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的那棵老柳樹

午后，下了一場細細密密的小雨，世界籠罩在空蒙的雨霧中。那細密的雨滴，如同噴霧，細小而稠密。沒有風，小小的雨滴就這樣輕揚飄落，既沒有風嘯聲動，也沒有電閃雷鳴，一切是那么靜謐而安詳，如同溫柔的午睡一般。夏日的溽暑，被這清涼的細雨化解了，很舒適，很涼爽，將手伸出窗外，感受那無聲的滋潤，似乎那雨竟透過毛孔，潤了心脾，讓人心生愜意和溫情。

小雨雖不大，但是持續下了很長時間。雨住時，大地已然濕漉漉的。

雨后的世界，空氣里自然彌漫著一股清涼而清新的泥土和植物混雜的氣息，狠狠地吸上兩口，讓人覺得通體舒泰。

晚飯后，和愛人下樓散步。太陽已經在寬闊的街道另一端消失在地平線下，暮色正一點點地加重，空氣里已經滲透著微微襲人的寒意，讓人下意識地打個寒噤。那微寒是很明顯的，那是秋天將至的前兆，不覺又心生感慨，時間真的很快，秋天馬上就要到了，又是一年收獲的季節……

順著橫貫小城的主干道向西走，過一道街，就是愛人現在就職的學校。學校再往西，就是城郊，小城很小，一不留神就會走出城了。

學校規模很大，幾近占了小城一偶的整整一個方。學校現在已經放假，但校園里依然很熱鬧，籃球場上，羽毛球場上，甬路上，老老少少，形形色色，都是晚飯后出來鍛煉的人。

校門口一棵需兩人才能環抱的老柳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蒼勁的虬枝垂下千百條的綠絲絳，形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傘蓋，把方圓十幾米內的地面都籠罩了，更有一部分樹陰，跨過柵欄伸進校園里。主干在不到兩米的地方有一個分叉，而兩個樹杈又都長得同樣的強壯，只是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兩個分枝互不相讓，比賽一樣向上生長，又都有著極其繁多的分枝，為了防止它們過于茂盛的樹頭因強風而在分叉處斷裂開，早在幾年前，城管部門就用特制的鋼筋圍成一個長方形，把兩個分枝牢牢地套在一起，讓它們永不分離。只是，因為樹干在生長，枝葉也在生長，生命的力量已經讓那銹跡斑駁的鋼筋深深地嵌入樹干里，不知它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每一次從這棵老柳樹身旁經過，我都會在它的腳下駐足，感受它的偉岸。我不知道它在這里生長有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它經歷過怎樣的風雨，但我知道，它就像一個守衛者，無論風雨，無論冰雪，無論嚴寒，無論酷暑，它都像一個戰士一樣守衛在這里。季節的輪回，歲月的更迭，它綠了又枯，枯了又綠，夏送陰涼，冬遮寒風，它見證了一批又一批的學子從這里走進去，又從這里走出來，也見證了一撥又一撥的園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這里辛勤地勞動，韶華流逝，鬢染白霜，它成了這所中學過去、現在和將來最好的見證者。

或許那些天天經過它身邊的人，來去匆匆，對于它已經漠然視之;或許它也不曾被孩子們用熱切的眼光欣賞過;或許人們偶爾也會感嘆它的龐大，但卻沒有人能夠感受到它是人世間歷史演繹的見證。

伸手撫摸它黝黑皸裂的皮膚，讓人感受到的是滄桑和輪回;那粗壯高大強勁的主干，讓人感受到的是力量與生機;那濃密婆娑陰郁的枝葉，讓人感受到的是執著和細致……站在樹下，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被攬于懷中的庇護之感，那里真的可以遮風，也可以擋雨……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20多年前，我曾經在這里讀高中，那迷茫彷徨的日子，卻讓我不曾記得當年校門前有沒有它的存在。只記得，在離老柳樹不遠的門口，有一個為學校守門的很嚴厲的老頭兒。他一生教了很多學生，也稱得上桃李滿天下，或許他不會想到，今天還會有一個他沒教過但被他管過的學生還會記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