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走失的黑馬
斜刺里殺出的一匹黑馬,挾一股迅疾的風聲跑過,鏗鏘的蹄音直抵草原軟軟的內心。
在預想中必然出現的黑馬啊,一定是一千年前走失的那匹!
在我沉沉的睡夢中,它悄悄擺脫了韁繩。一奮蹄,就奔跑了這么多年。
我的夢,卻因為它一直醒著:那興奮的響鼻,甩動的鐵鬃,噴張的山脈,迅疾的閃電……
一道道橫亙而高拔的山川河流,因為黑馬的跨越而激迫起伏。
正如我所期待的:它終于返回這個秋日的下午。
卸下沉重的馬鞍,盡量將腳步放慢。貼近寬厚的草原,貼近靜默的草,貼近一個人變緩的脈搏。
在暗處,我不發出任何聲響。我聆聽到一串零碎的步履,輕叩靜謚的家園。
郎木寺的陽光
秋日的正午,有一朵陽光開得正艷。
郎木寺的天空,只泄漏一滴瓦藍,就可以透徹整個高原!——是的,瓦藍只屬于郎木寺,和一位年輕喇嘛內心的澄澈。
讓艱苦的修行停下來,接受陽光溫厚的普照。
沒有急促的飛翔、慌亂的奔走,沒有浮世繁華、糾纏不清,甚至沒有蒼白的對話……
肅穆的殿堂,陰影中冷眼旁觀的經卷,推遲了時間的翻動。
一朵陽光向凋零的方向從容行去。在郎木寺,它更是一句充滿神性的禪語,點化了每個人心底的榮辱不驚。
在草原,為孩子們留影
挽著陽光站在一起,他們便成為一輪輪燃燒的太陽。
遠方是堅韌的雪山,腳下是寬厚的草原,身邊是溫暖的氈房,飄散著家園的炊煙。
從右至左:央金、卓瑪、格桑、圖布。八歲的格桑剛剛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身上沾滿草屑與泥星,笑容卻最為生動和燦爛。
孩子們,記住這個明媚的下午:天空驅散了云彩,草原用四朵美麗的格桑花,徹底驅散一個異鄉漢人內心的陰郁。
在身邊,一場犀利的風雪與兇猛的雷電,隨時都會劈頭蓋臉地到來。
孩子們,堅定地轉過身去,你們必須要找到一匹屬于自己的烈馬,然后,用騎手的方式征服草原。
景象:高過牦牛的草
草原長出蒼萋的白發了,還是不發出一句頹廢的聲響。
一叢叢葳蕤的茅草,高過馬蹄、牛背,高過一群羊朝向天空的咩叫,高過氈房頂端越升越高的炊煙,才稍微將速度放慢。
蒼黃的淺草,卻在枯殘的時節滿足了牦牛巨大的腹腔。除了反芻,牦牛喜歡用粗重的鼻息,與草親熱對話,向大地攤開所有的想法。
遠處,雪山用一種高度來等待茅草的生長。
在關鍵時刻,一叢茅草卻停了下來。它們實在不愿意,讓相濡以沫的伙計,進入自己精心設下的埋葬。
草原,一位母親在奔跑
不經意的一刻,鏡頭定格了整個靜止的世界。
唯獨你在奔跑:邁開的腳步,跳動的胸腔,傳遠的呼喚。
小草停止了打鬧,牛羊停止了反芻,就連遠處的雪山也停止了生長。
是什么讓她如此急切地奔跑?
從生活的祥和中抽身出來,提高了裙擺,匆忙地奔跑。猶若一枚投進湖水的石子,驟然打亂平靜的背后,定然有著什么事件正在發生。
一道母性的光輝在草原奔跑,陽光、雨露或者風暴也跟著奔跑!
在事件尚未透明之前,草原就像裝下一個澎湃的大海,難以捉摸地搖擺不定。
幸福的高原紅
三朵幸福的高原紅,讓熱爾大壩草原的上午,變得多么生動與亮堂。
剛剛還撒著歡兒的小紅馬,現在已興奮地蹦向遠處,只留下一串小銅鈴快樂的叮當聲。氈房內,傳來干牛糞咝咝的燃燒聲,間或飄散開酥油茶與露氣混合的味道。
如果可以,就做這樣一匹快樂的小紅馬:在廣闊的草原,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兩百米外,樸素的氈房就像淡雅的花朵,兀自盛開家園的溫馨,卻從來不事張揚。
熱爾大壩草原的上午,肯定有一股暖暖的氣息氤氳。三朵幸福的高原紅,將歡笑定格在時光的某個部位,將幸福牢牢抓在手上。
從畢棚溝出發
山中,那些斑斕的事物,肯定與熱爾大壩草原的想法有關。
秋風一遍遍吹過,便有暖昧的語言沉淀下來。漸次冰涼的歲月啊,總會努力保存下一些溫暖的東西,直至年復一年。
此時,被秋風翻出疲憊的,是正在休憩的河谷和不遠處打盹的草原。
當那些事物終于斑斕起來,畢棚溝的天色會頓時亮堂許多。虔誠的草原,順著一縷陽光的指引,將艱苦的修行放在這里,持續著一萬年的呈現。
從畢棚溝出發,誰都不會停下奔走的腳步。
這里,秋風吹過一遍,就墊高一道時間的門檻;這里,炊煙多么輕緩,時光多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