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詞“位”不僅僅表示敬意

摘 要:稱人量詞“位”除了表示“敬重”義之外，還具有“諷刺或輕微批評”義。說量詞“位”只能用于表示敬意的對象，理據并不充足。

關鍵詞:稱人量詞 位 諷刺用法

郭金山《“位”字三忌》和《2009年十大語文差錯》兩文批評了當下某些文章在使用量詞“位”時存在“錯敬”“自稱”和“濫用”等錯誤現象:“作為量詞，‘位’是含有敬重意味的，不應用于‘罪犯’等不應受到敬重的人，也不應用于自稱?！边@一說法，并非《咬文嚼字》作者的自創，其源頭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輯的《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這部權威的詞典在“位”義項⑤說:“量用于人(含敬意)?！?/p>

然而，在實際語言生活中，量詞“位”除了表敬意之外，就真的沒有其他語用色彩了么?還有沒有不含敬意的用法?要回答這個問題，請先看下面的一些例子。

(1)“文化大革命”中，有一位農民出身當了造反派頭頭的干部，帶頭打碎了很多神像，其中包括一些女神的像。”(汪曾祺《水母》)

(2)那位……怎么稱呼好呢?姑且稱為商人吧，本是一位眠花宿柳的惡少，他對金綺紋毫無感情，竟至于在一九四八年背著她賣掉了房產，卷款而逃。(劉心武《班主任》)

(3)有位暴發戶的少爺，這些日子正拿錢砍舍妹。我們是賣藝不賣身的!(鄧友梅《那五》)

上面幾位作者都是當代著名作家。例(1)中的“位”稱量造反派頭頭，例(2)中的“位”稱量眠花宿柳的惡少，例(3)中的“位”稱量暴發戶少爺。誰都不難看出這些對象是不會令作者或作品主人公產生“敬意”的，因此，這些量詞“位”不可能含有敬意。

再看看現代著名文學家筆下的“位”。曹禺《北京人》中出現多例“位”，其稱量對象也有無法和“敬意”沾上邊的。如:

(4)“真是沒見過我們這位江姑老爺，屎坑的石頭，又臭又硬!”

(5)“曾思懿(對愫又似謙和又似示威地陰笑):你看我們這位少奶奶簡直是一點規矩也不懂。”

(6)“張順(指手畫腳):我侍候不了這位姑老爺，一天百事不做，專找著我們當下人的祖宗八代地亂‘卷’?！?/p>

錢鐘書在其作品中對其所譏諷的對象也經常使用“位”。如:

(7)然而有幾位文字語言專家，到看文學作品時，往往不免烏煙瘴氣眼前一片灰色。有一位語言學家云:“文學批評全是些廢話，只有一個個字的形義音韻，才有確實性?！?《釋文盲》)

(8)相傳愛爾蘭人的不動產是奶和屁股;這位是個蕭伯納式既高且瘦的男人，那兩項財產的分量又得打折扣。(《圍城》)

(9)又是一位寶貝!跟那詩人做朋友的，沒有好貨。(同上)

再如，我們都知道相聲使用的都是實際生活中的語言，因此，相聲語言也最能反映真實的語言狀況。

(10)甲:這會場可就亂嘍!趁這亂勁兒，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哥們兒我撤了!乙:溜啦?甲:回家聽半導體去啦!乙:這位沒心沒肺!(姜昆，梁左《家庭怪事》)

對這么一個“沒心沒肺”不關心集體和個人的人，“敬意”二字顯然無從談起。

從上面舉的10個例子看，“位”字稱量人時，在含敬意之義外，還有一種并不含敬意的用法。仔細體會上面的用例，這些不含敬意的量詞“位”，從語用色彩上看，還帶有諷刺或輕微批評的意味。因此，說量詞“位”只能用于表示敬意的對象不完全正確，至少沒能包含量詞“位”的所有用法。

其實，語言學家中也有并不認為量詞“位”只能用于表示敬意的對象身上的。如老一輩語言學家殷煥先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在其主編的《現代漢語常用量詞詞典》中說:“位，用于人和事物。①用于具有一定身份的人，含敬意。(例略)②用于貶義色彩的人:一位先生，兩位太太，南腔北調地生了不知有多少小孩。(老舍《駱駝祥子》)”殷先生既注意到量詞“位”的主要用法“表敬意”，也注意到了量詞“位”的表諷刺或輕微批評的用法。從實際語言生活看，殷先生對量詞“位”用法的歸納是全面的、合乎語言實際的。

參考文獻:

[1]郭金山.“位”字三忌[J].咬文嚼字.2009，(12).

[2]《咬文嚼字》編輯部.2009年十大語文差錯[J].咬文嚼字.2010，

(1).

[3]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Z].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5.

[4]殷煥先.現代漢語常用量詞詞典[Z].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1.

(曹嫄 安徽蕪湖 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 2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