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中三組佩飾詞的多維考查

摘 要:佩飾主要指用以美化人體、裝點服飾，用各種材料制成的飾物。在我國古代，佩飾有諸多象征意義。《說文解字》是一部“世間人事，莫不畢載”的百科全書，考察《說文解字》中表佩飾的漢字可以窺見我國古代佩飾文化的基本面貌。本文擬通過對《說文解字》中三組佩飾詞的多維考查，揭示其特有的字源意義和文化意義。

關(guān)鍵詞:佩飾詞 《說文解字》 佩飾文化

佩飾主要指用以美化人體、裝點服飾，用各種材料制成的飾物，如發(fā)釵、發(fā)帶、圍巾、耳環(huán)、項鏈、胸針、手鐲、腰帶等。佩飾是除服裝以外的其他人體裝飾物件的總稱，和服飾一樣伴隨著人類文明的歷史從遠古走到了現(xiàn)在。在階級社會里，佩飾的多寡、佩飾材料的選取成為占有財富的統(tǒng)治階級特權(quán)的某種象征，同時也是一個人身份、地位的體現(xiàn)。

《說文解字》為東漢許慎所撰，是一部“博問通人”且“天地、鬼神、山川、草木、鳥獸、蟲魚、雜物、奇怪、王制、禮儀、世間人事，莫不畢載”[1](P320)的百科全書，對書中信息的挖掘，不但有助于理解我國的歷史文化，而且有助于對《說文解字》一書的研究。因此，考察《說文解字》中表佩飾的漢字可以窺見我國古代佩飾文化的基本面貌。本文擬通過對《說文解字》中三組佩飾詞的多維考查，來揭示其特有的字源意義和文化意義。

一、笄、兂(簪)、叉(釵)

閱讀古代文獻，經(jīng)常會碰到“笄”“兂”“叉”等“用以固發(fā)、裝飾或者固定弁、冕的”的詞。如《禮記·內(nèi)則》曰:“男女未冠笄者，雞初鳴，咸與漱、櫛總、拂髦、總角……”[2](P79)他們所指稱的名物有何區(qū)別呢?我們先來看看《說文解字》等文獻中的解釋。

笄《說文》:“簪也，從竹幵聲?！倍斡癫谩墩f文解字注》:“笄，兂也。各本作簪。今正。兂下曰:‘首笄也’，俗作簪?！?/p>

兂《說文》:“首笄也，從人匕象簪形凡兂之屬皆從兂。簪俗兂從竹從贊。”甲骨文作釋為首笄也，從人匕象簪形，甲骨文像女頭著簪之形。

釵《說文》:“笄屬，從金叉聲，本只作叉。此字后人所加，楚隹切?！?/p>

據(jù)此，我們不難得出:“笄”是表示“固發(fā)、裝飾或者固定弁、冕的”表頭飾的上位名詞，而“兂、釵”是表示這類頭飾詞的下位名詞，確切地說，它們都是“笄屬”，而“簪”是“兂”的俗體字。“釵”是“笄屬”，也表示“固發(fā)、裝飾或者固定弁、冕的”，從“金”說明其材質(zhì)多為金屬，同“笄”的從“竹”是有區(qū)別的。接下來，我們考查這幾個詞所指稱名物的區(qū)別并對其進行文化方面的說解。

1.釵

“釵”是由雙股簪子交叉而成的一種首飾，用以綰住頭發(fā)，也有人用它把弁、冕等別在頭發(fā)上?！夺屆め屖罪棥吩?“釵，叉也，像叉之形，因名之也。”五代馬縞《中華古今注·釵子》:“釵子，蓋古笄之遺象也，至秦穆公以象牙為之，敬王以玳瑁為之，號曰鳳釵?！种翓|晉，有童謠:‘織女死時，人插白骨釵子，白妝，為織女作孝’?！盵3]“釵”與“簪”是有區(qū)別的，簪多作成一股，而發(fā)釵一般作成雙股。

在我國古代，發(fā)釵與發(fā)簪一樣，也是婦女們的首選發(fā)飾，它們的功能也大體一致，都是用來插發(fā)、固發(fā)、固冕的。兩種飾物的不同之處是柄:簪的柄為一股，發(fā)釵則為雙股。大抵至西漢晚期，發(fā)釵開始普及，自此以后，它一直是我國婦女的主要頭飾之一，直至今天，發(fā)釵在婦女的頭部裝飾中仍然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比如現(xiàn)在人戴的發(fā)夾，就是由古代發(fā)釵演變而來的。

2.笄(簪)

“笄”是古時用以貫發(fā)或者固定弁、冕的?！夺屆め屖罪棥吩?“笄，系也，所以系冠，使之不墜也?！盵4](P231)《儀禮·士冠禮》中記載:“皮弁笄，爵弁笄?！盵5](P1)鄭玄注:“笄，今之簪。”古時婦女常使用笄來固定發(fā)髻。古代女子到了成年時就用笄將頭發(fā)綰起，因此“笄”在古代也代指女子的成人禮?！秲x禮·士昏禮》:“女子許嫁，笄而禮之稱字?！编嵭?“笄，女之禮，猶冠男也?！薄抖Y記·內(nèi)則》:“女子十有五而笄，二十而嫁?！盵6](P86)鄭玄注:“謂應(yīng)年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p>

自周代起，女子年滿十五歲便算成人，可以許嫁，謂之“及笄”。如果沒有許嫁，到二十歲時也要舉行笄禮，由一婦人給及齡女子梳一個發(fā)髻，插上笄，禮畢后取下。

“簪”是秦漢以后的叫法，在秦漢以前都稱之為“笄”，曾是古人廣泛使用的一種頭飾。在古代，“簪”的主要作用是安發(fā)、固冠和裝飾。它的材質(zhì)種類豐富，主要有金、銀、玉、骨、竹等。“簪”的使用已經(jīng)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我國的發(fā)簪有著非常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帝王飾玉簪、后妃飾金簪，臣子則佩戴象牙簪、玳瑁簪，皇帝在節(jié)日里通常會將簪作為賜給大臣的禮物。古時還規(guī)定罪犯不得帶簪，就是貴為后、妃，如有過失，也要退簪，因為簪還象征著尊嚴?，F(xiàn)代的許多首飾都是從古代的“笄”“簪”演化而來的。

二、梳(疏)、篦(比)、櫛

篦《說文》:“導也。今俗謂之篦，從竹聲?！?/p>

櫛《說文》:“梳比之總名也，從木節(jié)聲?！?/p>

梳《說文》:“理發(fā)也，從木疏省聲?！薄夺屆め屖罪棥?“梳，言其齒疏也，篦言其細相比也?！盵7](P237)

據(jù)此可得出:梳篦都是整理頭發(fā)和胡須以及裝飾的用具，梳篦的總名叫做櫛?！墩f文·木部》段玉裁注:“疏者為梳，密者為比?！笨梢?，在古時根據(jù)梳齒的疏密，櫛分為疏、比兩種?？脊抛C實:馬王堆一號墓遺策和居延漢簡等都曾記載有“疏比一具”之說，“一具”就是一套的意思，這也說明古代疏和比是有嚴格區(qū)分的?！绑鳌焙汀氨取币敉?，“梳”和“疏”音通都屬同音假借。

古代發(fā)梳的功能與現(xiàn)代的功能有所區(qū)別，除梳理頭發(fā)的實用功能外，亦可直接戴在頭上作為裝飾。

頭戴梳飾之俗約始于新石器時期，后一直流傳下來，至唐代，梳篦已成了婦女們的必備之物，甚至是梳不離身，時間一久，便形成插梳的風氣。唐李賀《秦宮》詩:“鸞篦奪得不還人，醉睡氍毹滿堂月。”王琦匯解:“篦，所以去發(fā)垢，以竹為之，鸞篦必鸞形象之也?！彼未瑡D女們崇尚插梳，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梳篦的體積也日益增大，據(jù)載，宋仁宗時，宮女所插的梳均在一尺以上。元代以后，插梳的風氣漸弱，如今更是很少有人以發(fā)梳為飾了。

三、珰、珥、瑱

珰《說文》:“華飾也，從玉，當聲?！?/p>

珥《說文》:“瑱也。從王、耳，耳亦聲。”《戰(zhàn)國策》:“孟嘗君進五珥，以請立后。李斯上書曰:宛珠之簪，川璣之珥。”

瑱以玉充耳也。從玉，真聲?！对姟吩?“玉之瑱兮。(《說文·玉部》)。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云:“瑱，玉充耳也。《詩》毛傅曰:瑱，塞耳也。又曰:充耳謂之瑱。天子玉瑱，諸侯以石?！对姟吩?玉之瑱兮。《·君子偕老》文，……。孫毓詩評亦引玉之瑱兮。，瑱或從耳，《考工記》注引《左傳》:“縛一如瑱?！薄夺屛摹吩?瑱本或作，耳形真聲。……”[8](P29)

據(jù)以上釋義，我們得出:“珥”是“瑱”的一種，均為“作耳飾的玉”?！矮殹笔侵苯哟煊诙系亩棧纸卸鷫嫛！夺屆め屖罪棥吩?“穿耳施珠曰珰”。[9](P242)其《說文》釋義“華飾也”，難道“瑱”就不“華”嗎?同為耳飾，二者又有何區(qū)別呢?

“瑱”本為古代冠冕上的玉飾，系于冠冕之上，自兩側(cè)垂于耳旁，用以塞耳，亦名“充耳”?！墩f文》:“瑱，以玉充耳也?！薄夺屆め屖罪棥?“瑱，鎮(zhèn)也?？h當耳傍，不欲使人妄聽?！盵10](P241)瑱“為冠之一部分”是“古代冠冕上的玉制飾件”。金鶚《笄瑱考》:“古者冕弁之制，上有笄下有瑱。笄所以固冕弁，亦以懸瑱也。……瑱之制，懸之以紞，上系于笄?！薄掇o?！?“瑱，古人冠冕上垂在兩側(cè)以塞耳的玉。”又金鶚《笄瑱考》:“婦人不冠而亦有笄者，所以懸瑱，亦以固副編次也。”[11]尚秉和《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周時婦人，雖王后祭祀，亦不冠。只以笄衡于副之兩旁，系之以玉，垂于耳際以為瑱。此女最盛禮服之狀況也?！盵12](P41)曾昭燏《論周至漢之首飾制度》:“周代貴婦人有瑱，以紞系于衡笄之兩端而懸于耳旁?！盵13]

由此可見，“瑱”是古代的一種耳飾，有的直接懸于笄上，有的作為冠冕的一部分出現(xiàn)，僅僅把“瑱”理解為古代冠冕上的玉飾是不夠的?！艾櫋钡哪康氖恰把诼敗薄安煌牎薄安宦犠嫛?。而“珰”是直接穿掛于耳上的耳飾。耳珰不僅是美化耳朵的裝飾品，也有“閉奸聲，擋亂色”的警戒功能，王者戴上它有提醒自己身正行端之效，以防止“偏聽”“偏信”“以色亂綱”。“珰”和“瑱”同為耳飾，其佩帶、形制以及功能看來也是有所區(qū)別的。

四、結(jié)語

通過對《說文解字》中這三組佩飾詞的考察，我們知道在我國古代那個極度崇尚禮樂制度的時代，人們對代表自己身份、地位的佩飾是非常講究的。隨著考古發(fā)掘的進展和古代文獻的釋讀，我們將會對古代的佩飾進行更加深入和全面的揭示。

注 釋: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11月。

[2]崔高維校點《禮記》79頁，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3月。

[3]五代馬縞撰，李成甲校點《中華古今注》，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7年3月。

[4]《釋名疏證補》第十五《釋首飾》231頁，清王先謙撰，上海古

籍出版社，1984年3月。

[5]崔高維校點《儀禮·士冠禮第一》1頁，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

年3月。

[6]崔高維校點《禮記·內(nèi)則》86頁，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3月。

[7]《釋名疏證補》第十五《釋首飾》237頁，清王先謙撰，上海古

籍出版社，1984年3月。

[8]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10月。

[9]《釋名疏證補》第十五《釋首飾》242頁，清王先謙撰，上海古

籍出版社，1984年3月。

[10]《釋名疏證補》第十五《釋首飾》241頁，清王先謙撰.上海古

籍出版社，1984年3月。

[11]《求古錄禮說》卷十二《清經(jīng)解續(xù)編》第3冊327～328頁，上

海書店，1988年。

[12]尚秉和撰《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42頁，江蘇古籍出版社，

2002年1月。

[13]《南京博物院集刊》第8期，1985年12月。

(張建偉 湖北宜昌 三峽大學文學院 44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