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際功能探析《訛詐》中人物關系的變化過程

摘 要:本文以系統功能語法的人際功能理論為指導，對英國作家阿瑟·黑利的長篇小說《大飯店》節選片段《訛詐》中主要人物的話語權勢關系變化進行了探析。通過分析該語篇的語氣系統、情態系統和稱謂，揭示了語言模式的選擇能夠成功地闡釋人物間關系變化的過程，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欣賞文學作品。

關鍵詞:《訛詐》 人際功能 語氣 情態 稱謂

一、前言

語篇《訛詐》是英國作家阿瑟·黑利的長篇小說《大飯店》的重要片段。《訛詐》的故事發生在公爵夫婦和其下榻的飯店偵探長歐吉爾維之間。公爵尋歡作樂，酒后駕車撞死了一對母女。公爵夫婦慌亂中逃逸事故現場，并把肇事車輛藏匿在飯店地下車庫的偏僻角落。偵探長無意中覺察到公爵夫婦的詭秘和慌張，暗中查訪并掌握了整個事件的真相。狡詐、貪婪的他沒有向警方報案，而是趁機上門向公爵夫婦敲詐勒索。公爵遲鈍無能，坐以待斃。精明強悍的公爵夫人則和偵探長展開了一場針鋒相對、斗智斗勇的較量。最終公爵夫人抓住探長貪婪的本性，以重金相誘，成功將其降服并使其充當了幫兇。故事最為精彩之處當屬公爵夫人和探長之間的話語較量。國內多數學者注重對該小說主題思想、社會背景的研究，而忽視對其語言形式的分析。本文嘗試以人際功能為理論基礎，探究公爵夫人和探長的關系變化過程是如何通過語言手段來實現的。

二、人際功能探析

系統功能語言學認為，語言除了具有表達講話者的經歷和內心活動的功能以外，還具有表達講話者身份、地位、態度、動機等功能，這一功能稱為“人際功能”。人際功能是語言的參與功能，可以表示與情景有關的角色關系，包括交際角色關系，即講話者或聽話者在交際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之間的關系。《訛詐》的故事情節以公爵夫婦和探長三人之間的對話為線索展開，其中公爵夫人和探長的對話占據了絕大部分篇幅，因此，對人物的對話進行人際意義分析可以反映當時社會語境中人物之間不對等的角色關系，從而揭示語篇的深層內涵。

Halliday認為，人際功能是通過語氣和情態來體現的。國內諸多知名學者提出了在語氣和情態之外還有多種實現人際意義的手段，比如稱謂等。本文擬從語氣、情態和稱謂三個方面對《訛詐》中人物對話進行人際意義分析。

(一)語氣

語氣結構主要體現話語角色關系。無論何種具體的話語角色關系都可以概括為兩類:給與和求取。由此產生陳述(statement)、提問(question)、提供(offer)、命令(command)四種基本的言語功能。一般來說，前兩個功能分別與“陳述語氣”和“疑問語氣”相對應，后兩者則與“祈使語氣”相對應。

在《訛詐》一文中，公爵夫婦位高權重，而偵探長只是一家飯店的保安，他們之間社會地位相差懸殊。然而探長掌握了公爵夫婦撞人逃逸的犯罪證據，到其住處敲詐勒索，他們之間的交際關系經歷了三次戲劇性的變化，以下對白顯示了他們之間的第一輪權利較量。

(1)Don't play games，lady. This is for real.

I told you—Cut it out!

You listen to me，your high-an’-mightiness.

That’s right. Just sit an’ listen.

(2)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You unspeakable blackguard! How dare you!

Then you don't know! You don’t know anything for sure!

(3) It’s no go，old girl. I’m afraid. It was a good try.

Better let him finish，old girl.

例(1)、(2)、(3)分別出自偵探長、公爵夫人和公爵之口。偵探長主動出擊，在對話開始時表現得有恃無恐，對公爵夫婦公然藐視、挑釁。偵探長使用了大量的祈使句，充分暴露了他兇狠、狡詐、低俗和貪婪的嘴臉。公爵夫人個性剛強，生性傲慢，且精明強悍，她和偵探長針鋒相對，語氣中多疑問和憤慨。公爵則蠢笨、無能，陳述語氣中較多使用否定詞，透著膽怯、焦慮，在妻子和探長的對峙中充當了一名被動的看客。

接下來雙方進入了第二輪對峙。

(4)That's more like it. Now we’re getting somewhere.

Well now，I’ll spell it out.

I’ll tell you，Duke—I’ve been in this town and this hotel a long time. I got friends all over…

(5) What is it you know?

How do you know all this?

A what?

Oh，my God!

(6) What do you propose to do?

What can I possibly say?

此時偵探張亮出了確鑿的證據，擊中公爵夫婦的要害。例(4)是偵探長的話語，可以看出偵探長在這一輪交鋒中步步緊逼，使用了大量的陳述句，表明他信心十足，鎮定自若。而例(5)公爵夫人的話語多為疑問句和感嘆句。相對于陳述語氣，疑問句語氣較弱，表明說話者對命題沒有把握，缺乏信心，可見公爵夫人感覺到大難臨頭時的心虛和忐忑不安。例(6)的話語出自公爵之口，一向少言寡語的公爵此時則完全亂了方寸，一系列的問句透露出他的軟弱無能。在這一階段，交際角色關系和社會角色關系發生了完全的置換。

然而，性情剛烈的公爵夫人不甘心束手就擒，在接下來第三輪交鋒中，她機智地捕捉到偵探長敲詐勒索的用意。于是，抓住了偵探長貪婪的弱點，公爵夫人由劣勢轉為強勢，逐漸掌控了局勢。

(7)How much do you want?

I will not listen. Instead you will listen to me.

No. We will not pay you.

Silence!

We will not pay you ten thousand dollars. But we will pay you twenty-five thousand dollars. In return for that，you drive our car north.

(8)That’s a chance you gotta…

This cigar botherin’you，Duchess?

例(7)、(8)兩段話語分別出自公爵夫人和偵探長之口。可以看出此時公爵夫人和偵探長的交際關系又發生了置換，公爵夫人已經牢牢地掌握了主動權。例(7)的話語多為命令語和警告語，透出公爵夫人居高臨下的霸道和盛氣凌人的貴族氣勢。從例(8)則可以看出探長已無招架之力。在巨額金錢的誘惑下，他選擇了乖乖聽命于公爵夫人。最后，探長一改先前飛揚跋扈的面目，回歸到了其卑下、服從的小人物嘴臉。他們之間的交際權勢關系再次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偵探長的交際優勢地位喪失殆盡，公爵夫人反敗為勝，至此雙方回歸到各自相對應的社會角色地位。

(二)情態

人際意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是講話者對自己講的命題的成功性和有效性所作的判斷，或在命令中要求對方承擔的義務，或在提議中要表達的個人意愿。人際意義的這一部分是由語法的情態系統來實現的。Halliday將情態動詞按其情態值分為三類:低度情態詞can，may，could，might;中度情態詞will，would，should，be to;高度情態詞must，ought to，need，have to。

在語言交際中，講話者對事物的客觀判斷程度要受社會角色關系的影響。一般來講，禮貌性、正式性增加，或對方的權位高，則會選擇較低的情態值。情態在對話語篇中的高頻率出現都是有效的突出形式，通過對其分析，可以領悟交際雙方的權位關系，或交際者的個性特征。下面我們看一下情態詞在三輪話語交鋒中發揮的作用。

在第一輪交鋒中，雙方針鋒相對。

(9)Now I know what I now，and if I do what by rights I should，there'll be a squad of cops in here so fast you’ll hardly see’em. But I come to you first，in fairness，so's you could tell your side of it to me. ‘f you want it the other way，just say so.

例(9)出自偵探長之口，我們看到should，could兩個情態動詞，前者情態值較高，主語是I，即偵探長本人，表現了他勝算在胸，囂張跋扈的樣態;后者是低量值情態詞，主語是you，即公爵夫婦，偵探長在說話時對于情態動詞的選擇暴露了他在交際關系中的優勢心態。

(10)You drove there in your fancy Jaguar，and you took a lady friend. Leastways，I guess you’d call her that if you’re not too fussy. Besides，what they’d do to you across at the headquarters，Duke，you wouldn’t like. No sir，you wouldn’t like it at all. I was hoping that you folks could suggest something.

(11)Then you don’t know! You don’t know anything for sure! You can’t possibly prove…

(12)What can I possibly say? You know what happened. You’d better call the police and get it over.

在第二輪交鋒中，公爵夫人的銳氣受到挫敗，探長暫處于優勢地位。例(10)出自探長之口。其中低量值情態動詞would、wouldn’t的使用都是跟在主語you后面，you 指涉公爵。公爵背著公爵夫人帶妓女到賭場玩樂消遣，被探長識破，借機對其嘲諷，表示出探長對公爵的輕蔑和不屑。could情態值較低，命題中涉及的主語you folks是指公爵夫婦，該情態詞的選擇以及與主語的搭配暴露出偵探長的優勢處境、強勢交際地位。盡管處于劣勢，但是公爵夫人并沒有認輸，勇于反擊是她的本性。然而在例(11)中語氣附加語情態副詞possibly的使用使得“負確定”的語義發生變化，情態值向低轉化，可見公爵夫人主觀上的不確定性，在還擊中缺乏底氣。例(12)是公爵的話語，公爵在講話中用低量值的情態動詞如can來表示他的無奈和絕望。

(13)No.We will not pay you.We will not pay you ten thousand dollars. But we will pay you twenty-five thousand dollars.In return for that，you will drive our car north.

第三輪交鋒中，公爵夫人力挽狂瀾，由弱勢變為強勢，控制了話語權。例(13)中一系列高量值情態詞will的使用，使我們看到公爵夫人已經漸漸恢復了她一貫的霸氣。尤其是最后一句話，語氣已經從陳述轉移到命令，其交際地位和社會地位保持一致。

由以上分析可見，權位關系通過情態成分明顯地表現出來，從而揭露出社會強權者對普通階層的統治和控制這一深層主題。

(三)稱謂的變化

人際功能不僅局限于通過以上兩種系統來體現，還可以借助于稱呼語、人稱代詞及可以表達講話者態度的動詞、名詞、形容詞和副詞等具體詞匯來表現。在《訛詐》中稱謂的使用和變化能很好地體現出人物關系的演變過程。

(14)Pretty neat set-up you folks got.

You two was in the hit-’n-run.

Don’t play games，lady. This is for real.

You listen to me，your high-an’-mightiness.

You people are hot.

This cigar botherin’you，Duchess?

稱呼語的使用可以直接反映講話者與受話者之間的人際關系。選用何種稱謂，理應由交際雙方的社會關系確定。例(14)是節選的偵探長的話語，受話者是公爵夫婦。一般來說，社會關系越密切，稱呼語越隨便，關系越疏遠，稱呼語越正式。公爵夫婦權高位重，初次見面，偵探長理應畢恭畢敬，使用正式的稱呼語。然而，偵探長一開始用“you folks”“you two”稱呼公爵夫婦，隨隨便便，不是他錯誤地測定雙方的社會距離，而是有意為之。慢慢地隨著情節的發展，偵探長稱公爵夫人為“lady”，看似正式，實則充滿了威脅，后來稱謂“your high-an’-mightiness”的使用，不僅夸張，而且具有濃重的諷刺意味，到最后的稱呼語“Duchess”，恰如其分，回復到了雙方正確的人際關系，表達出他的敬意和服從。

三、結語

以上分析考察了人際功能在小說人物關系發展變化過程中的作用。我們可以看出作者通過對語氣、情態和稱謂的有目的的選擇，準確地向讀者傳達了小說中人物話語權勢關系的演變過程。對語篇人際意義進行剖析，可以更好地幫助讀者深層次解讀、欣賞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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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曉囡 北京 中國石油大學外語系 102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