要任人唯“大學文憑”

就這一點而言，黑箱方法告訴我們，社會各界可以對大學培養什么樣的人才提出期望，但是不能直接到大學中去命令大學如何培養人才。而這恰恰是時下的現狀，大學的人才培養都必須按照規定操作，否則即為違規。不要說這個信息社會的情況瞬息萬變，這種死規定本身就根本無法調動大學和教師的工作積極性。社會需求不同，各個大學對社會需求的認識和重視程度不同，這也就會產生各種各樣不同的培養方案，進而出現各種類型的不同人才，而且現代社會倡導終身學習，人們應該有權利根據社會需求和自身情況綜合考慮決定自己的學習和發展路徑。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黑箱方法的“反常使用”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劃界思路。按照系統論思想的觀點，大學在這個社會系統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大學的改革并非完全是大學自身的事情，因此把批判的矛頭單獨指向大學是有失公允的。就我國目前的現狀而言，根據上面分析，大學的改革更多是依賴政府的推動，或者說放手，因為這種行政權力的不當延伸客觀上干擾了大學的正常發展，也進而影響了其功能的正常發揮。因此，希望藉由本文的分析對當代中國大學改革的形勢形成一個更加全面和清晰的“界(黑箱)”的認識，圍繞創新型人才培養，以利于科學研究發展為原則，政府、大學本身和用人單位都要轉變思路，促進制度創新和體制變革，形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獨立和批判的學術環境，建立一套尊重學術權力的管理體制，讓大學依照其自身發展規律發展，以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才培養的要求。

參考文獻:

[1]溫家寶.溫家寶在北京三十五中的講話:教育大計教師為本[EB/OL].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101380/1017326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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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顏澤賢，范冬萍，張華夏.系統科學導論——復雜性探索[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4]艾什比.控制論導論[M].科學出版社，1963.

[5]李慶章.大學在創新型國家建設中的地位和作用[J].高等農業教育，20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