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樹(短篇小說)

今年的冬天提前光臨了。雪花大片大片地從天而降。它本想給這個灰蒙蒙的世界帶來一些亮色，卻使我感到更加昏暗和寒冷。

那天，我又為買房煩躁不寧。我深愛著的未婚妻給我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買房，就永遠別再找她!我非常理解她，也理解她的父母和她的親戚朋友。沒有房子，哪怕是屬于自己的幾十個平米的空間，怎么能有資格結婚?為了愛，她已經盡力了，她已徹底放棄了本來屬于愛的其他所有權利和條件，只剩下了可憐的房子，而且，從最初的獨棟別墅到聯排別墅，從花園洋房到一般公寓，從一百多平米減到幾十個平米，從指定的幾個地方到隨便我選擇的地方。這是她的最后底線。為了愛，我已無話可說。我愛她，我不能沒有她。但為了買房，我甚至大膽地想過，只要有一個由紙、文字、圖章標明的棲身空間，我寧愿放棄愛。愛已無關緊要，房子才是最重要的。為此，我一直在痛責自己，為愛羞愧，為愛懺悔。可我仍然無計可施。這件“最外面的衣服”已在我心中擰成了一個結。我不知道如何去解，更不知道能不能解開。

又一個星期天，我坐著公交車從城中心出發，我想，也許等公交車到了盡頭，到了鄉間，或許就有我買得起的房子。

從一環到二環再出三環，闖入我眼簾的都是高樓大廈，那無數個窗格子中，卻沒有一扇窗是屬于我的。

待公交車到達終點站，卻不是我想象的村莊，而是一片正在挖樁打基的工地。走在兩旁沒有莊稼只有裸土的鄉間道路上，若明若暗的陽光，沒有使我感到一絲溫暖，反而使我昏昏欲睡，更加茫然。太陽從來不會消失，而溫暖卻并非隨時都能夠感到。在冬天里，曾經生機勃勃的田野變得一片荒涼。我沉重的腳步聲也沒能給曠遠的悶寂撕開一道口子。

我感到又累又餓，一大早出來，看樣子，這一天又要一無所獲。這片田野上，到哪去找我能買得到的房子?

一棵孤零零的黃桷樹耷拉著立在冷硬的大地上，嚴重失水的葉片掙扎著一絲綠意。在它不遠處，一塊“××山莊別墅”的廣告牌畫著這片田野未來的美好藍圖。我沒想到，這里將要矗立起的房子離我的生活更遙遠。

我頹然坐在地上，背靠著黃桷樹。搖搖晃晃地開始打盹。恍惚中，我看見一只啄木鳥向我飛來，佇立在顫巍巍的枝丫上，嘰嘰喳喳地給我講起了故事。

聽我的大姐說，我出生在青山村一籠青翠的竹林里，剛出生時，我的父親被彈弓打死了。在我剛剛滿月的那天晚上，我的母親不知怎么地撞上了一顆汽槍子彈，成了獵人的盤中餐。也許，因為我的體積太小，躲過了呼嘯而來的子彈。好在我已學會飛翔，能自己啄食一些青蟲、石子、小草充饑裹腹。雖然我很早就成了一個孤兒，但并沒感到特別的悲哀。我曾在一位老農家的附近居住了一段時間。他的家鄉山青水秀，環境優美，恬靜安然。在他家屋前，有一株矗立了千年的黃桷樹，四季常青，枝繁葉茂，生機勃勃，每年三次開滿了潔白的花，每次上萬朵，晝夜散發著馥郁的馨香。黃桷樹不僅是我和許多鳥兒蟻蟲的家，而且是無數飛禽走獸的賓館客棧。同時，它為老農一家和村民們遮風擋雨，為整個山村營造了一種特別的氛圍。于是，我毫不猶豫地定居下來。我常常靜靜地看著老人汗流浹背地從田間地頭歸來，坐在地上，背靠樹干，心滿意足地卷起一支葉子煙。茂密的樹葉濾過灼熱的陽光斑斑點點地灑在他身上，柔枝嫩葉搖曳著一股股馨香，舒展開了他滿臉的皺紋。這時，老農嘰嘰咕咕地跟我說起了話。他以為我聽不懂。其實，他那些敘敘叨叨，我聽得非常明白。

可不久，他就接到通知，青山村要開發，村民要整體搬遷。因為你們要買房……

老人祖祖輩輩生活的這片土地要被開發。這就意味著這塊土地和土地上的所有附著物——房屋、花草樹木、老人、先人們的遺骨以及魂靈、水塘小溪、藍天白云等等自然風光已被貼上商品的標簽，進入市場，估價，拍賣，遷移，死亡……

大地是一種偉大的宇宙生命。她經受了反反復復的春夏秋冬，依然不老；她歷煉了無數的風風雨雨，依然寧靜厚實；她承載著無數重負，從沒叫苦喊累：她孕育了無數生命，從不驕傲。她依然生機勃勃。而現在，他們要讓大地背負沉重的高樓大廈，承受鋼筋混凝土，我不知道大地能否受得了這些城市進化、富裕，以及越來越多的氣喘吁吁的人們……

老農背著雙手，佇立在田坎上，望著一片綠油油的菜畦，他恍惚覺得那些油菜、萵筍、白菜，結滿了花花綠綠的紙幣。但他不明白為什么那些可愛的螢火蟲會成為發電廠的間諜?太陽把比他明亮的星星隱沒了?四周的煦風、清新的空氣像耕牛一樣被牽走，蹣跚著來到了市場，像一群奴隸，在熱熱鬧鬧的拍賣會上等著被人估價、踐踏……他始終不明白，自由自在的大自然怎么會成為一種商品?

因為已被勒令不準再種任何莊稼作物，連那些正在成長的幼苗亦將很快被鏟除，他剛播進泥土里的種子也只能胎死腹中了。賠償?他們用什么來賠償?自然風光價值幾何?祖先們的魂魄何處安身?有什么東西能與生命同值?

啊，一切都物化了，包括生命、精神、意識、自然……

勞動了一生的他突然之間無所事事了。他不能再去澆水施肥，修枝鋤草，侍弄泥土了。他覺得自己無用了。他被那些西裝革履氣勢洶洶的同類遺忘了大半輩子，他毫無怨言。而被花草樹木、蔬菜泥土拋棄了，他感到一種揪心的痛苦和著急。他整天整夜拖著沉重凝滯的腳步，在周圍徘徊轉悠。他是這片土地長出的一棵樹，就像那棵巨大的黃桷蘭。他不能離開這片土地，也無法離開。一夜之間，老人像大病了一場，憔悴不堪。

他真的老朽無用了。

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城市像異變了的螃蟹，披著金光閃耀、堅不可摧的鎧甲，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地向他奔來，他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城市伸出一條條長長的蒼白手臂，突然，手臂變成了不見頭尾的粗壯繩索向他的脖子纏繞而來，繩索瞬間幻成了無數的巨蟒，張開的血盆大口轟隆隆地吞噬了他，淹沒了他的家園……他平生第一次受到驚嚇，從來沒有感到過害怕的他感到了恐懼，他再也睡不著了。我也感到了我溫暖的窩里充滿了寒意，巨大挺拔的黃桷樹在瑟瑟顫抖……

他們說：

“我們要現代化。”但老人不知道什么是現代化?時間現代化了。人類創造的物質形式現代化了。人類的行為方式現代化了。人類的言語思想現代化了。人類使用的東西現代化了。城市現代化了。鄉村現代化了。自然風光現代化了。人們的吃、居、行、愛情、孤寂、戰爭、觀點……都現代化了。現代化使人類實現了空前的自信，甚至輕狂得沾沾竊喜自以為是。你們認為上帝死了，上帝應該退休了，小小的地球已沒有資格承載你們，沒有能量約束你們了。你們認為宇宙、大自然也應該現代化。于是，你們開始裝扮大自然，把大自然武裝起來，把他們移來挪去，試圖給他們注入人性，認為你們已有能量支使他們，隨意蹂躪他們……你們甚至到地球外空去竄來竄去……現代化蒙住了你們的眼睛。使你們的頭腦膨脹得出現了盲區，使你們的雙腿認識不了路，使你們的耳朵聽不到天籟之音，使你們的肌膚無法與大自然親近……其實，現代化并沒有使你們有絲毫真正的收獲，反而使你們迷失了本真，自我。現代化并沒有消除愚昧，反而使你們個個成了機器一樣的白癡，沒有了獨立思想和個人創造……

更令老人絕望的是，他們要遷走黃桷樹。

老人與黃桷樹朝夕相處了大半輩子，他的父母，他的祖輩，他的祖輩的祖輩，與大樹生活了一輩子，大樹是祖輩給他的唯一遺產……他知道，誰也不能栽一棵千年大樹。老人無論如何不讓他們挖走黃桷樹，他寧愿用他的生命去交換。我知道老人不僅僅為了保護祖宗留下的唯一遺產，也不僅僅是為了黃桷樹的生死存亡，他也是為了我，為了像我一樣的小鳥不失去我們的家。我們是一個整體，是一家，須臾不可分離。他們來了一撥又一撥，好說歹說，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無論如何許諾，如何威脅，老人至始至終就像屋后那塊巨大的青石，不松口不答應。在整個青山村里，只剩下老人一家，但老人并不感到孤獨，也許，因為還有我，我們的陪伴吧。于是，我們更加起勁地唱歌跳舞，盡量地為老人解悶。然而，那些人并沒有放過老人，一撥又一撥地來糾纏，甚至還把惡獸般的推土機、吊車開到了老人的屋前。面對轟隆隆的咆哮，老人毫無懼色，他像小時候一樣哧溜溜地爬上了黃桷樹，穩坐在樹上，與他們對峙著。無論他們怎樣好說歹說，威逼利誘，他就是不下來。他要與樹同在。盯著那些氣勢洶洶的人和機械，我也感到了恐懼。我本想飛走的，但看到老人大義凜然的樣子，我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我叫來其他鳥兒，靜靜地守在老人身邊。我們決定要與老人同在。一天又一天，老人不吃不喝，始終在樹上，幾乎成了黃桷樹的一根枝丫。我們商量，絕不能讓老人餓死在樹上。我們收集樹葉上的露水，喂進老人的嘴里。當我們把蟲子送給老人時，才想到老人不是鳥。于是，我們馬上飛到很遠的地方，為老人銜來了蘋果、梨子。當老人看到黃桷樹上結滿了蘋果、梨子時，他感到了驚奇，不解，困惑。當他吃著香甜的蘋果時，我看到了老人難得的笑容。我覺得，老人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像我們一樣，是一只鳥，一棵樹。不知過了多少天，當那些人又來到樹下，看到老人還在樹上，也感到驚訝。然而，老人仍然一天一天憔悴下去，我們著急起來。我知道老人無論如何是阻擋不了的。他能硬撐過一天兩天，但絕不可能永遠地撐下去，他不可能永遠生活在樹上，黃桷樹也不可能每天結滿了蘋果，梨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死在黃桷樹上，而最終他們仍然要把黃桷樹遷走。晚上，我飛進老人的夢里，跟他暢談了一次，老人默許了。第二天，那些人聽說老人答應了遷樹，個個目瞪口呆，不知是何緣故。他們怎么知道這都是我的功勞。但老人要他們必須保證不砍大樹，不讓大樹死去，而是移到另一個地方栽種。他們答應了老人的要求，老人把賠償大樹的錢全部交給他們，叫他們用這筆錢好好照顧大樹。

大樹遷走了，我失去了家，我也不得不離開了老人。

后來，我收到了一個信息，那是黃桷樹給我發來的。

親愛的啄木鳥：

你現在在哪里?你還好吧?分別快一年了，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也許，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早已死了。我的花已枯萎，化為了泥土；我的葉，已隨風四處飄零；我的枝丫已被燒成了灰燼，我的樹干卻將被做成了奇形怪狀的家具，我的根也將被挖走丟在垃圾堆里……我并不為我的死而悲傷，死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是所有生命的傳統和命運，即使我再活一千年，也要死去。沒有死亡，生命就不會延續。死是最平常的，最普遍的事情。也許，我們可以阻止生，但誰也不可能阻止死，連上帝都不可能。

然而，我們朝夕相處了那么久，我們早已是相偎相依的朋友了，在灰飛煙滅之前，我只想跟你說說話，像以前一樣。自從分別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沒有麻雀，沒有蟈蟈，沒有螞蟻蟲豸，從我身邊走過的都是匆匆而過的車輛，對我視而不見的行人，甚至那些蒼蠅、蚊子、蟲豸也不敢親近我，因為那些人整天給我噴灑刺鼻嗆喉的藥水。我不僅孤寂，而且特別的難受。說真的，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想念老人。我不知道老人怎么樣了，他說過他會來看我，但至今沒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我真替他擔心啊。

我真心誠意地感激你們。為了我的健康，你經常幫我捉蟲治病。怕我孤寂，你陪我說話，為我唱歌。那些可愛的蜜蜂為我授粉。使我結滿了美麗的花朵。無論風吹日曬雨打冰結，你從來不離開我。老人為我澆水施糞，修枝剪葉，每天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經常地噓寒問暖，他是我的保護神啊，特別是當他們要遷走我的時候。不惜犧牲他的生命。你們都使我感動啊。你們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你們使我懂得了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我們都是平等和諧的生命。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家園。我離不開你們啊。

親愛的啄木鳥，剛要遷走我的時候，它們還很羨慕我，說我進城了，享受美好生活了，其實，它們不知道。我并不快樂。雖然我不想離開你們，離開生我養我的這片土地，但是，我無能為力啊。不過，那些人對我很重視，非常地好，他們動用了大型卡車，巨型吊車，花了很多的錢，花了很大的精力才把我安放好，雖然我也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也許，他們看到我的年齡很老，身軀很大，就決定把我安置在城市最繁華的中心地段，而且專門在我身上釘了一塊牌子：名貴古樹，注意保護。而且把我編成了第一號，還在牌子上注明了我的詳細情況。據說，在他們的檔案里，還保存了我的所有資料。他們為了我，可真的做到了呵護有加，殫精竭慮。我為此也非常感動，感激。然而，我不習慣啊。我寧愿聽你唱歌，也不愿聽那些刺耳的車聲、喧囂嘈雜的音樂，你知道，我是喜歡清靜的啊!我之所以能長壽。就是因為我享受著寧靜。我也不喜歡他們為我治病，我受不了那些怪味，我喜歡你啄木鳥給我保健，沒有你們，我活不到這么高壽，也不會長得如此挺拔。可惡的是，他們用藥殺死了我身上的螞蟻、小蟲，他們可都是我的好朋友啊!雖然他們為我盡心竭力，但我仍然病了，一天一天地憔悴，一天一天地枯萎。他們成立了一個振救我的專家組，依然無濟于事。他們無法理解我啊!我告訴他們救我的只有你啄木鳥，可他們聽不懂我的話呀!他們也不想聽。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給我灌的水，很快就沒有了，水泥地面跟我搶水喝。他們讓我喝的藥，根本不對癥，不僅對我的身體無益，而且有害。陽光被云層擋在城市上空，無法照在我身上；我呼吸的全是塵灰、汽車尾氣、甲醛；天雨也變味了，風也異變了；雖然他們用了很多木樁撐在我周圍，但喧嚷的城市時時使我感到搖搖晃晃，我堅韌的根突破不了鋼筋水泥……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青山村，在老人的屋前……

親愛的啄木鳥，我要死了。我的死不足惜。我只是擔心你和老人。唉，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你和老人了，我也無法知道你和老人的命運了。這是我最后的遺憾。但愿你和老人都很好……

說到這里，啄木鳥突然噤口不言了。整個世界也瞬間靜穆無語了。我緊張地望著啄不鳥。它抖抖羽毛，像要抖落一些東西。一片羽毛從它身上飄了出來，向著我，裊裊而來。我想到了雞毛信。而買房的事還在糾纏我。我不能不為房子糾結，我不能不為愛情掙扎。我也管不了樹，鳥，老人了。我想離開。

突然，一只怪異的鳥兒破空而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鳥。它像披著鳥衣的人。它顯得很興奮，剛到樹上，就與啄木鳥熱烈地擁抱起來，嘰嘰喳喳地。我好奇地駐腳觀望著。我聽懂了他們的交談。那只怪鳥就是老人。難怪老人沒去看望黃桷樹。可老人怎么會變成一只鳥?我感到了害怕。這是什么地方?這個世界怎么了?我已顧不了那么多。我必須趕快逃走。

就在我拔腳欲逃的時候，那只怪鳥尖厲地叫道：你這個可惡的家伙，你來這里干什么?這里已沒有房子，沒有人了。你難道連這棵小小的黃桷樹都不放過?

我，我，我不知所措……

啄木鳥說道：他不是來拆遷的，也不是來開發的。他是一個可憐的買房者。

聽了啄木鳥的話，我突然感到委屈，憤懣。我只想有個家，我只想娶到我心愛的人。可我找遍了城市里所有的樓盤，沒有一個適合我的。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依然沒能擁有一個小小的空間。啄木鳥說得好，我不是拆遷者，也不是開發商，我只是一個想買房的可憐蟲。

但怪鳥仍然憤怒地說：買房者，你還好意思為買房苦惱。如果你不買房，我們就不會失去家園……

那我該怎么辦?我怎樣才能不為買房而苦惱?

變成鳥。只要你不是人，就不會為房子而……

我怎么做才能變成一只鳥?

把衣服脫掉……

我開始脫衣服，一件一件的，外套，內衣，襪子，鞋。為了那件最外面的衣服，我不得不脫掉里面所有的衣服。當我赤身裸體的時候，卻沒有發現身上長出羽毛。我冷得哆哆嗦嗦。我開始懷疑剛才那只怪鳥說的話：“脫掉衣服，你就會長出羽毛。”天越來越冷。我的肉體冰結一般越來越堅硬。我不停地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我希望它馬上長出羽毛。我等啊等……

怪鳥突然叫起來：滾開，滾開，你滾，滾……我不想跟人說話……

一聲徹骨的鳥唳，我被驚醒了。我瞥見兩只鳥影從我眼前拂過，瞬間消失了。

冬天的寒風吹黃了綠葉。天空越來越昏聵了。

我站了起來，望著已經黑暗的遠方，我決定不買房了。不買房，也就不會有買房的苦惱。

我現在只想怎樣才能變成一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