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組詩)

今夜，推杯換盞

十萬個江南，十萬座北國

我要你們大醉之后說清每一個地名

說清地名上每一道曲折的裂紋

說清裂紋供出的創口

你們所泄露的，需要

指認十萬場洪水，十萬片陸地

指認每一次沉沒和消失

指認泥沙俱下的版圖

此刻，十萬闕平仄脫口而出

仰望長空，我與清風對弈清盤

交出一場又一場殘局

換回千萬頃月光

秋風

這可心兒的綠，必須交回去

就地封存。我只能獻出枯黃

等待颯颯的秋風

秋風抬高云朵，擦藍天空

賜予空曠，遼闊

我沒有權利占有豐收

必須放倒所有莊稼，讓幸福和悲傷連成片

我在大地上疲憊地趕路

長長的投影，被滿山遍野的秋色掩埋

秋風卷起玉米須和沙粒，迎面

將臉打疼。來吧，再猛烈些

我的頭顱。倔強如葵

始終迷戀一個方向

落滿塵埃的心

在夜晚，我關緊窗戶，拉上厚厚的窗簾

不讓再小的一，最光亮泄漏，流失

到白天，我把窗戶努力開到最大

以便放進更多，更優質的光線

我始終重復這些簡單的事情

就像表盤上的刻度一樣死板

關閉和開啟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我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

努力讓身體更多的部分

盡可能長久地接納光明

讓黑暗遠些，再遠些

讓落滿塵埃的心，亮些，更亮些

確定

有一部分，必然會成為垃圾

就像棒冰最后剩下木棍

我一直想搞清它們是誰

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淺的紋飾，深的脈絡

隱秘的纖維，元素，氣泡

肉身，肉身的全部

是不是，是不是

這些未知的，可能的，不可能的

藏匿提示，鐵一樣沉默

像針灸，我一次次確定穴位

試圖確定能夠放棄的部分

以便提前扔掉。讓自己

可以輕松地，順利地，快捷地

葬入準備好的墓地

而每一次都會亂掉方寸

因為拿捏住的這些部位

酸脹，疼，無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