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羊的詩 (4首)

火雞

火雞慢慢垂下頭，它被飼養員

打怕了。鐵絲網里總是有鐵銹的氣味

它可能病了，如果不是

往日撲棱撲棱的勁兒哪去了呢

我這樣看著它，看著它。

它的頭向一邊歪去，眼睛無力地

看了看我，它的毛發

不那么順溜了。它會不會死去呢

我問飼養員，飼養員笑了笑

“它是裝的，不信嗎?

它一頓還能吃很多蟲子”

火雞為什么要裝呢?難道它像人一樣

懂得偽裝。這不可能

但眼前的這只火雞顯然像有重病

我迷惑了，是相信飼養員

還是相信這只不會說話的火雞?

袋子

她把黑色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很重，里面裝了什么我暫時還不知道

我不想問她，拿來的是什么

她很古怪地沖我笑笑就離開了

今天是什么天氣?那只袋子濕漉漉的

仍然放在桌子上的托盤里

這時候我正在看一場電影里的女人拉

睫毛

我不想去打開袋子

等我餓的時候打開它必定有所收獲吧

現在我餓得不行了，中午沒人做飯

晚上也是。那只袋子里裝了什么

怎么會那么沉呢?

我走過去想打開它，可我想了想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就不打開了吧

水中物

橋向兩邊彎下去，我對自己

的位置暫時不能確定。看水時

引發的暈眩，是影子

最誠懇的忠告

如果我也是影子，肉身賦予的行為

純屬偶然

誰又不是偶然呢

橋兩邊必是堤岸，歸宿感越裹越緊

多年來的來回走動

是兩個人。

夜深人靜時對我的深情喚呼

結實的木頭

所有的木頭都不比這一根結實

我用它來做成什么呢

此時我想到一個人，如果按她的樣子

做一個她。會不會令她反感?

首先給她寫封信:

親愛的，我很想念你，請讓我按你的

樣子

做一個木頭小人兒

如果你愿意我給你買一件漂亮的裙子

跟你從前穿的不一樣

很久才收到回信，她同意了

問我用哪一根木頭

我所有的木頭她都見過

我告訴她用得是那一根最結實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