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來于”和“來自于”

摘 要:本文從使用頻率、語篇分布、意義差別、來源與發展等角度對表示來源的“來自”“來于”“來自于”進行了分析。認為“來自于”是當代漢語受英語影響而使用頻率逐漸增加的歐化形式，與“來自”“來于”相比在表義與功能上沒有獨特價值，是應該規范的對象。

關鍵詞:來自 來于 來自于 歐化

表示“某物甲來源于某物乙”時，我們至少可以聽到或看到三種表達:來自、來于和來自于。例如①:

(1)生活中至少一半的美麗來自自然。散步，讓生命投入自然，讓心不停止快樂。(讀者(合訂本))

(2)他的靈感來于自然和社會的律動、喧嘩所迸濺的火光。(《人民日報》1993年11月份)

(3)他的偉大的潛力恰恰來自于自然的稟賦，那么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人的自然稟賦是被抑制住的，……(百家講壇)

“來自”“來于”“來自于”都是短語而不是詞。“自”是一個介詞，表“從;由”;而“于”也是一個介詞，表“自、從”。“于”與“自”這兩個詞的意思與功能是相同的，從表達的角度來看，只需一個即可。但實際使用中出現了上面三種組合的形式。本文主要討論以下兩個問題:

一、“來自”“來于”“來自于”的區別

從使用頻率上看，在CCL語料庫(現代漢語)中，“來自”是最常用的形式，其次是“來自于”，“來于”出現次數最少(見下文表格)。

從語篇類型分布來看，“來自”分布很廣，“來于”相對而言用于更具書面語特點的語篇中。例如:

(4)失呢，也來于雜覽，因為不能專一，以致如室中人多年后所評，樣樣通，樣樣稀松。(讀書\\vol-137)

(5)這當然也得算作信仰，但其中有可憐成分，因為不是來于理論的應然，而是來于實際的不得不然。(讀書\\vol-137)

(6)有人也許會說，信易象，信占卜，與信鬼神不是一回事:鬼神來于幻想;易象、占卜來于因果關系，比較玄奧的因果關系。(讀書\\vol-144)

而“來自于”在語料庫中主要出現在應用文(尤其是新聞報導)以及訪談記錄等材料中。文學作品中很少出現此用法。例如:

(7)民俗的魅力在于其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春節的豐富多彩很大程度來自于精神的愉悅。(新華社2004年新聞稿)

(8)和她相處一段時間后，我明白這所謂的味道，大概來自于她那獨特的藝術氣質吧。(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

從意義上看，三者都可表示“來源”，連接位移的起點。但是在古代漢語中，“來于”還有表示“到達某地”之義，連接位移的終點。例如:

(9)“什么去處?”行者看了道:“那所在，不是觀宇，定是寺院。我們走動些，到那廂方知端的。”不一時，來于門首觀看，見那……(《西游記》)

(10)三藏道:“怎么日前壞了名?”他道:“向年有幾眾行腳僧，來于山門口坐下，是我見他寒薄，一個個衣破鞋無，光頭赤腳，我嘆他那般襤褸，即忙請入方丈，延之上坐。(《西游記》)

二、“來自于”的出現與發展

以下是“來自”“來于”“來自于”在古代、現代、當代各個時段的使用情況。

語料

來源

形式CCL語料庫百度搜索(例)

古代(例)現代(例)當代(例)

來自10491073449055，900，000

來于1250106385，000

來自于10102130，100，000

從上表數據來看，“來自于”在古代、現代漢語階段還不是一個固定的詞組。“來自于”在古代漢語中出現了兩次，用例如下:

(11)遂命罷巡行，而天下之民省三四年驛騷矣。“桀既罷巡行，后來自于宮中思量無遠趣，方有悔意。 (明《夏商野史》)

(12)既明察以交修，復祺祥而薦至。仙馭告期于中禁，睟儀來自于太霄，法從儼其音容，諄誨受于清密。諭感祥于大電，聆毓圣于高丘。(北宋《宋朝事實》)

其中例(11)實際上“來”不是與“自”組合，而是與前面的“后”先組合，因此不是本文討論的“來自于”。這樣，“來自于”這樣的組合在整個古代漢語部分就成了孤證。從例(12)來看，“來自”后面的“于”顯然是受上文節律的影響。

“來自于”在當代漢語時期才開始用得多起來。我們進而考慮這一形式的使用應當是受到了普通話以外的因素的影響。實際上“來自于”中的“于”與許多“五四以來使用范圍擴大，使用頻率提高的介詞”一樣，都是受英語的影響的歐化形式。類似的“雙音節動詞+于”式還有“適合于”“符合于”等。例如:

(13)“目的就在去惡從善，方法總求適合國情。我們既認民主政體，是適合國情的政體，我們就該奮勇直前，何必繞著彎兒走遠道呢?”勝佛忙插言道:“皓兄既說到適合國情，這個合不合，倒是一個很有研究的問題。”(《孽海花》(下))

(14)一個觀點:在貧窮的農業國推進出口導向型的工業化策略，政府制定適合于國情的政策至關重要。 (《人民日報》1994年第4季度)

“來自于”這種歐化形式相對而言出現得晚一些，主要是因為本身已有引介來源的“自”，從邏輯上是排斥“于”的，因而在典范的現代白話文著作中無“來自于”這種形式。

從網絡上的使用情況來看，“來自于”在當下使用得相當普遍，每兩例“來自”就可能出現1例“來自于”。表達者因自身習慣而使用不同的形式。有時后續成分相同，不同網頁可能出現不同的搭配形式。例如:

(15)個稅65%來自于工薪階層 稅收改革亟待劫富濟貧(《經濟參考報》2005年08月22日)

(16)個稅收入50%來自工薪階層 財政部解費用扣除標準(中國網，2009-06-22)

除網絡以外，我們經常能在廣播、電視欄目上聽到“來自于”這樣的形式。尤其是在歌曲點播欄目中。例如:

(17)下面這首歌是來自于XX的專輯……

與“來自”“來于”相比，“來自于”在表義與功能上沒有獨特價值，且存在組合成分之間的邏輯問題，在典范的現當代白話文中是無此用法的，它是一種消極的語言現象。對此，我們不能用“存在即合理”來對待，而應該視其為應規范的對象。作為語言使用者，尤其是在正式的場合，在書面語中，應該斟酌字、詞、句，不能讓這樣的現象影響漢語的美感。

注 釋:

①例句除例(15)～(17)以外，全部來自CCL語料庫。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Z].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6.

[2]賀陽.從現代漢語介詞中的歐化現象看間接語言接觸[J].語言文

字應用，2004，(4).

(曾煒 湖南岳陽 湖南理工學院文學院 414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