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久寒一就打電話給我震醒了,叫我去照看店鋪。“我不去。”我還要睡覺美容。“逛商場的可是有很多帥哥鳥~”久寒一貌似輕飄飄的說出這句重量級附加條件,我完全可以想象到電話那頭她得意地擠眉弄眼。
好吧。我輸了。
我屁顛屁顛地穿上衣服換上鞋,洗臉刷牙搽搽粉。就這樣我出發了,當然我是絕不會承認我是為了看帥哥才去看店的。
吃過中午飯久寒一聲稱自己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迅速在我面前流竄了。我坐在旋轉的小椅子上左轉轉右轉轉,無聊得頭暈。那些逛商場的帥哥呢?久寒一這個大騙子。
我像個多動癥一樣一個人在店鋪里面東西鼓搗,終于我熱了,把臉貼在柜臺上面的玻璃上,這樣可以讓我感覺到涼爽,我趴啊趴啊就要睡著了,一個聲音忽然在我耳邊問道:“這個帽子多少錢?”
舉著帽子的胳膊纖細而白皙,我隨口說三十五,然后揉揉眼睛從座位上站起來方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個男孩子。他的頭發是那種碎碎軟軟的發質,摸上去一定很舒服,一件素白的長袖衫套在他的身上。我看著他特傻地笑了一下。他忽然把那頂帽子戴在我的腦袋上,然后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問我,可不可以送快遞。
快遞?
“本店沒有此項服務。”即使真的看到了霹靂帥哥,我的頭腦還是異常清醒的。
“不遠的。你走路就可以到。”他哀求我的時候聲音顯得更加綿軟。
聽了半天我總算搞清楚,這家伙選帽子送給女生卻不敢親自出馬,只好委托我這個“看上去非常值得信任的人”,我很奇怪,難道我的臉上寫著善良兩個字嗎?
但是我還是答應了做他的小信差。
我在google地圖上看好了路線,可一出門還是迷路了,我一直不愿意承認我不喜歡出門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路癡,但這并不是關鍵,關鍵是我恨該死的天氣預報,它明明說今天天氣晴2到6攝氏度,現在忽然飄起大雪來,凍得我鼻子頭都透心涼,只好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十幾分鐘后,車子停在了一個有大鐵門的小別墅外面,那十六塊的車錢我摳了半天,司機都有點兒不耐煩了,他說你出門是不是沒帶錢啊。我說不是,我帶了。我是真心疼啊,我這白花花的錢就這么被奉獻了。
我摁了半天的門鈴,也沒人應,只好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取暖。我真想劈了那個帥哥,更想劈了那個挨千刀的叫聶如雪的丫頭。
嗚嗚嗚……我覺得自己好可憐,我好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兒啊~
就在我又凍又餓又累又痛滿腦子邪惡念頭的時候一輛小汽車非常華麗地停在了我的面前,車門被緩緩的推開,從里面走出一個飄逸長發的女孩兒。
我迅速的站起來,把裝在禮品盒子里的帽子遞給她。“給我的?”她有些驚詫地看了我一眼,轉而又表現出不屑一顧來, “嘿。”她對我說,“告訴在熙,我不會接受一個膽小鬼的。”KAO!我是傳聲筒嗎?我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向前走,忽然聽到身后發出“哐當”一聲有些沉悶的聲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馬上轉身回去,迅速地拾起丟在地上的那個套著袋子的禮盒,站起來對視上她的目光,做了個鄙視的手勢,然后我揚長而去。
走出幾步我還是覺得很氣,抬起腳用力的踢在她家外院的墻壁上。
唔~好痛!
回去我就感冒了,眼淚和鼻涕一起飛流直下。一難受我就容易脾氣暴躁,久寒一還要往我槍口上撞。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接,她又打了一個電話,我裝沒聽見,她還打!
我摁下接聽鍵的時候還聽到她對別人說,緋衣生病了肯定在家的。
“你知道我生病了你還騷擾我!”我暴怒,其聲完全聽不出來是個生病了的人,但是吼完之后我就開始咳嗽起來了,震得我嗓子都痛了。
“不是我。是個小帥哥。他說他叫金在熙。”久寒一表現很無辜。
“喂。”然后聽筒里就傳來了這個軟軟的糯糯的聲音。“你生病了?”他問。
“嗯。”
“我去看你吧。”
“別。”我還承受不起這等美意。
“那個。”帥哥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你想問我東西送到了沒有是吧?”我一向這么痛快,“我當然有去送了,還迷了路,還打了車,還挨了凍,當然還生了病,但是人家不要。”說完這句,我聽到聽筒那一頭輕輕的嘆息聲,然后他說:“謝謝你。”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兒無奈有點兒傷心……總之讓我有一點兒心疼有一點兒動心,于是我安慰他,“沒事兒。兩條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條腿的女人還不多著呢!”
感冒并不是什么大病,所以很快在感冒藥和久寒一的雞湯和水果的照料下,我痊愈了。為了報答久寒一的“辛苦付出”,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幫她照看“我們的店”了。
久寒一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壞笑,她說這么善良簡直不像你性格呀。我不理她對著大鏡子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其實我戴這個帽子還是蠻漂亮的,這個帽子當然是小帥哥買的那一頂。既然別人不珍惜,那我來戴好了。就這么扭著扭著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今天是星期二,小帥哥應該在教室里面上課啊。而且,今天是星期二……然后我發出嗷的一聲尖叫來,立馬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書包,圍巾,手套。“我要走了。再見。”
等我闖進教室時老師正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地講課,而周圍的同學都用一種頗詫異的眼神看著我,我張牙舞爪進來的慌亂姿勢顯然成了笑料,我迅速地找個座位坐下來,小聲地問身旁的同學,“考完試了?”“考試?”她滿臉疑惑地看著我。“期中考試啊?”我話音剛落,身邊的人恍然大悟般的點點頭,“那不是下周才考嘛!”
神啊。救救我吧!
不用考試我就從側門偷偷地溜了出去,外面很冷,空氣異常清冽。在操場上,忽然多出了擁擠的人群,我站在鐵欄外面瞪大眼睛的向里面張望著。
“寄緋衣?”一個清秀的面龐忽然隔著鐵欄湊到我的面前,是金在熙。
他一臉詫異地看著我,“你上大學了?”
“我隨便走走不行啊。你沒看到附近大片的居民區呀。”我忽然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念大學這件事情。
少頃,他側過頭來盯著我頭頂上的帽子,“那是不送給如雪的那頂么?”
“是。”我都為他生病了,他當然沒有理由不把它送給我。
“她真的沒要啊。”他的眼神里透出一點點兒失落來,繼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沒關系,我早該知道。”
“什么叫早該知道,她哪一點看不上你?”我覺得很憤懣。
“你不覺得我有一點兒娘么?”他轉過頭來非常詫異地看著我,好像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唯獨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的聲音很軟很糯很斯文很招人喜歡,原來這就是娘娘腔啊。
“沒有人喜歡我啊。很多男生欺負我,他們說我長了一張不爭氣的女人臉。”他緩慢地說道,臉上顯出一些懊喪來,我忽然轉過身去抱住他,“沒有。”我對他說,“你很帥。很好。很特別。”
對天發誓,抱金在熙的時候我腦袋里真的沒有一點兒邪惡的想法,但是久寒一知道這件事兒后一臉壞笑著打量我,“你不是純粹為了安慰人吧?”
我沖她翻了個白眼。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為什么要抱他,總之當時的氛圍變得特別尷尬,我繼續抱著也不是,松開也不是,兩個人就都僵在了那里。然后他說了一句很雷的話,他說,今天好冷哦。說著他反過手來,用力地抱了抱我。
就像約定好了一樣,我和金在熙在星期天都準時出現在了店鋪里面,久寒一對我的早睡早起按時看店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花癡效應。”她這樣點評我。
我正在忙著給一個女生推薦帽子,金在熙便抱著手臂站在我身后耐心地等我把話說完。“我答應過要請你吃飯。”他說。什么時候?我忘記了。我臉上的表情是這樣的,但是我并沒有說出來,那多不識趣。我于是說,“好啊。今天么?”“嗯。”他點點頭表示肯定。“需要等你下班嗎?”那時候已經四點了,我看了看久寒一,她于是說,“緋衣你快走吧,你們倆跟那兒放電我看著長針眼!”你多說一句話會死啊啊啊啊~~~
“你不念書了嗎?”走在路上金在熙忽然對我說。
“啊?嗯。”我說。
“為什么呀?”他是十萬個為什么嗎?
“家窮。志短。”我信口胡拽。
他忽然緘默著不再說話。但是再看我的時候,他的眼神里分明多出了一些什么,這忍不住讓我感到一陣暗爽。小說里的故事情節不都是這樣嗎?男主因為憐惜對女主產生了愛意。
我想起那天晚上,月光照在積雪的地面上,顯得格外的明亮,我們兩個跨在護欄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我說太無聊了,不然我給你算算命吧。
“好啊。”
我垂下頭故作認真地掐指一算,然后特別嚴肅地告訴他,“這位小先生,你五行多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來。我們兩個一起笑,笑得非常開心,非常舒暢。
金在熙說,他從來沒因為長得好看開心過,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他太女氣。所以小時候的他就是非常自卑的。
以后不會了。我輕聲說,他也許聽見了,也許沒有。但是我繼續說:“你會驕傲。比所有人都驕傲。”
我翻箱倒柜地找徐年的電話號碼,久寒一剛洗完澡就坐在小壁柜上剪指甲,她說,“有事兒了才想起人家不太好吧。”雖然她總是喜歡打擊我,但是這次她說得很在理。我不該忘記當初我是怎么拒絕他的,其實我也沒說什么過分的話,我只是時時表現得有些思想跑偏,導致徐年同學的告白總是處于一種非常尷尬的境地。
幾番猶豫之后,我還是撥電話給徐年了,如此這般的說了我的計劃,沒想到他非常痛快地就答應了。我忙不迭地說謝謝。“不用。”他似乎露出一個非常寬慰的笑容來,“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嘛!”他似乎在刻意地告訴我,現在他當我是朋友讓我無需多心。這讓我忽然覺得很感動。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百分之百為我著想。論他的好,我無話可說,但是愛情,那根本是另外一回事兒。
撂下電話之前,我再三叮囑他,我十七歲,初中畢業就輟學了。
金在熙選的飯店很好吃,我吃得很飽很脹,完了心滿意足地看著他說。“對了,我還有一件事兒要對你說。”
“什么?”
“你周末都有時間的吧。”
“嗯。你要和我約會嗎?”他頗為驚詫地看著我。
“去死。”
“我給你找了個功夫師傅,你以后和他學。”
“什么?功夫?”他本來就很明亮的眼睛此刻好似要迸出火花來了。
“是泰拳還是柔道還是那個啥?”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搞清楚徐年到底是搞什么功夫的。我就記得他拿過一個什么武道會的金獎。我非常泰然的攬過金在熙的肩膀拍了拍,“總之放心吧。你的師父是個非常厲害的人。”
如果說金在熙挑著眼睛看我的時候目光里還有一點點兒不信任的話,他見到徐年的時候就完全地折服了,其實徐年不過是踢了踢腿做了幾個漂亮的花式動作而已。
從此,金在熙艱苦卓絕的男子漢訓練課程拉開了帷幕。數月在我們眼前飛逝而過。
嘰嘰呱呱。一群叫囂的鳥從我的頭頂上飛過,留下一團鳥屎。
“啊~~~~~~~~~~氣死我了。老娘要活捉你們燉湯!”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啊。我的好心情都被這些壞鳥給破壞了。久寒一非常善良地安慰我,“小姐。你這樣子好像婚前恐懼癥。”
今天是在熙匯報表演的日子啊,他變黑了一些,力氣也大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情看上去終于不那么地像一個受害者了。這讓我很滿意,自然對徐年是千恩又萬謝。徐年認真地看了看我,然后說,“你喜歡他吧?”“去。”我馬上擂了他一拳。
我在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中看到她了。為什么她會在這里。我忽然覺得很憤怒。她坐在小臺下面穿著一件粉色的小衫,頭發還是那樣披散著。我像個小孩兒一樣氣嘟嘟地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
“緋衣!”在熙看到我,從臺上跳了下來,幾步走到我面前,路過聶如雪的時候,我看到他們非常默契地相視一笑。我的頭低下來,我就知道,出門被鳥屎砸到的我一定不會有什么好運氣。“你怎么了?”他彎下腰來輕輕地撥開我額前的碎發。
“不用理她。小孩子鬧情緒呢。”久寒一的語氣聽起來非常不以為然,我想捶她。
在熙笑了起來,“一會兒你看到我的功夫就高興了。”
這時候徐年在后面大聲地叫他的名字,他應了一聲,幾步就躥回臺上,然后跑去了后面。他的身形比起以前明顯矯健了很多。
這個舞臺是徐年跟武館借的,這成了在熙一個人的舞臺。坐在臺下的除了我們幾個孩子還有在熙的媽媽,她看上去就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貴婦人,端端正正地坐著,聶如雪偎在她的身邊,顯得非常的乖巧,這時候我才知道,這兩家明明就是世交,在熙從小就和聶如雪一起長大。但是聶如雪似乎是喜歡彪悍型男生,所以對金在熙的好感一直提不起什么興趣來。我kao!我現在發現自己的種種行徑已經讓我成為了這兩個人的紅娘,看著聶如雪滿目慈光,我就覺得自己傻得冒泡。
散場之后,金在熙的媽媽要請我們吃飯,我說頭痛不舒服不想去。久寒一說你得了吧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我用力地瞪她,這次真的是有些生氣了。久寒一難道你沒看出來,人家金媽媽邊兒上坐著的才是正牌的兒媳婦?你這個白癡。“你才是白癡。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到底喜歡誰嗎?”久寒一用手指戳我的腦殼,我閉上嘴巴沒再說話。
到底我們還是沒有去赴那頓大餐,徐年竟然說他有事兒!金媽媽一再說著感謝,有機會一定要請我們吃飯。然后我們就告別了,金在熙和聶如雪他們一行坐上了開來的黑色小轎車,久寒一扯著我和徐年要去稻城海鮮喝啤酒。這回徐年沒事兒了,我說你丫不是忙著呢么,你別來了。“我和在熙他媽媽要是一起吃飯會抽筋的,大戶人家規矩多。”徐年非常誠懇地說。看在他打造出萬人迷在熙的份兒上,我決定暫時原諒他了,我確實也不怎么想去。后來我們干掉了一打啤酒,其實主要是他們兩個,久寒一說我喝第二瓶的時候就開始說胡話了,直喊金在熙。我當然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你還……”她說到這兒用一種非常陰郁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有些毛了,有點兒嘴唇哆嗦地問她,“我還干什么了?”“你還,拽著徐年死乞白賴地親了一口。”
看得出來久寒一徹底被我震住了!蒼天啊。我沒臉見人了!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地想了一宿,最后還是決定打電話給徐年,我說對不起了您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我一馬吧。“我忘記了。”徐年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地坦然,“你是說我不用對你負責任?”我整個大腦都快哈皮起來了。 “大清早的,你這是說什么胡話呢。”徐年笑了,聽起來卻隱隱有些苦澀,“沒事兒的話我要掛了啊,練武呢。”“嗯,拜拜。”啪。電話被掛斷。我的心也終于輕松的落回了地面上,然后我開始在床上興奮地打起滾來。
哎。我真不是個東西呀。
“小帥哥今天來了。”
“小帥哥問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小帥哥問你是不是和別人私奔了。”
我很久沒有去店里,久寒一晚上回來的時候總是會帶回來類似的消息。我的手機上金在熙被拉黑了,我很久沒有看到他,我們就像這個世界上兩個飄渺的種子失去了音訊。
我們本來就不該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某一個偶然的時空錯位讓我們不湊巧的遇見,也許我就是上帝安排給他的天使,完成了救贖他地使命,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離開了。
雖然這個過程讓人感覺很痛苦,我還非常矯情地發了一場高燒,徐年每天都積極地跑到我和久寒一的租房處來看我,帶各種亂七八糟的補藥,他和久寒一非常默契的對金在熙保持了緘默。
金在熙果然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在店鋪里面出現,也不再找徐年學功夫了,聽說他家里給他請了更加厲害的師父。這個時候我已經開始嘗試著和徐年交往了,偶爾去個電影院動物園什么的,其實感覺也不差。
久寒一給我帶回那個紙條的時候我正坐在沙發上光腳盤著腿嗑瓜子看綜藝節目,她一進門就甩給我一張白花花的紙團,還滾到地板上了。“什么呀。”我一邊彎腰撿一邊說,“他說給你的。”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有些忐忑地對我說,“緋衣,你對那小孩兒不是真動心了吧。”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張紙條上,在熙小帥哥娟秀的字跡寫著:“快出現,有人要告白。”我把那張紙條一點一點兒地攥緊,然后我的淚就憋出來了,垂著頭大滴大滴地掉在胸前,我哇一聲哭出來了。
“你怎么了?”久寒一看我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那種叫做擔心的東西。
“明天和徐年約會我該穿什么啊?”我一邊哭哭啼啼地翻衣服一邊問她。
你知道,有些路,我們永遠也走不回去的。
對不起。
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那是我不能說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