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生

老天爺給每個人享受的東西都是有數的，誰也不能多占。可貪心的人總想多占。鬼要找替死鬼就用好東西引誘人。

一

“賈清廉，對公訴人出示的證據你有無異議?對公訴人指控你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罪名你是否承認?”

面對審判長的嚴厲提問，被告席上的賈清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與自己無關，這使得旁聽席上一片嘩然。

“一個朋友也不往外咬，老賈夠義氣!”旁聽席上有人在嘀咕。

“咚!”審判長的法槌重重落下，法庭內立即一片肅靜。

“賈清廉，你現在可以作最后陳述。”“說不說都一樣。隨你判吧!”

“賈清廉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案本庭將擇日宣判。現在休庭!”“老賈聰明!到這個時候再咬別人也救不了自己!”旁聽的人們走出審判庭，意猶未盡，仿佛是球賽中場休息，津津有味地夸著賈清廉，對最終結果作著種種猜測。

二

幾天后，長達9頁的判決書送達時，賈清廉瞟了一眼第一頁上自己的名字，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死刑，立即執行。

“我早知道是這樣，所以不出賣朋友，也不上訴。”賈清廉揚起下巴睨著法官……

又過了幾天，法官向賈清廉宣讀了死刑核準裁定，再次問他:“你有什么要求?我們盡量滿足你。”

“沒要求。”

“一點也沒有?比如想吃點什么，或者想見什么人?”

“就見見我娘吧。如果能派車把她接來我就見。一個瞎老婆子沒法自己從鄉下來這里。如果不能派車，就算了。”

“我們一定滿足你!”

“不能告訴她我出事了!”

“可以!”

三

“這是什么地方呀!”母親走進看守所就問陪同的警察，得到的回答是:“您一會就可以見到兒子啦!”

母親一進門，賈清廉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母親的手。看著母親滿頭的白發、滿臉的皺紋，賈清廉哽咽了:“娘!”淚水滴在了母親手上。

“廉兒呀，這是哪里?好像不是你家嘛!”雖然雙目失明，但母親還是感到了異樣，她問起孫子和兒媳，賈清廉無言以對。

“娘，我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很久不能見你了，就讓他們把你接來，見一見。”

“有多遠?你出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還能到月亮上?到外面好好工作，別想娘!”

“娘，這次要走很遠。走之前想再聽聽我小時候你講的故事。”

“這孩子!你大學畢業，又是市委書記，聽一個瞎老婆子講個啥?!”

“隨便講嘛，我就想聽!”

“還是講個托生的故事吧。人死了變成鬼，鬼呢，要找到替死鬼才能還陽托生成人。”拗不過賈清廉，母親只好講，“你又要說我迷信了!”

“不說!”

“不說我迷信我就講。老天爺給每個人享受的東西都是有數的，誰也不能多占。可貪心的人總想多占。鬼要找替死鬼就用好東西引誘人。一個淹死鬼想托生成人，就在河邊放了一雙鞋。想占便宜的人去撿鞋。鬼讓鞋一點一點往河中間漂，把撿鞋人騙到河里淹死了，鬼就托生成人了。撿鞋人成了鬼也想托生成人，就在河邊放了頂帽子，也騙死了一個人，自己托生成人了。撿帽子的鬼也想托生成人，就變了一個秤砣漂在河邊。誰見了都笑:秤砣咋能漂在水上呢?這個鬼真傻!沒人上當，鬼就又變了一個金元寶漂在河里，終于有人忍不住上當了，鬼又托生成人了。貪心的人見了金銀財寶就忍不住想要，到時候就管不住自己了。不該拿的錢千萬不要拿，占小便宜要吃大虧的呀!”

“媽的!都是些什么朋友!給老子一點好處就要吃老子的肉，喝老子的血，要老子的命!我說，我全供出來……”

賈清廉突然號啕大哭，驚得母親不知所措:“廉兒，你咋啦……”

四

三個月后，法官向賈清廉宣讀了第二份判決書:“賈清廉在死刑執行前主動交代了司法機關尚不掌握的受賄行為，供述并協助司法機關抓獲全部行賄者共計9人，且積極退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67條、68條規定，賈清廉的行為屬于自首且有重大立功表現，應減輕處罰……判處賈清廉有期徒刑15年……”

捧著判決書，賈清廉失聲痛哭:“娘，你給了我兩條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