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復音詞構詞方式研究

摘 要:《朱子語類》是朱熹與其弟子問答的語錄匯編，全書的語言風格是口語與書面語相結合，口語占主體，這一特點決定了其在語言研究方面具有重要的語料價值。我們通過對《朱子語類》中的復音詞的構詞方式進行窮盡式的統計，在此基礎上勾勒出了宋代漢語復音詞構詞的基本情況。

關鍵詞:《朱子語類》 復音詞 構詞方式

我們研究《朱子語類》中詞語的結構方式主要是研究復音詞的結構方式，為此我們統計了除專有名詞、成語、數詞、年號以外的6800①個詞條，125372個復音詞的結構方式，現我們把這些復音詞按單純詞②和合成詞兩大類來具體分析。

一、單純詞的構詞方式

(一)雙聲構詞法是指詞由兩個聲母相同的字組成，并且它們都不能被拆開來理解和使用，用這種方法構成的詞叫雙聲詞。在《朱子語類》中共有這類詞條27個，共182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0.397%，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145%，可見，雙聲詞在《朱子語類》中出現的較少。例如:

玲瓏(4次) 蹺蹊(4次) 崎嶇(7次) 淋漓(2次)

伶俐(2次) 氤氳(5次) 躊躇(1次) 鴛鴦(2次)

(二)疊韻構詞法是指詞由兩個韻母相同或相近的漢字組合而成，且各部分都不能拆開來理解和使用，用這種方法構成的詞叫疊韻詞，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48個，共303個詞，占整個統計的詞條總數的0.706%，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242%。例如:

霹靂(4次) 嵯峨(1次) 窈窕(3次) 郎當(2次)

茱萸(1次) 莎羅(1次) 蹉跎(2次) 隴侗(1次)

(三)迭音詞是指由相同語音重疊所構成的單純詞。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196個，共1016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2.897%，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81%，這類詞從詞性上看又分為兩類。一類是狀態形容詞，一類是象聲詞。例如:

悠悠(64次) 惺惺(42次) 夭夭(6次) 灼灼(1次)

翁翁(1次) 呦呦(1次) 嘻嘻(2次) 嗃嗃(2次)

(四)外來音譯詞在《朱子語類》中出現得極少，且主要來自佛經。在《朱子語類》中共有這類詞條13個，共102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0.191%，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081%。例如:

浮屠(20次) 天竺(6次) 菩薩(3次) 浮圖(1次)

莽何羅(1次) 舍利(1次) 娑婆(1次) 方丈(1次)

(五)非雙聲疊韻詞，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165個，共409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2.426%，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326%。例如:

芙蓉(3次) 蹺蹊(4次) 狡猾(1次) 帕復(1次)

鷓鴣(1次) 恍忽(1次) 枇杷(1次) 尀耐(1次)

二、合成詞的構詞方式

《朱子語類》中的合成詞有聯合、定中、狀中、主謂、動賓、述補、附加、重疊等幾種構詞方式，下面我們按這些類別來加以說明。

(一)聯合構詞法是《朱子語類》中極常見的構詞方法，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2537個，共37626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37.31%，占統計詞語總數的30.01%，在《朱子語類》中聯合式的構詞方式多種多樣。從語義角度看，構成聯合式的詞有兩種情況。一是同義或近義詞聯合，二是反義詞聯合。所謂的同義或近義詞聯合是指組成聯合詞的兩個語素在語義上相同或相近，這一種詞占聯合詞中的大多數。例如:

道理(2511次) 意思(1253次) 文字(893次) 物事(722次)

圣賢(576次) 言語(385次) 孝弟(292次) 朋友(273次)

所謂反義聯合是指構成聯合式的詞的兩個語素語義相反或相對，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只占聯合結構中的極少數。例如:

利害(54次) 損益(16次) 取舍(12次) 出入(7次)

封建(6次) 虛實(4次) 方圓(3次) 存亡(4次)

從構成聯合結構的詞的詞性上看，《朱子語類》中的聯合結構又有以下幾種情況:

1.名名聯合構成名詞。例如:

物事(722次) 言語(385次) 朋友(273次) 規模(130次)

祖宗(87次) 國家(85次) 人物(58次) 衣服(45次)

2.動動聯合構成動詞。例如:

思量(376次) 議論(248次) 收拾(90次) 省察(81次)

捉摸(25次) 指揮(19次) 把持(17次) 尋求(15次)

3.形形聯合構成形容詞。例如:

細碎(35次) 樸實(34次) 勇猛(33次) 高遠(28次)

溫厚(27次) 平淡(23次) 渾厚(20次) 安穩(19次)

4.形形聯合構成名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較少。例如:

圣賢(576次) 委曲(59次) 清明(42次) 賢良(3次)

5.動動聯合構成名詞。例如:

學問(179次) 教授(15次) 消息(13次) 包裹 (11次)

6.動動聯合構成形容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極少。例如:

保守(8次)

此外，在《朱子語類》中還有些聯合結構的詞，前后兩部分位置可以互換，且換后意思沒有明顯變化。例如:

物事(722次)/事物(291次) 言語(385次)/語言(60次)

(二)用偏正方式構成的詞在《朱子語類》中非常多，偏正式依正語素的詞性可以分為名詞性偏正結構和動詞性偏正結構，為了更好地比較這兩種不同的偏正結構在《朱子語類》中的構詞情況，我們借用句法概念把名詞性的偏正結構叫作定中結構，把動詞性的偏正結構稱為狀中結構。

1.定中方式構詞法是《朱子語類》中較常見的一種構詞法，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1936個，共50193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28.47%，占統計詞語總數的40.04%，定中式構詞法從兩個語素的詞性上看有以下幾種情況:

(1)用名詞修飾、限制名詞構成名詞。例如:

門人(127次) 天道(111次) 詩人(31次) 道士(15次)

天體(12次) 天性(10次) 地獄(5次) 草堂(4次)

(2)用形容詞修飾名詞構成名詞。例如:

良心(74次) 大人(115次) 賢人(61次) 大節(40次)

大體(36次) 好處(30次) 先天(14次) 高山(5次)

(3)用數詞限制、修飾名詞構成名詞。例如:

六經(52次) 四象(69次) 五常(57次) 四時(51次)

四德(46次) 三綱(12次) 六藝(9次) 三國(9次)

(4)動詞修飾名詞構成名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很少見。例如:

注腳(20次) 學術(17次) 成人(15次) 進士(15次)

出處(13次) 學士(7次) 來日(6次) 生日(5次)

另外，還有一類由代詞與“們、里、樣”等詞構成的代詞性定中結構。例如:

這個(1109次) 這里(839次) 這樣(74次) 那些(2次)

定中結構如果從詞義上看又可以分成以下幾類:

a.表身份職業，這類定中結構的前一個語素語義比較廣，后一個語素的意義與人有關且常為大類名，后一語素在《朱子語類》中常見的有“人、士、夫、家”等，這一類定中結構在《朱子語類》中非常多。例如:

敵人(3次) 舉人(3次) 道士(15次) 進士(15次)

法家(3次) 陰陽家(3次) 懦夫(1次) 大夫(181次)

b.表數量大小的。前一個語素多為數詞或量詞，后一個語素多為可計數的事物。例如:

四象(69次) 五常(57次) 四時(51次) 八卦(90次)

四德(46次) 三綱(12次) 六藝(9次) 三國(9次)

c.表狀態質地的。前一語素多為與顏色、形狀、質地有關的詞，后一語素多表示一些具體事物。例如:

銅錢(6次) 黃鱔(2次) 黃鳥(1次) 長江(1次)

d.表性質、用途的，前一語素多與性質、用途有關，后一語素較廣，可以為具體事物，也可為抽象事物。例如:

坐椅(1次) 道場(1次) 書社(1次) 公堂(1次)

e.表方位時間的，前一詞素多與方位、時間有關。例如:

后天(11次) 上弦(9次) 東宮(5次) 西天(27次)

f.表類屬的，前一語素表屬，是下位概念，后一語素表類，是上位概念。例如:

鯉魚(3次) 柏樹(1次) 麋鹿(1次) 財物(1次)

g.表領屬的，前一個語素包含了后一語素。例如:

廟堂(8次) 樂律(7次) 橋梁(4次) 屋檐(1次)

2.狀中結構在《朱子語類》也較多，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611個，共19539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8.99%，占統計詞語總數的15.59%，從構成狀中結構的兩個詞語的詞性上看，主要有以下兩種情況:

(1)形動式狀中結構，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較多。例如:

先生(2100次) 后生(22次)先進(17次)

中立(18次) 后悔(3次) 深入(3次)

(2)名動式狀中結構，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較少。例如:

類推(9次) 洞見(3次) 草創(1次) 水腫(1次)

從前一個語素的語義指向上看，狀中結構有以下二種情況:

a.表行動情態和程度。如:

深思(1次) 痛惜(1次) 激揚(1次)

b.表行為方式。如:

效驗(22次) 中立(18次) 類推(9次) 游說(3次)

(三)主謂結構的詞在《朱子語類》中占很少的比例，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77個，共356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1.13%。占統計詞語總數的0.28% ，主謂結構的詞從詞性上看有三種情況:

1.主謂結構合成名詞，這一情況在主謂結構中占少數，且這類詞為常見的俗語。例如:

月食(3次) 夏至(13次) 春分(5次) 秋分(5次)

聲響(2次) 民生(2次) 心思(4次) 地震(1次)

2.主謂結構合成動詞的較多，且前一個語素多為“自”。例如:

權謀(6次) 瓦解(3次) 自責(3次) 自強(2次)

自理(1次) 自立(3次) 自保(2次) 自盡(2次)

3.主謂結構合成形容詞，很大一部分是由“自”構成。例如:

自覺(23次)神明(22次)自在(17次)膽大(4次)

自由(5次) 自大(4次) 自如(1次) 自若(1次)

(四)動賓結構的詞在《朱子語類》中為數不少，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400個，共4011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5.88%。占統計詞語總數的3.20%，從詞性上看《朱子語類》中的動賓結構有以下七種構成情況:

1.動名組合成動詞。例如:

說話(519次) 下手(82次) 出門(23次) 做事(17次)

操心(3次) 過目(1次) 懷胎(1次) 起草(1次)

2.動動組合成動詞。例如:

請教(23次) 見教(2次) 出游(1次)送行(1次)

3.動名組合成名詞。例如:

立夏(20次) 交際(13次) 立春(10次) 格局(3次)

過客(2次) 結尾(2次)接頭(1次)

4.動代組合成名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僅見一例。例如:

知己(1次)

5.動名組合成形容詞。例如:

著意(35次) 進步(24次) 合理(19次) 入神(14次)

務實(8次) 動人(7次) 過度(4次) 滿意(4次)

6.形名組合成形容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較少，且后一個語素都是“心”。例如:

粗心(4次) 小心(6次) 憂心(1次) 虛心(1次)

7.動形組合成形容詞。例如:

吃緊(8次) 為難(2次) 出奇(1次) 著急(2次)

(五)述補結構的詞在《朱子語類》中相對較少，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248個，共3422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3.65%。占統計詞語總數的2.73%。從詞性上看有三種不同情況:

1.動詞與動詞組成的述補結構。例如:

發出(76次) 起來(31次) 提起(13次) 脫落(8次)

開通(6次) 移動(6次) 舉行(3次) 疏通(3次)

2.動詞與形容詞組成的述補結構。例如:

分明(670次) 推廣(22次) 充實(10次) 說明(7次)

踏實(2次) 削弱(2次) 澄清(1次) 打破(8次)

3.形容詞與動詞組合成的述補式。在《朱子語類》中僅見一例。例如:

精通(5次)

從后一語素的語義上看，述補結構大體上可分兩類。一類表結果，一類表趨向。

a.表結果。例如:

斷絕(4次) 磨滅(3次)識破(2次)說破(1次)

打破(8次)指定(6次) 平定(3次)布定(1次)

b.表趨向。例如:

到來(1次) 進來(3次) 帶來(2次) 流出(29次)

上來(18次) 出去(45次) 得出(11次) 流入(6次)

(六)附加式的詞在《朱子語類》較常見，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373個，共6341個詞，占整個統計的詞條總數的5.48%，占統計詞語總數的5.57%，附加式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前附式，一種是后附式，現按這兩種類別來加以介紹。

1.前附式在《朱子語類》中不多，而且以“第”居多(因我們沒有對數詞進行統計，前綴“第”我們不詳論)，此外就只有“老”“阿”兩個前綴。

“老”通常與姓結合表示對人的尊稱，(這種情況我們作為專有名詞處理了，沒有作統計)但在《朱子語類》中有這樣的用法且非常多。如:

老蘇自述其學為文處有云:“取古人之文而讀之，始覺其出言用意與己大異。(卷四)

另外，“老”與普通名詞結合構成名詞，這類詞在《朱子語類》中僅見到“老師”一個，“老”與動物結合的附加式沒有出現。

此外，“老”與稱謂詞組成的附加結構僅出現“老兄”一個。“阿”與稱謂詞組成的附加式《朱子語類》中沒有出現，在整個《朱子語類》中僅見“阿”與指示代詞組成的附加式“阿誰”一個。

2.后附式在《朱子語類》中較多，僅以“子”為后綴的詞就有109個，《朱子語類》附加后綴主要有“子、頭、老、者、然、兒、著”等。這幾個常見的后綴中“子、老、者、兒”是名詞后綴，“著”是動詞后綴，“然”是形容詞后綴，“頭”可為名詞后綴也可為動詞后綴。

(七)重疊方式的詞。這里所說的重疊詞是指重疊合成詞，重疊單純詞歸在迭音詞中。重疊合成詞包含了重疊構詞與重疊構形。重疊構詞與重疊構形不同，重疊構形是指詞通過重疊改變形式，但詞匯意義不變，僅僅通過重疊的方式表示一定的語法意義;重疊構詞是通過重疊的方式產生新詞。嚴格地說，我們只研究重疊構詞部分，重疊構形部分可以作為詞組處理，但為了更好地了解《朱子語類》中詞的重疊方式，我們把詞的重疊構形也算在內，統一稱為重疊方式。在《朱子語類》中這類詞條共有168個，共1872個詞，占整個統計詞條總數的2.47%，占統計詞語總數的1.50%?！吨熳诱Z類》中的重疊方式較豐富，有“AA”“ABB”“AABB”幾種形式。

1.AA式

節節(42次) 句句(38次) 久久(36次) 草草(22次)

每每(16次) 字字(25次) 件件(30次) 平平(19次)

2.ABB式

活潑潑(21次) 黑淬淬(6次) 空蕩蕩(3次) 亂董董(2次)

冷冰冰(1次) 光嗆嗆(1次) 黑漫漫(1次) 坦蕩蕩(1次)

3.AABB式

零零星星(1次) 羅羅嘈嘈(1次) 年年歲歲(1次) 平平當當(1次)

平平穩穩(1次) 頭頭項項(1次) 悠悠蕩蕩(1次) 游游蕩蕩(1次)

三、《朱子語類》中復音詞的各種構詞方式的對比分析

為了便于比較，我們把《朱子語類》中各種復音詞的分布情況制成表格(見文末附表)。

依據上表計算得出，《朱子語類》中的復音詞中合成詞占詞總數的98.40%，單純詞占詞總數的1.6%。這說明《朱子語類》中，復音詞中的合成詞占絕對的主體地位，在合成詞里又以偏正式的詞居多，占整個詞條總數的37.41%(狀中與定中結構之和)。其次是聯合式的詞，占整個詞條總數的37.30%，這兩類詞在詞條數目上差距不大，但是，在《朱子語類》中偏正式詞語的覆蓋率明顯高于聯合式，前者為55.62%，后者為30.01%。在整個合成詞中，主謂式的合成詞最少，只占詞條總數的1.13%。在復音節單純詞中迭音詞的詞條數目較多，所占詞語總數的比例也最大，音譯外來詞在《朱子語類》中出現次數極少?？偟膩碚f，《朱子語類》詞頻表中語音構詞法構成的詞不多，以語法構詞為主。

附表:

結構詞條數詞總數詞條數比例詞總數比例

聯合25373762637.3088%30.0115%

定中19365019328.4706%40.0353%

狀中611195398.9853%15.5848%

主謂773561.1324%0.2840%

動賓40040115.8824%3.1993%

述補24834223.6471%2.7295%

附加37363415.4853%5.0577%

重疊16818722.4706%1.4932%

迭音19710162.8971%0.8104%

雙聲271820.3971%0.1452%

疊韻483030.7059%0.2417%

音譯外來詞131020.1912%0.0814%

非雙聲音疊韻1654092.4265%0.3262%

總計6800125372100.0000%100.0000%

注 釋:

①文章中的所有數據均來自筆者的人工分詞，及分類匯總統計。

②復音詞中的單純詞歸類是以中古音為準的，可參考:http://

www.eastling.org/tdfweb/midage.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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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辟 湖南省新寧縣第八中學 422700;蔣得德 廣西師范學院師園學院文科教學部 53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