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受母語負遷移的影響,日本留學生學習漢語語音時,最困難、最容易出錯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聲調、送氣音和不送氣音,舌尖后音zh、ch、sh、r,鼻韻母,兒化音,圓唇元音u和ü,唇齒擦音f和舌根擦音h等方面。找出日本留學生漢語學習中介音的特征,可有針對性地進行教學,提高日本留學生漢語語音學習的效率。
關鍵詞:日本留學生 漢語 語音 母語遷移
由于母語的負遷移效應,來自不同語種的留學生在學習漢語發音時必然會呈現出不同類型的特征。找出日本留學生漢語學習中介音的特征,并制訂出相應的教學對策,有針對性地進行教學,可以提高日本留學生漢語語音學習的效率。日本留學生學習漢語發音最困難、最容易出錯的地方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聲調,送氣音和不送氣音,舌尖后音zh、ch、sh、r,鼻韻母,兒化音,圓唇元音u和ü,唇齒擦音f和舌根擦音h等。產生這些困難與錯誤的原因與日語母語的發音干擾有直接的關系。
從物理學角度描述兩種語言的音系,很難說有完全相同的音,而從教學角度、社會功能角度來說,如果無音位對立、音感無大差異,雖有變體、但有條件,那么兩種語言的音就是相當的。這類音學生學起來不困難。而漢語語音比日語語音要豐富復雜得多,那些漢語中特有的音,尤其是那些“似是而非”的音,是教學的難點。在學習漢語時,面對一個新的語音現象,日本留學生常常會不自覺地受到母語語音習慣的干擾。
一、韻母
(一)單韻母
漢語語音系統的重要特點之一是元音在音節中占優勢,其中單韻母比日語多一倍。日語有あ(a)、ぃ(i)、う(u)、ぇ(e)、ぉ(o)五個單元音,這五個單元音可以說都是松元音,舌位是趨央的,在聽感上日語單元音發音松弛且模糊。受母語負遷移影響,日本留學生發漢語緊元音時較松弛,加上日本人有張大口說話不禮貌的傳統觀念,漸漸養成了日本人很少動嘴唇說話的習慣,使得日本留學生發漢語單元音時給人發音不飽滿,發音器官肌肉不緊張,好像舌頭掉在下面的感覺,這也造成了他們在發單元音時嘴唇的圓展度不夠等問題。比如“a”“o”都有開口度不夠大的問題;“i”則向左右展開得小,舌位也低;“u”和“ü”則更成問題。日語“う”發音時,舌位在口腔中部,而漢語的“u”舌位較后,日本留學生在發漢語的“u”時,不像中國人那樣舌根隆起并向軟腭方向移動,而是習慣性地把舌位移到了口腔中部發“う”的位置上,雖然有時能做到圓唇,但口腔內部由于舌位向前了從而使咽腔擴大,改變了元音的共鳴特征,音色就與漢語“u”不同了。同樣,在發漢語“ü”時,舌位沒有在前,而是習慣性地向后了,同時圓唇程度也不夠,使人感覺很不到位。
(二)復韻母
漢語中還有相當多的復韻母,比日語多三倍。日語中只有や(ya)、ゆ(yu)、よ(yo)三個后響復韻母。由于母語中沒有相應的復韻母組合,不了解漢語復韻母發音特點,有些日本留學生發漢語復韻母時,不是一次緊張的復合元音,而是兩次緊張,發出相連的兩個音。漢語復韻母的整個發音過程是滑動的,看不出明顯的突然轉變的界限。但日本留學生發漢語復韻母時,肌肉是兩次緊張,兩個元音分屬兩個音節。上述原因,也影響了日本留學生在發復韻母時各個元音的發音比例,他們常常會把韻尾發得長一些。日語中以“ぃ”(i)為韻尾的詞很多,但不像漢語復韻母韻尾i,只是舌位動程方向的標志,要真正發到i的位置,占一個拍節。漢語復韻母的元音結合,不論是二合元音還是三合元音,元音中都有主次之分,有前響、中響、后響,作為韻腹的主要元音,音色最清晰、最響亮。我們還發現,日本留學生要么把復合元音“ao”發成a和o兩個音節,要么干脆發成お(o),復韻母發音時給人單韻母的感覺,如“刀”“都”不分。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對漢語拼音不了解,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在發復韻母時,舌位沒有真正從一個元音滑向另一個元音,往往縮短了這個舌位的動程,反映在聽覺上,使人有復韻母單韻母化的感覺。這也有日語母語的影響,日語的元音組合時還有一種同化現象,即把連接在一起的兩個元音或三個元音當作一個比較長的元音來發。這在很多外來詞(包括漢語外來詞)中表現得更突出。
(三)鼻韻母
日語鼻音韻尾“ん”叫撥音,典型音值是小舌鼻音[N]或舌位較高的鼻化元音。(okada,1999)它的發音部位根據下一個音的發音部位而有所變化,即它的發音要為發下一個音做準備,但無論位置怎樣變動,都不具備區別意義的功能,只是構成“撥音”的許多變體。這些變體在不同環境中出現,形成了互補分布而歸屬同一音位。比如,日本人在說母語時,有時也區別發n、ng、m的音色。例如“がん”(gan)的ん(n)音,實際上在說“がんにも”時發n音,說“がんが”時發ng音,說“がんまでが”時發m音。日本人把“ん”音在不同的場合發成不同的音色,但意義不變。這是因為日語的鼻韻尾具有這種特性,所以日本留學生對前鼻韻母和后鼻韻母聽起來不敏感,用起來十分混亂。另外,日本留學生區分一對在音位上韻腹相同的前后鼻音韻母時,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了這一對韻母的韻腹在音值上的差別,這樣就導致對不同的鼻音韻母區分率不盡相同。兩個變體在音值上相差越大,學生就越容易將這兩個韻母區別開來。比如ian、iang比an、ang更容易區分。日本留學生根本感覺不到an和ang有音位的對立和意義的不同,因為在日語中對應的日語單詞不論發an或ang都是同一音位的變體,意義相同。而ian和iang就能感覺出意義的不同,因為中間的元音日語中有兩個不同的相似元音“え”和“あ”對應。
二、聲母
(一)zh、ch、sh和j、q、x誤讀
造成zh、ch、sh和j、q、x誤讀的因素有兩個:一是前三者是卷舌音,日語中沒有,而后三者則分別有“じ”“ち”“し”與之對應。因此,日本留學生在發前者時常常不自覺地抱舌尖后與舌面前相混。二是送氣與不送氣的混淆,導致zh、ch、j、q的偏誤,也有雙重影響造成的偏誤。
(二)送氣音與不送氣音難辯
日語中有濁輔音和清輔音的區別,卻沒有送氣音與不送氣音的對立。送氣與不送氣只是同一音位的兩個變體,因環境不同而形成互補分布,沒有辯義作用。日語中即使送氣,也沒有漢語中那么強烈,時長也沒有漢語送氣音長。因此,聽覺上達不到漢語送氣音的標準。如“いっぱい”中“ぱ”應是送氣音,但在聽覺上,尤其在語流中,有時簡直分辨不清,即使這樣也不會影響對詞語意義的理解。
日本留學生送氣不足或送氣殘缺的情況,可能跟日語中有送氣成分的音后面常接小口型元音“ぃ”和日語促音的發音習慣有關。
另外,日本留學生對漢語送氣音與不送氣音在感知和發音上是否也與后接的元音有關,感知與發音的關系如何,也是值得研究的。
(三)f和h不分
日語里沒有唇齒擦音“f”,只有雙唇擦音“ふ”,沒有舌根擦音“h”,只有喉擦音“ひ”,日本留學生比較容易發“ha”,但是發hu、hua、huo、hui、huan、hun、huang時容易變成雙唇輔音。日語中的“ふ”是通過兩唇縫隙間呼氣發出的無聲摩擦音,日本留學生常常用它來代替漢語的f和h。如“理發”說成“理化”,“化”的聲母h,既不像f,也不像h,聽起來別扭。
(四)l和r的發音問題
日語里沒有邊音,卻有近似邊音的閃音,即日語“ら”行音,發音時首先將舌頭彎向硬腭,開始發出聲音時舌尖輕彈上齒齦,發出聲音,接近輔音[r],它的后面接元音i,即“り”發音接近漢語邊音l,后面接元音o即“ろ”,發音接近漢語舌尖后擦音r。所以,有的日本留學生發“日本”“吃肉”這樣的音時很不準確,舌頭好像在口腔里打轉。
三、聲調
(一)漢語的四聲和日語的高低調型
日語發音的基本單位是用平假名表示的一個一個的音拍。因此,日語被稱為音拍語(mora語言),漢語則是音節語(syllable語言)。每一拍是一個“元音”或“輔音加元音”。日語的音調就是音拍的高低位置,它不像漢語音調那樣在一個音節內發生高低變化,日語里一個音拍的詞在音調上不分高低。例如“日”和“火”都念“ひ”,按東京調沒有差別,但如果后續助詞“が”,成為兩拍,日が◎則第一拍下降,火が①則第二拍下降。“◎”“①”為日語音調型的標記,標注音調從第幾拍開始下降。漢語聲調是每個音節內具有區別語意作用的字調。而日語則是每個單詞各有高低的調型。日本人對高低音程很敏感,特別是對音調下降的地方。受語言環境(語調等)的影響,單詞特有的音高形式可以變成不同的高低形式。日本留學生學習漢字的聲調,不論是在聽覺上還是在發音上都對下降調比較敏感,而對下降以后的音高變化就模糊不清了。
(二)日本留學生漢語四聲的發音難點
首先是發漢語單音節詞時,趨平現象明顯,升降都不到位。原因就是上面所說日語從音節內部來說無所謂升和降,都是平的。受母語影響,他們發第二聲時,上升趨勢不明顯。發第三聲時,升落降的部分,起始階段出現一個短暫的穩定段,以穩定段代替降落段,然后上升。
此外,兩個容易搞混的單字調相連時,對日本留學生來說更困難。我們上面也提到過,日語在兩個音節以上的詞中存在一些音變規律,無論原來的詞音高形式如何,合成一個詞之后,只保留一種升降格。受這種模式影響,日本留學生在發兩個二聲相連的音時,不是第一個二聲變一聲,就是第二個二聲變一聲。日語中沒有低高低高這樣的調型,日本留學生沒有兩個升調連讀的習慣。第一聲為四聲的雙音節詞也是一樣,單獨發第四聲可以,但后面出現別的字時,就會受第二個字調的影響,第一個四聲很難充分下降。有人(重松淳)在對日本的漢語學習者做測試調查時發現,日本人以第四聲開始的雙音節詞錯誤最多,其次是第二聲開始的雙音節詞,這說明日語特殊的升降格規律確實對他們學習漢語四聲產生了影響。
(三)輕聲問題
日本留學生發輕聲時,有時也會有問題。漢語的輕聲都較短,這是實現“輕”的關鍵所在。但有的日本留學生為了達到“短”的目的,而在音節末尾加喉塞音,使音節急煞,音長短了,但聽起來不自然。如讀“哥哥”第二個哥為了縮短音長而加入了喉塞音。這大概是受日本人發促音“っ”的影響。“っ”是出現在か行、さ行、た行、ぱ行前面的特殊音,在發完促音前的假名后,立即停頓一拍,然后再發出后面的假名。在發有促音的詞時,促音前的假名發音都會有位置的變化,即有趨向喉部,緊縮一下的感覺,這樣促音前的假名音長顯得短了,達到促音的突然停頓和停頓一拍的目的,如“いったい”這個詞,發“ぃ”時,本來的前舌位音會有從喉部發出的感覺。
四、結語
以上談了日本留學生由于受母語影響而在漢語語音學習上的偏誤,這只是一個較為粗糙的總結,還需進一步深入研究,把這些偏誤分成不同類型和級別加以分析,依此有針對性地確定教學重點,分清輕重緩急,以便收到事半功倍的教學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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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紅蘊 北京語言大學漢語速成學院 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