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城市雕塑的動象

城市雕塑是一種環(huán)境藝術，是城市公共環(huán)境中的作品，涉及到建筑、園林、道路、廣場等方面。優(yōu)秀的城雕作品以永久性的可視形象起到點景、襯景、美化城市的作用。被人們譽為“城市的眼睛”，它叉起到調和城市色彩、調節(jié)人群心態(tài)的作用，因此靜止不動的城雕又是“動”的藝術。鑒賞城市雕塑可從羅丹所言入手：看雕塑如何崇尚自然，表現動象。

什么是動象呢?羅丹認為“自然”是無時無處不在“動”中的。物即是動，動即是韌，兩者不能分離。這就可謂自然界中的動象。學者壬魯湘從易象的角度說：動象主要是效天地之變化，所謂“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動象”從雕塑的角度說，就是雕塑作品所表現的動態(tài)之象。自然界動態(tài)之象是積微成著，變化萬千，不可捉摸的，但城市雕塑的動態(tài)之象又是可摸、可想、可觀、可賞的。

動象。是使雕塑成為寓動于靜，寓時間于空間的藝術。在古代希臘，空間的視覺藝術發(fā)達，許多作品都“摹擬物象”。我國古代常以“筆墨的飛舞”來形容書畫，山水長卷中無不體現著生機，蘊藏著律動。即使是那些看來靜止不動的雕塑“飛天”“天馬”，也會覺得它們飄然欲飛，捷然欲行。王魯湘曾說中國古代把空間藝術理解為過程藝術，既注重形象的空間完整性，叉著重揭示這個完整勝的生成過程，寓動于靜，寓時間于空間。如：甘肅武威雷臺出土的超越風神龍雀之行空天馬(俗稱“馬超龍雀”)，這尊銅像，把光馳電掣般空中疾飛之風神龍雀的回首驚視，把輕松瀟灑地躊躇蹀躞之行空天馬，凝鑄為天馬超越龍雀之瞬間的形態(tài)，充分體現了《易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精神。

動象，就是雕塑作品呈現的飛動之象。美學家宗自華曾以敦煌“飛天”為例，說它的重點“不在體積而在那克服了地心引力的飛動旋律”。雕塑藝術要飛動起來，就要重現和提高自然。羅丹認為“一切有機生命皆憑借物質挾搖而入于精神的美?！贝笞匀恢杏幸环N不可思議的活力，推動無生界以八于有機界，這個活力是一切生命的源泉，也是一切美的源泉。城市雕塑代表城市形象，城市精神，就要表現城市精神，表現城市活力。

呂德的《戰(zhàn)歌》是城市雕塑中的浮雕精品。是為巴黎凱旋門所作的柱腳雕塑之一。浮雕《戰(zhàn)歌》充滿著血和光、表現著活和力。雕像第一段凸現自由女神，呼號著鼓勵著兵士前進。第二段表現一個長發(fā)獅首的高盧人揚著頭好像在向這位女神致敬，他年幼的兒子跟隨他出發(fā)。動作的第三段是一個傴著背的老兵在擁護的人群下掙扎著趕上大眾。第四段動作是一個箭手俯在地下彎弓，號手向著全軍吹響了軍號。這座浮雕活生生地表現出1792年志愿軍出發(fā)赴戰(zhàn)場時的英姿雄威。我國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上的8座浮雕刻畫中國人民浴血奮戰(zhàn)，前赴后繼，爭取民族解放的艱難歷程，一槍一馬、一呼一號、一跨一飛無不栩栩如生。這就是雕塑的動象。把一個長時間的動態(tài)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使觀賞者觀之浮想聯翩，肅然起敬。

動象，是“活”的藝術。說它“活”，是因為雕塑能表現生命，表現情緒。羅丹的雕刻《浪子》，刻畫一個跪著的少年，兩臂高舉，仰天呼號，胸部飽脹、頭頸絕望的伸長著。這尊雕像著力通過表現筋肉的緊張，來表現他的苦悶。一個高明的雕塑家在塑人體時，他表現的是彈撥筋肉的生命，是一種支配的“力”，用筋肉的活動來標出內部的情緒。

比如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前，一排悲愴感人的雕塑默然肅立著： “家破人亡”“逃難”“冤魂吶喊”“勝利之墻”。這是雕塑家吳為山懷虔敬悲痛之心塑造的作品，每一尊都給人震撼，觸動靈魂。昊為山說：“這些作品是為了再現侵略者人性泯滅的罪惡，喚醒人性真善美的復蘇?！痹偃绗F代雕塑家潘鶴的《開荒?！?、錢紹武的《李大釗像》等等，都讓人們看了覺得活生生，心隨之而動。所以，動象又是“活”的藝術。

那么雕塑如何表現動象呢?羅丹有一段精辟的妙語： “我們要先確定‘動’是從一個現狀轉變到第二個現狀。畫家與雕刻家之表現‘動象’就在能表現出這個現狀中間的過程。”羅丹在評呂德的又一個雕塑作品《納將軍》時說：“那位英雄正舉起腰刀，向著軍隊大聲喊著‘前進’”。這座大理石像的動作自下而上。人像的情緒漸漸鎮(zhèn)定起來，肋骨在皮下挺起，胸部也膨脹，臉向著天，兩臂伸開。這是表示一個人從朦朧到覺醒、到行動中間的過程。羅丹說“藝術表現姿態(tài)的秘密全在于此了”“一個雕刻家令人跟隨一個人物的動作的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看到雕像的各部分先后銜接的時間，看到一個動作完成的印象。這就是動象的表現了。

雕塑作品氣韻生動也可以說是“動象”。氣韻，就是宇宙中鼓動萬物的“氣”的節(jié)奏。繪畫有氣韻，能給欣賞者一種音樂感。明代畫家徐渭的《驢背吟詩圖》，使人產生一種驢蹄行進的節(jié)奏感。其實不單繪畫如此。城市雕塑也是熱烈飛動、虎虎有生氣的。

西安的《古風新韻》是由8個雕塑組成的群雕，用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唐代歌舞女子的歡歌笑語，來表現歌舞升平、國泰民安的盛世景象。8座雕塑中，舞女們一個在吹排簫、一個在彈琵琶，還有一個在撫箜篌，其余s個在樂曲聲中或歌或舞，這群雕叉與西安城墻南門遙相呼應。云南楚雄的《火之舞》，這組城雕傳達了彝族是一個崇拜火的民族的信息，人們祭祀火，以火狂歡，以火傳情；人們撒著火把，彈著三弦琴，跳著“阿細跳月”舞，歡歌盛世，唱響未來。這些現代城市雕塑無不氣韻生動，呈現動象，表現活力。

中國城雕從古到今，可渭光芒粲然：原始神跡、夏商意象、秦漢樸雄、唐宋煌煌……一個個時代的風貌已鐫刻成永恒。當前，我國城雕與社會同步發(fā)展，城市雕塑藝術已是百花齊放，城市更具有活力。

有位藝術家曾經說過，雕塑家如果純粹自言自語，沒有對話的對象，就乖口瘋子無兩樣。城市雕塑的對話就是雕塑能與觀眾互動。有精神穿透力，能在城市中顯出它的教化功能。藝術是精神的生命貫注到物質界中，使無生命的表現生命、無精神的表現精神。雕塑就是“把瞬間連續(xù)的動作凝合在一個形象中”，再現生命，苒現自然。這就是城市雕塑的動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