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海寧方言連讀變調研究

摘 要:海寧方言屬于吳方言，有著豐富的連讀變調，海寧方言中的連讀變調和聲調類型、語法結構有關。本文對海寧方言兩字連讀變調作了初步分析，發現了不同聲調連讀變調的基本規律，特別提到了動賓結構字組連讀變調特點和陽平陽去在變調中的不同表現。

關鍵詞:海寧方言 連讀變調 動賓結構 陽平 陽去

海寧市位于浙江省東北部，嘉興市南部，錢塘江北岸。地理坐標北緯30°15′～30°35′，東經120°18′～120°52′。全市總面積700.5平方千米，戶籍總人口65萬。海寧市市區是原硤石鎮和原馬橋鎮(部分)。海寧方言屬吳語區太湖片蘇滬嘉小片，硤石話是海寧方言中的代表性地方話，本文討論海寧方言時以硤石話為對象。和其他吳方言區的地方話一樣，海寧方言具有豐富的連讀變調，下面對海寧方言兩字連讀變調作初步的整理研究。

一、海寧方言音系概況

(一)聲母26個(不含零聲母)

p p#688; b m f v t t#688; d n l #678; #678;#688; s z #680; #680;#688; #677; #597; #657; #565; k k#688; ɡ h #614; #510;

(二)韻母41個(含自成音節的輔音)

a ia ua o e ie ue #612; u#612; #603; i#603; u#603; #596; i#596; #639; i u #612;#623; i#612;#623; a#771; ia#771; ua#771; ɑ#771; iɑ#771; uɑ#771; #601;n in u#601;n o#771; io#771; a#660; ia#660; ua#660; #601;#660; i#601;#660; u#601;#660; o#660; io#660; #601;l m #331;

(三)單字調7個

陰平: 調值 755，例字:高豬

陽去平:調值#62774;113，例字:窮球

陰上:調值#62723;53，例字:古主

陽上:調值#62726;42，例字:五重

陰去:調值#62746;445，例字:蓋記

陰入:調值5，例字:急出

陽入:調值2，例字:月劇

其中，陽平和陽去合流，調值都是113。

二、兩字組連讀變調豐富

(一)兩字組連讀變調概況

海寧方言中兩字連讀后產生了5個新的調值，分別為低平11調，中平33調，低降21調，入聲調中1短調和3短調。還有一些字連讀后產生的變調與某些單字調值相同，有高平55調(同陰平調)、高降53調(同陰上調)、42調(同陽上調值)、入聲5短調(同陰入調)。連讀變調豐富了海寧方言的聲調類型，不同的變調又構成了字詞之間豐富多彩的區別性特征。

表1:普通的兩字組連讀變調情況

后字

前字陰平55陽平113陰上53陽上42陰去445陽去113陰入

5陽入

2

陰平

55連調55+5555+1

例詞交通青年山水招待相信雞蛋鋼筆陰歷

陽平113連調11+5511+5

例詞晴天羊毛門口勞動文化名字形式題目

陰上

53連調55+5555+2155+5

例詞火車九年手表主動反對準備解決寶石

陽上

42連調55+5555+2155+5

例詞橡膠后門淡水懶惰重要后代動作努力

陰去445連調33+5333+4233+5333+4233+5333+4233+5

例詞教師正常報紙創造變化訓練慶祝炸藥

陽去113連調11+5311+4211+5311+4211+5311+4211+5

例詞路燈外頭字典外語忘記命令認得大陸

陰入

5連調5+555+215+5

例詞雪花足球節省博士節氣腳步節約復雜

陽入

2連調1+555+211+5

例詞陌生食堂局長綠豆力氣服務蠟燭特別

由此可見，海寧方言中兩字連讀變調是相當豐富的。

(二)兩字組連讀變調規律

一般說來，兩字組的連調取決于前后字聲調的組合，不同聲調的組合會產生不同的連調。各個單字調和連讀變調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對應規律:

1.前字是平聲(陰平55、陽平113)時，舒聲后字的調值靠向陰平，成55調。

2.前字是升調(陽平113、陰去445)時，由于后字緊跟，前字不能完整發出升調，只是延長升調的前半段成低平11(113調的前半部分)或中平33(近似445調的前半部分)。

3.前字是上聲(陰上53、陽上42)時，聲調發不完整，只是將起點音高延長成55或44變調，與陰平調值近，本文中都標為55調。后字多受上聲降調的影響變成更低的降調21變調①。

4.前字是去聲(陰去445、陽去113)時，后字若是陰調字，則讀53調(同陰上調值);后字若是陽調，則讀42調(同陽上調值)。

5.后字是陽入時，后字調值一般靠向陰入，成5短調，在陰平字后變讀1短調。

(三)兩字組連讀變調特點

由上可見，海寧方言中的兩字連調還表現出這樣一些特點:

1.同類聲調有一致性。例如:陰平陽平作前字時，后字都讀高平55調;陰上陽上作前字時，連讀變調完全一樣;陰入陽入前字對后字聲調的影響一致。

2.陰調和陽調的變調有所分化。比如作前字時，陰平前字念55調，不變調，陽平前字念11調;前字是去聲，陽調后字念42調(同陽上調)，陰調后字念53調(同陰上調)。

3.入聲調和舒聲調的變調調值相通。如“陽入+陰平(陰入、陽入)”組合的連調和“陽平+陰平(陰入、陽入)”組合基本相同，“入聲+上聲(去聲)”組合的連調和“上聲+上聲(去聲)”組合基本相同，只是入聲字聲調讀得短促一些。

三、動賓結構字組連讀變調特殊

(一)動賓字組連讀變調的基本情況

在這些連讀變調中，比較突出的特點是動賓結構字組與非動賓結構字組變調情況不同。

表2

后字

前字陰平55陽平113陰上53陽上42陰去445陽去113陰入

5陽入

2

陰平

55連調33+原調

例詞開荒梳頭伸手牽馬開炮拼命輸血偷肉

陽平113連調11+原調33+原調11+原調33+原調11+原調

例詞離婚搖船留種量米停課流汗留級求學

陰上

53連調33+原調

例詞點燈鎖門打滾闖禍補課走路打鐵賞月

陽上

42連調33+原調

例詞養雞有名買酒上癮演戲有病染色有毒

陰去445連調33+原調

例詞看書報名救火跳舞唱戲做夢愛國中毒

陽去113連調11+原調33+原調11+原調33+原調11+原調

例詞暈車害人磨粉避雨賣菜辦事會客辦學

陰入

5連調3+原調

例詞結冰殺人發抖割稻織布吃飯出國失業

陽入

2連調1+原調3+原調1+原調3+原調1+原調

例詞閱兵入團拔草落雨拔菜掘地立國絕食

可見，動賓式兩字組都是前字變調后字不變。

(二)動賓字組變調規律

1.前字為陰平、陰上、陽上、陰去、陰入5個聲調時，前字都讀為33調。

2.前字為陽平、陽去時，在陽平、陰去、陽去字前變讀33調，其他聲調字前讀11調。

3.前字為陽入時，在陽平、陰去、陽去字前變讀3短調，在其他聲調字前讀1短調。

可見，動賓結構的兩字組前字變調以讀33調為主，保持了極強的一致性。涉及到陽平、陽去字時，變調略有分化，這和陽平、陽去在單字調中合流有一定聯系，下文還將述及。

(三)動賓字組和普通字組變調的區別

在大多數組合中，動賓字組和一般字組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例如:

表3

聲調組合連調例詞字組結構

陰平+陰平

(55+55)55+55開關

33+55開山動賓

陰上+陰上

(53+53)55+21打掃

33+53打賭動賓

陽平+陰去

(113+445)11+55停靠

33+445停課動賓

陽入+陰去

(2+445)5+21白菜

3+445拔菜動賓

還有一種比較典型的現象:兩個單字(或音節)會因為它們結構不同而有不同的連調形式。例如:

生蛋[sa#771;55 d#603;113-55]是指“不熟的蛋”，是偏正結構;生蛋[sa#771;55-33 d#603;113]是指“生下蛋”這個動作，是動賓結構。

開刀[k#688;#603;55t#596;55]是指“螺絲刀”，是偏正結構;開刀[k#688;#603;55-33t#596;55]是指“做手術”，是動賓結構。

可見，語法結構的不同影響了連調的變讀方式，因此，我們可以根據特別的連調式來區分動賓結構。

四、陽平字和陽去字連讀變調不同

(一)海寧方言中的陽平和陽去

海寧方言單字調中陽平和陽去都念113調。在兩字連讀后，陽平字和陽去字有著不同的連讀變調。因此，在研究連讀變調時，我們把單字調為113的字分成兩個調類來處理:凡來源于古平聲字的歸入“陽平”調，凡來源于古去聲字的歸入“陽去”調。

(二)陽平陽去在變調中的不同表現

陽平字和陽去字連讀變調的分別主要存在于以下幾種聲調組合的兩字組中:

表4:陽平字陽去字作前字

聲調組合原調連調例字

陽平+陰平113+5511+55農村

陽去+陰平11+53路燈

陽平+陽平113+11311+55油瓶

陽去+陽平11+42胃炎

陽平+陰上113+5311+55門口

陽去+陰上11+53外表

陽平+陽上113+4211+55營養

陽去+陽上11+42內部

陽平+陰去113+44511+55郵票

陽去+陰去11+53浪費

陽平+陽去113+11311+55蠶豆

陽去+陽去11+42任務

表5:陽平字陽去字作后字

聲調組合原調連調例字

陰上+陽平53+11355+55酒瓶

陰上+陽去55+21早飯

陽上+陽平42+11355+55象牙

陽上+陽去55+21近視

陰入+陽平5+1135+55鐵門

陰入+陽去5+21鐵路

陽入+陽平2+1131+55食堂

陽入+陽去5+21陸地

由此可見，陽平字、陽去字的主要區別是在對后字連調的不同影響上。由于動賓字組后字都不變調，所以在動賓結構字組中，陽平字和陽去字在連讀變調上表現一致。

陽平、陽去在連讀變調中的區別主要有兩個方面:

1.陽平字作前字時，舒聲調(非入聲調)后字都念55高平調，與陰平調值相同;陽去字作前字時，舒聲后字則按陰陽調分化，陰調后字念53調，與陰上調值同，如“浪費[lɑ#771;113-11 fi445-53]”，陽調字后念42調，與陽上調值同，如“胃病[#614;ue113-11 bin113-42]”。

2.陽平字作后字時，在上聲、入聲字后念作55調，與陰平調值同，如“酒瓶[#678;#612;#623;53-55 bin113-55]”;陽去字作后字時，在上聲、入聲字后念作21調，如“近視[#677;in42-55 z#639;113-21]”。

我們可以根據后字的不同連調把陽平字和陽去字從單字調113的字中區分出來。

表6

例字例字字組說明

田[die113]雞[#680;i55]田雞[die113-11#680;i55]“田”是陽平字

電[die113]機[#680;i55]電機[die113-11#680;i55-53]“電”是陽去字

曉[#597;i#596;53]平[bin113]曉平[#597;i#596;53-55bin113-55]“平”是陽平字

小[#597;i#596;53]病[bin113]小病[#597;i#596;53-55bin113-21]“病”是陽去字

需要注意的是，海寧方言中的陽去和陽平雖然不是獨立的單字調，但它們在連讀變調中的不同表現卻表明這兩個聲調有區別。在對后字的影響上，陽平前字和陰平前字基本一致，陽去前字和陰去前字基本一致，這說明這兩個聲調原本不屬于同一類，只是后來才發生合流的。連讀變調的研究使我們加深了對海寧方言單字調的認識。

五、結語

綜上所述，海寧方言中的兩字連讀變調非常豐富，變調也有一定的規律可循。變調調值和本調的調型與調值有關;變調的類型和方言調類有關，也和一定的語法結構有關——動賓結構和其他結構在連讀變調上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通過對變調的分析，我們可以部分還原單字調類的原始狀況。通過陽平和陽去調在連調上的不同，可以看出原來兩個聲調是分立的。

以上初步整理了海寧方言中兩字連讀變調的情況，如果在條件成熟時，還應在此基礎上深入研究海寧方言三字、多字連讀變調現象，為海寧方言研究乃至吳方言研究提供一些具體材料。

注 釋:

①上聲加平聲的組合是個例外，后字(非入聲調)變為高平55調。

參考文獻:

[1]詹伯慧.漢語方言及方言調查[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2]蘇向紅.海寧方言聲韻調之研究[J].湖州師范學院學報，1999，

(4).

[3]胡明揚.海鹽方言志[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

[4]海寧市志編纂委員會.海寧市志[Z].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2.

[5]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6]侯精一.現代漢語方言概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7]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方言調查字表[Z].北京:商務印書

館，1988.

(姚若豐 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在讀教育碩士 20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