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經濟背景下畢業生就業意愿的實證分析

摘 要:本文認為，二元經濟造成的區域、行業收入差距過大會深刻影響大學生的就業意愿，使畢業生的擇業偏好重疊:即在地區選擇方面偏好東部地區;在城鄉選擇方面偏好城市，尤其是大城市;在行業選擇上，都會偏好體制內優勢部門。筆者所在課題組組織的問卷調查證實了學生的這種就業意愿，而二分變量邏輯回歸分析則揭示了持某一偏好大學生群體的特征。

關鍵詞:二元經濟;就業意愿;實證分析

大學生就業難問題是社會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不同學者從多角度進行了大量的分析研究。但這些研究大都忽略或淡化了我國大學生擇業就業的一個獨特背景——二元經濟，對依附或衍生于二元經濟的一些政策壁壘對大學生就業可能造成的深刻影響重視不夠。有鑒于此，本文從二元結構視角出發，對二元經濟背景下的大學生就業意愿進行了理論及實證分析。

一

當前，我國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又處于經濟轉軌時期，經濟結構呈現出非常明顯的二元特征。除了城鄉二元結構、東西部地區二元結構外，在就業領域還存在著體制內與體制外就業的二元結構。在這里，體制內部門主要包括機關、事業單位、國有企業等，在這些部門就業，一般可以解決戶籍、檔案、職稱等問題。其中，國家機關、壟斷性國有企業、保障性事業單位等屬于體制內優勢單位，廣受青睞。體制外部門則包括民企、外企、個體經濟組織等，在這些部門就業，一般較難解決戶口、檔案等問題。

在我國，城鄉之間、東西部地區之間、體制內優勢單位就業與體制外就業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收入差距:根據《中國統計年鑒》的數據，2004-2007年，城市人均收入是農村人均收入的3倍左右(3.209-3.330之間);東部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都比中西部高50%以上;同期，體制內優勢部門(機關、電信、供水、供電、銀行、民航、鐵路等)的工資收入幾乎均高于平均水平，最高的高出平均水平80%以上。

不僅如此，那些依附、衍生于二元經濟的一些制度性障礙，如戶籍制度、社保制度、福利制度等，又固化和加劇了二元分割性。就戶籍制度而言，在我國，戶籍是二元或多元分層的，越高層級的戶籍，附著的收益越高——如經濟適用房購買權、低息的公積金貸款權、子女入學、高考的差異化錄取分數線等——高層級的戶籍當然會受到追捧;就社保制度而言，當前我國的社會保障事業城市好于農村、東部好于中西部、體制內優勢單位好于體制外單位。例如，截止到2004年底，我國城鎮就業人口社會養老保險覆蓋率為46.3%，加上農村人口后則僅為16.3%;2005年全國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的人均支付水平為782.7元，但西部的一些省市還未達到500元。[1]就福利制度而言，也存在著體制內優勢部門各種顯性、隱性福利遠遠高于體制外部門的情況。

可以看到，在東部地區、大城市、體制內優勢部門就業，不僅能得到較高的收入，還具有較高的戶籍收益、社保收益、福利收益、社會地位等;而在中西部地區、農村地區、體制外一般性競爭部門就業，不僅得到的收入低，社保、福利收益、社會地位也低。[2]

這種二元分割性，會對大學生的就業意愿造成深刻的影響。具體來說，二元經濟造成的各項收入差距和生活條件差距，會讓大學生的就業意愿顯示出畸形的高度同質性，即大多數學生在地區選擇方面都會偏好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在城鄉選擇方面都會偏好城市，尤其是大城市;在行業選擇上，都會偏好體制內優勢部門。

大學生就業意愿的同質化會導致偏好重疊市場出現異常激烈的競爭，而另一些市場則可能乏人問津:東部地區、大城市，尤其是這些地方的體制內優勢行業，會成為熱中之熱，競爭非常激烈;另一方面，體制外競爭性部門、中西部地區、農村地區提供的崗位則少人問津甚至無人愿去。[3]

二

那么在現實中，學生的就業意愿是否能證實我們的分析結論呢?為此，“二元結構、制度缺陷與大學生就業困境突破”課題組組織了專項問卷調查，希望通過調查及實證分析來印證我們的結論或發現其不當之處。

在問卷中，設計有直接詢問畢業生就業意愿(城鄉選擇、地區選擇、部門選擇)的問題，也設計有問題探究影響學生就業意愿的諸因素。普通因素(變量)主要包括:學生性別、學歷(本、專科)、就讀學校類型(211院校還是非211院校)、專業類別(共8類)、對就業形勢的看法(反映學生的能力，預期越樂觀者能力相對越強，就業意愿層級也越高)。

依據第一節的理論分析，在問卷中還設計有反映二元經濟對學生就業意愿影響的因素(變量)，包括:家庭所在地(分大城市、地級市、縣城、鎮、農村共5級)，預期家庭所在地層級越高，學生就業優勢越強，就業意愿層級也越高;學校所在地(分東、中、西部3類)，越在優勢地區，由于“地主”優勢，學生就業意愿層級也越高;戶籍重視程度(分5級)，預期越忽視戶籍的學生(往往處于相對弱勢)，就業意愿層級越低;社保重視程度(分5級)，同戶籍因素一樣，預期越忽視社保的學生，就業意愿層級越低;是否動用關系資源，預期動用關系資源者就業意愿層級較高。

實際調查于2009年4月進行，調查對象是2009年畢業的各地應屆本、專科生，共發放問卷2000份，回收1598份，回收率79.9%，其中無效問卷45份，有效問卷1553份。樣本選擇采用按地區(東、中、西部)、性別因素的分層隨機抽樣。依據《中國教育統計年鑒》2007年畢業生東、中、西部地區分布的比例，計劃東部地區抽樣(占總樣本)50%，中部地區抽樣30%，西部地區抽樣20%，計劃男女抽樣比為1∶1;實際地區抽樣比為59%∶27%∶14%，男女抽樣比約為1∶1。

本次調查中省內調查以入戶發放紙質問卷的形式進行;省外調查以電子問卷形式進行(訪問員通過EMAIL、QQ、MSN等形式向訪談對象發送問卷，訪談對象填好后發回，共動用訪問員116人)。

表1列出了調查對象的總體信息。

三

總體來看，調查結果支持我們的結論，即在二元經濟背景下，學生的就業意愿的確高度重疊，熱點大熱，冷門太冷，學生流向非常不均。

(一)就業意愿中的城鄉選擇

在就業時的城鄉選擇方面，調查對象中選擇在大城市、中小城市、農村就業的比例分別為75.5%、23.7%、0.8%。這反映出大學生明顯對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的追捧。

進一步分析來自不同層次生源地的畢業生對就業地區的選擇，可以看到無論學生來源地是大城市，還是中等城市，直至農村，學生的選擇都是偏好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的。其中來自大城市的學生，絕對偏好大城市(92.8%);來自中等城市、縣城、鎮、農村的學生對大城市的偏好最低也為69.8%;對中小城市的接受度則在25%-30%之間;所有學生對農村均鮮有選擇，總體比例僅為0.8%。

(二)就業意愿中的地區選擇

在擇業時的地區選擇方面，調查對象中有89%的學生選擇東部地區;選擇中西部地區的只有11%。無論學生來源地是東部、中部還是西部地區，都顯示出類似的對東部地區的偏好:來自東部地區的學生，選擇在東部地區就業的比例為95.2%;來自中部地區的學生作此選擇的比例為82.5%;來自西部地區的學生作此選擇的比例也高達74.9%。

(三)就業意愿中的部門選擇

從部門(單位)選擇角度來看，總體上政府機關及事業單位、壟斷性國有企業，是畢業生心目中最青睞的就業單位，排名為意向單位的前兩位①，選擇比例分別為62%和46.2%。而一般競爭性單位，被選擇的比例就遠低于前者。如民企、非壟斷性國企被選擇的比例僅為24.1%和12.6%。本?？粕囊庀虿顒e不大。這證實體制內優勢單位的確是學生擇業時的首選。

四

為了更深入的分析、揭示哪些因素影響到學生的就業意愿，我們進行了二分變量邏輯回歸分析。依據有關定義，分別界定學生選擇“在城市就業”=1;“農村”=0;選擇“在東部地區就業”=1;“中西部地區”=0;選擇“在體制內優勢單位(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和壟斷性國有企業)就業”=1;“其他單位”=0，建立3個二分變量邏輯回歸模型。[4]

ln■=β0+β1X1+β2X2+……+βkXk+ε; (1)

i=[1，2，3];k∈N

Pi為學生選擇“在城市就業”(i=1)、“在東部地區就業”(i=2)、“在體制內優勢單位就業”(i=3)的概率，Xk為影響學生就業意愿的各種變量。定義這些變量如表2所示。

依據(1)式，我們采用spss13.0軟件進行了3項二分變量邏輯回歸分析，得出的結論如表3。

對于模型1(對城鄉選擇回歸)來說，分析通過顯著性檢驗的變量可知:本科生有更高的概率選擇城市(高出?？粕?3.7%);就業形勢越悲觀者，選擇去農村的比例越高(由于就業形勢評價是定序變量，模型中這一指標的含義是:就業形勢的評價每降低一個層級，去農村的概率上升30.2%);相對大城市的學生而言，中等城市、縣城、鎮、農村的學生有更高的概率選擇去農村就業(選擇去城市就業的概率為來自大城市學生的0.17-0.27倍);相對西部學生來說，中部地區學生選擇城市的意愿更高(高40.1%)，而東部地區學生有更高的意愿接受農村，這可能與東部地區的城鄉差距相對較小有關;相對對照專業(文史)而言，農學專業的學生沒有顯示出更高的農村就業意愿(變量不顯著)。

對于模型2(對地區選擇回歸)來說，本科生有更高的概率選擇東部地區(高出專科生68.6%);相對大城市的學生而言，中等城市、縣城、鎮、農村的學生有更高的概率選擇在中西部地區就業(選擇在東部地區就業的概率為來自大城市學生的0.32-0.56倍);相對西部學生來說，中部、東部地區學生選擇在東部地區就業的意愿都高很多(約為2.6-3.5倍)，這與地理毗連應該有關。

對于模型3(對部門選擇回歸)來說，男生選擇體制內優勢單位的概率比女生低(為女生選擇概率的59.5%)，這與女生更追求崗位的穩定性有關;相對對照專業(文史)而言，教育學類專業的學生(師范生)有更低的概率選擇體制內優勢部門(為對照專業學生選擇概率的27.7%);相對西部學生來說，中部地區、東部地區學生有更低的意愿選擇體制內優勢單位(選擇概率為西部學生的0.59，0.68倍)，這與中、東部地區體制外崗位更多、選擇機會更多是相吻合的;擇業中動用關系資源者，相對于沒有動用者有更高的概率選擇體制內優勢單位(高40.7%);對戶籍的重視程度(定序變量)每提高一個層級，學生選擇體制內優勢單位的比例上升13.8%;對社保的重視程度(定序變量)每上升一個層級，比例上升39.7%。這與研究預期都是基本一致的。

五

綜上分析可見，在二元經濟背景下，大學生就業難的實質并不是大學生供給數量絕對過剩造成的難，而是相對的難，即由于畢業生的就業意愿重疊造成就業困難。在熱點地區的熱點部門，很多大學生展開激烈競爭，成功就業確實非常艱難。大學生就業偏好所不及的西部農村地區、很多體制外中小企業、基層一線單位又招不到滿意的大學生。我們進行的問卷調查證實了學生的這種就業意愿。

既然大學生就業難不是大學生供給絕對過剩造成的，這一問題的解決方法就不應是消減大學生的人數。在二元差距過大的背景下，僅僅依靠宣傳教育，要求畢業生改變就業觀念，放棄城市、離開東部地區去農村和西部就業也是不現實的。從根本上來說，只有縮小不同地區、部門之間的收入差距，消解二元分割，實現勞動力市場的一體化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出路。

實證分析的結果提示，國家出臺吸引大學生往農村、基層流動的促進政策，可以更有工作重點和針對性。具體來說，如果鼓勵學生去農村、中西部不發達地區就業，可以對以下群體更為關注:專科生、就業形勢悲觀者、來源地層級較低者、就讀于中西部者。如果吸引學生去體制外一般單位就業，則可重點關注:男生、師范生、中東部地區學生、關系資源缺乏者、相對不太重視戶籍、社保者。

注釋:

① 問卷中本題是多選題。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統計公報，2005.

[2]周駿宇.二元戶籍壁壘與大學生就業困境[J].青年研究，2007(11).

[3]郭叢斌.二元制勞動力市場分割理論在中國的驗證[J].教育與經濟，2004(3).

[4]王全眾.序次Logistic回歸模型中因變量分類數的確定[J].統計研究，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