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留學生習得“都”的偏誤分析

摘 要:本文在漢語本體及第二語言習得理論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偏誤分析等理論為依據，對母語為越南語的留學生做了問卷測查，并對調查結果做了統計分析，以此考察他們在習得副詞“都”時的偏誤類型，得出相關理論并且提出了一些關于副詞“都”的教學對策。

關鍵詞:副詞 都 偏誤分析 教學對策

一、引言

“虛詞在各種語言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漢語由于缺乏嚴格意義的形態變化，虛詞就起著更為重要的語法作用。”(陸儉明，1985)漢語副詞作為虛詞的一部分，是留學生漢語習得中的難點。在與越南留學生接觸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母語為越南語的留學生在副詞使用方面存在很多偏誤，而其中“都”是偏誤率較高的一個詞。但關于副詞“都”的偏誤分析研究少之又少，僅有兩篇論文進行了探討。解燕勤(2005)利用語料庫中的作文進行分析，缺乏針對性，因為留學生在使用副詞“都”時會采取回避策略;而周小兵(2007)偏重討論了副詞“都”的使用條件和語義條件，偏誤分析則較少。已有研究中關于越南留學生對副詞“都”習得的偏誤分析還沒出現。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綜合了前人的研究理論并以偏誤分析理論及其他相關理論為依據，針對越南留學生做了調查分析，從不同語義角度探究了母語為越南語的習得者學習副詞“都”的偏誤類型并做了全面的分析，希望能對越南留學生在學習“都”時有所幫助。

二、理論基礎

自1972年Selinker發表Interlanguage(《中介語》)以來，中介理論對第二語言習得規律的研究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魯健驥(1984)首次引進“中介語”的概念，指出中介語是由于學習外語的人在學習過程中對于目的語的規律所做的不正確的歸納與推論而產生的一個語言系統，這個語言系統既不同于學習者的母語，又區別于其他所學的目的語，中介語隨著學習的發展，逐漸向目的語的正確形式靠攏。

Corder(1967)指出偏誤的作用是:為教師提供學習者的語言掌握情況;為研究者提供語言是如何被習得的證據;成為學習者發現語言規律時所運用的策略之一。魯健驥(1984)首次引進“偏誤”的概念，并給“偏誤”下了定義:偏誤指的是中介語與目的語之間的差距，是有規律可循的，只有學習外語的人才會發生偏誤。隨著對外漢語教學的發展，人們對偏誤分析越來越重視。

本文以中介語理論為基礎，針對越南留學生做了問卷測查，收集語料，并用偏誤理論對語料進行分析，得出越南留學生習得副詞“都”時的偏誤類型，以此可以提出對他們的指導建議。

三、問卷調查

(一)調查對象和結果

我們對中國礦業大學國際交流處中級漢語水平(他們的HSK達到四級以上)越南留學生進行問卷測查，總共發放21份問卷，收回有效問卷19份。每份問卷40題，總共760題。

(二)問卷設計

本文采用將“都”的義項大致可分為三類的觀點:a.表總括，范圍副詞;b.相當于“甚至”，語氣副詞;c.相當于“已經”，時間副詞。每一份問卷的40題是這樣安排的:關于“都”的三個義項分別有10個句子，正確的不需要加“都”的句子有10個。19份問卷，也就是這四種類型的句子各190個。然后給每份的40個句子在一些位置上留出空缺以供選擇填寫，然后把這40個句子打亂順序隨機排列。

(三)數據統計

本文的問卷調查針對性很強，考察留學生對“都”三個意義的使用情況，避免了留學生像在寫作文時對“都”的有意回避現象。但是，由于問卷設計并不十分完善，留學生對“都”仍然有小部分回避現象，此種回避既不同于有意回避，也不同于混用，我們稱為無意回避。無意回避就是指在有針對性考察“都”用法的基礎上，留學生換用其他詞，句子仍然正確且句意基本不變。從統計結果看，無意回避數總共是42個，對“都”語氣副詞用法的無意回避率最高，達81%，對時間副詞和范圍副詞的無意回避率分別是12%、7%。據統計，留學生基本上是把“連……都”的句式中的“都”換成了“也”。例如:

(1)他這么大了，連飯都不會做。

留學生卻用了:

(2)他這么大了，連飯也不會做。

例(2)沒有錯誤，而且意思也沒變，所以我們沒有把這類句子歸在偏誤里，而是歸作對“都”使用的無意回避。從我們分析的數據可以看出，對于語氣副詞“都”的無意回避，在教學的時候，教師不僅要講解“都”作為語氣副詞的用法，還要講解“都”與其他詞，如“也”的聯系和區別，以減少留學生的這種無意回避。

從統計結果看，留學生對“都”的三個義項使用偏誤相當，分別是28.9%、26.3%、41.1%，時間副詞“都”的偏誤率稍微高一些。李大忠(1995)提到偏誤集中在表范圍(總括)的“都”;解燕勤(2005)同意李大忠的觀點，認為留學生對漢語副詞“都”的使用偏誤集中于表范圍的“都”，并且認為這是由于留學生只使用“都”的基本義而回避使用表示語氣的義項。而本文的問卷調查是有針對性的調查，盡量避免了留學生對“都”的回避，一旦不能回避“都”的另外兩個用法時，它的偏誤率就大大增加了，而不僅僅集中在范圍副詞“都”的用法上了。

從統計結果看，在四種偏誤類型中，遺漏占的比率最大，是21.2%;錯序、誤加和混用相對低很多，分別是2.9%、3.6%、1.1%。僅僅從“都”的遺漏率就能說明留學生對“都”的用法確實存在很大的問題。下面我們對“都”的四種偏誤類型進行具體分析討論。

四、偏誤類型分析及教學對策

(一)遺漏

從統計結果看，“都”的遺漏率是相當高的，它的三類用法的遺漏率最高的是時間副詞48.4%，其次是語氣副詞28.6%，范圍副詞23%。例如:

*(3)她每一次對我說話很溫柔。①

*(4)小明連吃飯的時候不老實。

*(5)這話說了，還能怎么辦?

例(3)、(4)、(5)表達的意思不完整。例(3)是范圍副詞“都”的遺漏，“都”應該加在“很”的前面，是對“每一次”的總括。例(4)是語氣副詞“都”的遺漏，是與“連”字同用，加強語氣的用法。留學生對“都”的這種用法很陌生，在合適的語境下無法建立聯系，一旦建立了聯系就很少出現此類偏誤了。例(5)是時間副詞“都”的遺漏，應該是“這話都說了”，“都”在這里表示“已經”的意思，句末常用“了”。對于“都”這三個義項的遺漏情況，結合上文所做的關于“都”用法回避情況的分析，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為了減少“都”的偏誤率，在“都”的教學安排中，可以適當加大對“都”的語氣副詞和時間副詞的教學。

(二)錯序

從統計結果看，留學生對范圍副詞“都”的錯序率較高，達59.1%;對語氣副詞的錯序率是22.7%;對時間副詞的錯序率是18.2%。留學生對范圍副詞“都”容易錯序是因為范圍副詞“都”的句法位置相對于語氣副詞和時間副詞來說要復雜很多。下面著重對范圍副詞“都”的錯序舉例分析:

*(6)下課的時候都我們去外邊休息。

*(7)大家為他學習上的進步都感到高興。

例(6)、(7)的偏誤現象是“都”所在的位置不正確，是“都”的范圍副詞用法偏誤，例(6)是“都”與主語的位置顛倒，應該是“我們都”去外邊休息，“都”是對復數“我們”的總括;例(7)中“都”與“為他學習上的進步”作的狀語顛倒，“都”是對“大家”的總括。留學生已經學過“都”的基本用法，但在具體應用時，因句式復雜，成分多樣，就會出現偏誤。關于這個問題，李艷、王燦龍、孟艷華、王鍵等人進行了研究，他們都是針對陸汝占教授所提出的關于“都”所在位置進行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價值，王紅(2000)在其碩士論文中也對“都”總括的位置有詳細的討論。本文著重對偏誤情況進行分析，對理論分析部分就不再深入探討了。綜上所述，可以得出:對于錯序這種偏誤，范圍副詞“都”是一個難點，在教學中，對范圍副詞“都”出現的位置，教師要講解清楚，以減少錯序的出現。

(三)誤加

“誤加”是指對本是正確的句子錯誤地加了“都”。本次問卷設置的正確句子共190句，留學生因誤加造成偏誤的句子共27個，出錯率是14.2%。例如:

*(8)星期天我都洗衣服、寫信、去看朋友了。

*(9)我和小明都是同學。

*(10)我們家都有四口人。

例(8)用“都”，主要是因為留學生泛化了語法規則，他們學習了“都”有總括的用法，可以總括復數，就誤以為“洗衣服、寫信、看朋友”這一系列的動作也可以用“都”來總括。例(9)也是留學生對“都”總括規則的泛化，看到“我和小明”就以為要加“都”，但是沒有考慮語義，主語雖然不是一個人，但是個體跟謂語的關系是合取的，不能用“都”。呂叔湘(1979)指出，表示加合關系的并列詞組，還可以分為兩小類:一類是“加而不合”，可以分開來說，可以用“都”;一類是“加而且合”，不能分開來說，不能用“都”。但是在教學過程中，像這種有點復雜的語義關系，教師可能無法涉及到，留學生不了解這種差別，就比較容易出錯。例(10)錯誤的原因是留學生以為有了復數“我們”，就可以用“都”，也是對“都”總括復數規則的泛化。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造成誤加這種偏誤的原因是留學生對已學習的語法規則的泛化，留學生在使用“都”時要注意這一點。

(四)混用

從統計數據看，“都”和其他詞混用的次數是8次，占全部句子的1.1%，是四種偏誤類型中偏誤率最低的。例如:

*(11)中午、下午、晚上，他還沒有遇到小明。

*(12)你怎么才來，我在等得著急死了。

例(11)的偏誤是因為留學生不知道“都”可以總括時間。王燦龍(2001)指出，“都”不僅可以總括事物的數量范圍，而且還可以總括時間范圍。很明顯，這兩個例子中“都”的語義均指向它前面的時間名詞，表示時間的總括。所以，在教學中，不能只教其一，不教其二。對于“都”總括時間范圍來說，用法比總括數量范圍要特殊些，在教學時可以加以強調，或者創造合適的語境來加深學生的理解。例(12)的偏誤是學生沒有掌握“都”作為時間副詞的用法或是使用不熟練，在適當的語境下，無法與“都”的這個語義聯系起來。

五、結語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在不能回避語氣副詞和時間副詞的條件下，越南留學生對副詞“都”三個義項使用的偏誤率相當。

(二)越南留學生使用“都”的偏誤類型中，遺漏概率最高，而且主要是語氣副詞和時間副詞用法的遺漏。

(三)范圍副詞“都”的錯序率最高，說明范圍副詞“都”的句法位置對于越南留學生來說是一個難點。

(四)越南留學生對“都”造成誤加偏誤的原因主要是對“都”總括用法的泛化。

針對這些問題，文中提出了相應的教學對策。但偏誤產生的原因有很多，有時是多種原因共同起作用，除了教學、教材、學習策略的問題，還有母語干擾等因素。在教學方面，我們從現代漢語語法方面給出了一些教學上的建議，但是由于能力有限，我們無法從母語干擾的角度對越南留學生“都”的使用偏誤進行分析，并提出相應的教學建議，希望有更多的學者對越南留學生漢語習得偏誤做更深的研究，也希望本文對留學生習得副詞“都”或教師在“都”的教學上能有一定的幫助。

注 釋:

①帶“*”的例句是有偏誤的句子。

參考文獻:

[1]蔣嚴.語用推理與“都”的句法/語義特征[J].現代外語，1998，

(1).

[2]李大忠.語法偏誤分析二題[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5，(4).

[3]魯健驥.中介語理論與外國人學習漢語的語音偏誤分析[J].語言

教學與研究，1984，(3).

[4]呂叔湘.漫談語法研究[J].中國語文，1978，(1).

[5]解燕勤.留學生學習漢語副詞“都”的偏誤分析及思考[J].昆明

師范高等學校學報，2005，(1).

[6]楊亦鳴.副詞“都”的主觀性、客觀性及語用歧義[J].語言研究，

2005，(3).

[7]楊榮祥.近代漢語副詞簡論[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

版)，1999，(3).

[8]詹衛東.范圍副詞“都”的語義指向分析[J].漢語學習，2004，(1).

[9]張愛民.范圍副詞“都”字的句法語義分析[J].徐州師范學院學

報，1987，(3).

[10]周小兵.與范圍副詞“都”有關的偏誤分析[J].漢語學習，2007，

(1).

[11]Corder.The Significance of Learners’Errors[J].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1967，(5).

(楊陽 江蘇徐州 中國礦業大學文法學院 221116;袁偉 江蘇徐州 徐州師范大學語言科學學院 22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