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喜鵲叼起樹枝,也叼起紙屑。
哦,這是多么可悲的定義,多么明知是錯、而非要錯下去的一種感覺。
我要挽住它,只有挽住它,我才能夠完成抵達。
其實,你和羊群一直在我的書頁里,在我筆尖的浮雕上。
而夢啊,從來都是虛偽鍛造出來的,它是我們無法忍住卻又不能說出的現實。
它的作用不可低估。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你與我互為喜鵲,互為樹枝和紙屑。
互為一個圓圈,互為一個無規律的黑色舞臺。
甚至互為一點羞澀。
二
現在,我需要弄清一堆灰燼中是否還有華美的宮殿。
如果有,我必須奪回來。
如果沒有,我必須用遺忘壓住自己。
與老樹不一樣,老樹很孤獨,我不。
我還記得昨晚那顆星星是如何麻木地平移,如何在一座看不見頂峰的山旁邊,面黃肌瘦下去。
“星星會變老嗎?”
這與頓悟和靈氣無關的問題,可難壞了抽旱煙袋的老漢。
他反問我,我告訴他:“別回頭,前面如云如錦。”
他默然,他說:“我看到了一片寧靜的墓園。”
噓,那才是最華美的宮殿。
三
“墻里秋千墻外道。”
哦,這杯中的北斗離宋朝有多遠?
墻里的佳人還在笑嗎?墻里的秋千拴著誰的百年?
那一年,我在拐彎的叢林里夢見枝上柳錦;那一年的天涯沒有等到我長高,就被風吹盡了。
燈盞在雨前,另一個我在街后。這是一次千年的橫穿。
剩下的意境淪落到鏡中,鏡中的攝影機鏡頭偏轉。
導演喊:“停了。”
我的劇才正式上演。
四
黑匣子是空的。它裝不下黑暗、黑沙子、黑油漆、黑瑪瑙。
它沒有我厲害。我可以將詩歌的草莓裝進去。
然后,我在外邊裝聾作啞。
事實上,我是一只剛剛被放生的鳥兒,我試圖用各種姿態去熟悉陌生的凜洌感。
我將黑慢慢調均勻,并將黑做為我生存的首選。
黑匣子是我命運的下一站。
突然,我聽到一個聲音,它讓我將詩歌寫得比燦爛純潔一些。
那么,我現在聽勸。
黑匣子還是我的。只是,我先在里面裝滿繽紛,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去與黑兌換。
此時此刻此地,我一筆就將現實畫完了。
我的身體在筆墨之外改變。
五
突入的陰影一會兒近了,一會兒又遠了。
一片向陽的坡地像留在浮生的密室。里面裝滿葡萄美酒夜光杯,裝滿酸甜苦辣咸,還有各式各樣的果子。
我們摘一顆,或許就是熟透的愛情;再摘一顆,或許就是飛花濺玉的歡愉。
那一叢花花綠綠啊,那一叢被層層包裹著的我和你。
我們何時才能收獲曾用心胸消化掉的種子?
六
我成功靠近了一場陰謀的開始和結束。
什么豐厚的睡眠,擰緊的螺絲,已經停了的鐘表,都在接受洗禮。
靜謐的,喧囂的,無所顧及的,也都流進了同一條血管。
測量春天的米尺還在,頂住一切軀殼的枯燥還在,我還在。
女兒背誦過的唐詩宋詞我也背誦過,愛人說過的最漂亮的一個形容詞與我有關。
是什么在我體內亢奮啊,究竟是什么?
我明知自己是一張白紙,而這張白紙最終會被折成一只漂泊的船。
但我還是拒絕憔悴。
心跳過速了。我現在不想說話,只想聽。我身體里埋藏著草長和鶯飛。
開始等于結束,可結束不等于開始。
七
能夠拯救燈光的是黎明,能夠拯救冰冷的不一定是陽光。現在,云都被風抱走了。只剩下你。
“你還要飛嗎?”
“不,我要停下來尋找一條寬闊的道路。”
“寬闊的道路在哪呢?它有具體的形狀和聲音嗎?”
“縱便黑暗都坍塌下來,我也要加入搜尋的行列。”
你是這么所答非所問。
可是,我懂了。有些無畏,不需要解釋,就像有些執著,從不畏沉沒。
在生命河灘面前,拯救永遠只是一個短命的外來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