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導師葉教授是個很有意思的老太太。
她原來是下鄉知青,恢復高考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當時她在一家街道工廠上班,聽說她要去考大學,很多工友都笑了,覺得她那么大年齡了,真是異想天開。
她不管這么多嘲諷,認真地復習。她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師范學院,畢業后,分到縣城一個事業單位。
那個單位工作穩定,福利也好,上班的時候,就是喝茶、聊家常,很多女同事把毛線活拿到單位打。東家長西家短,數落著自家的婆婆或者小姑子,就這樣,一天天的時間打發出去了。
她覺得這樣浪費時間怪可惜的,于是,就把考研的課本拿到單位去看。
同事見她已經三十六歲了,還準備報考研究生,都覺得很荒唐。她認真地說:“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啊,我要趁著年輕多學些知識,不能就這么荒廢時間。”旁邊有個男同事說道:“你還得上班,還得照顧家庭,再說,你確實快奔四十的人了,人到中年了,還學什么習啊!再過十多年,你就做奶奶了。”她笑笑,沒說話,繼續看她的書。第一年,沒有考上,第二年,女兒已經讀初中了,上了所重點中學。晚上,母女倆一起學習。
這一年,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研究生。
研究生畢業后,因為成績優異,她被留下任教了。丈夫作為家屬,被學校調到后勤處工作。于是,他們全家從縣城到了上海。孩子在學校的附屬中學讀書。
工作幾年后,葉老師熟悉了教學,她又不安分起來,想考博士。于是,在四十三歲那年,她報考了博士研究生,與她一起坐在考場的,還有她的一個學生。
博士順利考上,畢業后,她又回到以前的大學工作。
現在,她已經是博士生導師了。雖然去年退休了,但是,因為教學質量高,身體好,更重要的是心態很年輕,學校返聘她,依然讓她帶博士研究生。
前幾年,她參加了一個畫展后,居然一門心思地想學國畫。于是,她就去拜了一個國畫名家做老師,幾年下來,居然畫了一手好畫,并且在國內得過幾次大獎。
今年教師節,我們同學拜望她的時候,有個女生很冒失地說:“葉教授,你怎么一點不服老啊,快六十歲的時候,還去學國畫。”
葉教授笑瞇瞇地說:“我就是不服老,雖然我是長了很多皺紋了,但是,皺紋長在臉上不算老,只有長在心里才算老。”
老師的話贏得了大家的掌聲。
是的,她能從一個街道工廠的女工成為著名高校的博士生導師,不正是因為她的心中從來不長皺紋嗎?
張蓉//摘自2010年1月5日《雜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