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上司有點冷
第一天去新公司報到,早上醒來一看表,天哪,要遲到了。我匆匆忙忙往外跑。下地鐵時,地鐵門要關的剎那,我咬咬牙沖了進去。因為速度過快,不小心撞上旁邊一個女孩。我剛要說對不起,居然看到女孩如花似玉般的面容,真是太漂亮了!漂亮得讓我都忘了說對不起。誰讓我單身著呢。她發現了我的冒失和無禮,朝我狠狠瞪了一眼。我的臉不自覺發燙起來了。
匆忙出地鐵時,那個女孩竟然跟在我身后。媽呀,她不會是想報復我吧。
我進公司大樓時,女孩還在我身后跟著。
電梯來了,我看了看身后的女孩,一看表,要遲到了。可為了躲開女孩,我不得不在樓下轉了個大圈,再回到電梯口。
公司是在20樓。
報到時,我已經遲到了。
經理把我帶進了一個辦公室,指著一個人說,這是你的上司,林雪主管,以后你歸她管。我一看傻眼了。居然就是那個美女。怪不得她老跟著我啊。
林雪也認出了我。當著經理的面,林雪冷冷地說,以后不要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努力工作吧。經理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很奇怪地看了看林雪,又看了看我。
我聽明白了,苦笑著,只有點頭的份。
上班第一天就得罪了主管。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坐在辦公桌前,我仿佛看到我在這個公司的命運,就像秋風掃落葉般,在空中飄搖著。
天哪。
我苦笑時。旁邊的同事見我苦悶,訕笑著問我,是不是把林主管得罪了?
我點了點頭,滿是不解地看著同事。同事故作神秘地說,林主管可是這里有名的冷美人,對男人一向很冷漠,以前公司里有很多同事追過她,可都沒成功。所以至今還是單身著。得罪她,很正常。
每天上下班,乘地鐵,人海茫茫,居然三天兩頭都能碰上林雪。碰到時,我朝她笑笑,她也禮節性的朝我笑笑,冷冷地。
我苦笑,我都有些不敢碰見她了。
有時,我都不想乘地鐵上班了。可坐公交車,不僅時間長,還得倒好幾部車哪。
怎樣改善一下關系呢?想了一個晚上,還是表妹給我出主意,說,給她送零食吧,女孩子都喜歡這個。表妹還是個大二學生,我苦笑,說,你以為人家也是和你一樣的小女生啊。
不過,在表妹的再三慫恿下,我還是買了一大包零食,趕在所有人上班前,放在她的桌上。然后,我又下樓逛了一圈,等我再上樓時,幾乎所有人都上班了。當然,在零食里,我寫了張紙條:請林主管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署名是地下鐵。
果然,我上樓時,遠遠看到林雪在翻那堆零食,表情很復雜,但依然顯得很冷漠。我剛回到座位上,電話就響了,是林雪。林雪說,你過來一下。
我滿心復雜地進了她的辦公室,林雪瞪了我一眼,說,這堆零食,是你買的?
我搖頭。想了想,我還是點了點頭。林雪面無表情地說,拿回去吧。
我苦笑,說,林主管,誰都知道你收到一袋零食,如果我一拿,大家肯定都明白是我送的。我想,這可能不大好吧。
林雪不做聲了。我心里暗暗笑著,看來美女也有軟肋啊。
晚上一起下班乘地鐵時,林雪看我的面色似乎緩和了許多。但我還是不敢有所松懈。
隔一星期,我又送了一袋零食。這次,我想的是趁熱打鐵,把和林雪的關系更改善些。林雪這次居然沒任何反應了。這很讓我費解。
我連著又送了幾個星期。
終于,林雪的電話又來了。我被叫進了她的辦公室。林雪說,謝謝你這么長時間給我送零食,一共多少錢,我給你。我搖頭說,不用給。林雪卻硬要給,還把一疊錢塞進我的上衣口袋。我忘了口袋里還有兩張表妹托我買的電影票,一并塞給了林雪。
這下誤會大了!看著桌上那兩張電影票,我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變形金剛Ⅱ?林雪看了電影票,忍不住叫了聲,看起來似乎很興奮。錯都錯了。我只好順水推舟地說,林主管,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去看電影呢?
林雪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下頭。她的表情,沒以前那么冷了。
坐在暗淡的電影院里,我說,林主管……
林雪忽然說,叫我林雪吧。我看著林雪滿臉笑容。真漂亮啊,我不禁看傻眼了。
突然,林雪猛地拍了我一把,說,晚上,我們一起去乘地鐵吧。我乍然一驚,看林雪,卻看到她滿是調皮的笑。
我忽然希望電影馬上散場。
潔癖
趙美麗天生就有潔癖。
每天等辦公室的阿姨打掃完了,趙美麗會將自己的桌子、椅子再好好的打掃一遍。有時,趙美麗來興致了,順便還會給同事們打掃一下,更有些時候,趙美麗嫌阿姨沒把衛生間打掃干凈,還會親自再去打掃一下。當然,那僅僅是打掃女衛生間。趙美麗還常拉住阿姨說,衛生間是公司對外形象的一個窗口,衛生間的干凈與否,是非常重要的。
這些,本不該由趙美麗來管。
趙美麗是這個公司的白領,論資排輩,趙美麗還遠不能到對人指手畫腳的程度,可趙美麗就是有些看不慣。趙美麗對工作倒覺得累,反而覺得打掃衛生來得舒服。因為她喜歡。
真正說起來,趙美麗的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所以領導開始也挺欣賞她的。趙美麗每天上班下班也都是兢兢業業的。可就是對阿姨打掃衛生的工作過于挑剔了,有事沒事都會向領導反映,說阿姨哪里哪里又沒打掃干凈了。
反映的結果很簡單,公司辭退了一個又一個阿姨。其中工作時間最短的一個阿姨,僅僅只上了一個星期班;而最長的,也剛做滿兩個月。然后同樣一個命運,走人!
搞到最后,公司挑剔阿姨干凈度的程度搞得有些眾人皆知的地步。很多人一提公司名稱,就馬上反應過來,是那個特別愛干凈的公司,還有那個有潔癖的趙美麗。
有一些風聲進了領導的耳朵。領導本來最近心情就不大好。受市場影響,最近公司所處的這個行業不是很景氣,業務量逐月下降。再不行,就要裁員了。
領導正苦惱著。趙美麗又敲門走了進來。
趙美麗說,公司新來的那個阿姨還是不行,桌子都抹不干凈,而且……
領導看了趙美麗一眼,居然很爽快地說,辭了她。
趙美麗欽佩于領導的決斷,在此之前,領導辭退人前,總要親自去看一遍。這次,領導出乎意料的果斷。趙美麗當即就翹起了大拇指。
領導微微笑著,點點頭。
趙美麗剛回到辦公桌時,領導的電話就打來了。
領導說,他剛聯系了下,暫時招不到阿姨來,反正最近公司業務量也不大,要不,你手上的活先交給小李,你先頂幾天?而且,你打掃,我絕對放心啊。
趙美麗說,好。趙美麗耳邊在回響著領導說的話,你掃地,我絕對放心啊。趙美麗很是欣然地放下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開始,趙美麗暫時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開始了她打掃衛生的工作。你還別說,趙美麗一干上這活,心情也舒暢了。這些活,只是些體力勞動而已,遠沒有以前的工作那么勞心累腦的。
有時邊打掃,趙美麗還不自覺能哼起歌來。這一頂,一星期很快就過去了。領導找的阿姨還沒來,趙美麗也懶得去催了。趙美麗樂得干些自己喜歡干的活。
可當趙美麗去財務室拿工資單時,立刻就傻眼了,居然少了一大半。
趙美麗當即就叫出聲來。
會計冷冷地看了眼趙美麗,說,工資都是領導定了的,有問題你找領導談吧。
趙美麗二話沒說就沖進了領導辦公室,領導很自然地看了眼趙美麗,說,美麗啊,其實你的工資我是按最高給的。
說著,領導遞給了趙美麗一份雜務工的工資表。
趙美麗有些明白了。趙美麗苦笑著說,領導,我想回原來崗位,可以嗎?
領導滿是歉意地說,抱歉,如果你愿意留下來。也只能留下來做雜務工。
領導還很是贊賞地說,小趙,其實你打掃衛生,確實是很干凈。
趙美麗一臉尷尬
陳小來的幸福彼岸
陳小來離開鄉下去聊城,是為了找人,去找他的幸福彼岸。
找一個叫杏花的女人。杏花和陳小來從小青梅竹馬,可杏花家嫌陳小來窮,暗暗給杏花另許了個人家。在新婚之夜,杏花來不及和陳小來聯系,匆忙逃了出去。據說,杏花是逃到了聊城。
可聊城太大了。人海茫茫的,找一個人,就像是在大海里撈針般渺茫。陳小來不氣餒。陳小來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杏花。
不過陳小來身上帶的錢不多,剛過三天,陳小來就為吃住開始擔心了。還好,附近一家建筑工地在招農民工,陳小來二話沒說就去報名了。陳小來想好了,邊賺錢邊找人,白天干活晚上出去找人。
陳小來住的工棚又臟又擠,十幾個工人擠在一個工棚間里,一片鬧哄哄的讓人皺眉。不過,工友們還是不錯的,陳小來剛坐下,就有工友遞上煙,陳小來笑笑接過煙。遞煙人叫大劉,在這干了幾年了。大劉還給陳小來介紹了皮蛋、老顧、小李子幾個人,陳小來就笑,陳小來邊打著招呼邊從身上掏煙,一個一個的給遞了過去。
白天一干完活,陳小來匆匆回住所洗了把臉,就往外跑。一次兩次,次數多了,大劉忍不住拉住陳小來問,干嘛去呢?陳小來笑笑,找人。說著,陳小來就像一陣風般跑了出去,大劉還想問什么,陳小來的人影早看不見了。
陳小來每天在路上走,偶爾會撞見一些乞討的人,或跪或坐的。每次看到,陳小來總要停下腳步,放下幾塊錢。然后在乞討者的連聲感謝中,陳小來匆忙離開。陳小來覺得,誰都不容易,要不是逼上絕路,誰會朝人磕頭跪拜著乞討呢。
晚上,天慢慢漆黑時,陳小來常看到路邊的隱蔽處不時走動著一些女人,那些女人把自己的臉都罩得很嚴實。但陳小來走過去,女人總輕聲問,老板,要服務嗎?聽大劉他們說,這些就是所謂的“雞”,可以為男人提供色情服務。陳小來沒有快速跑開,陳小來還問女人,你認識杏花嗎?女人搖頭。雖然陳小來不愿去想杏花也會這樣。但陳小來明白,一個女人,要在聊城生活下去不容易。即便杏花這樣了,陳小來也會原諒她。是為了他陳小來,杏花才被逼無奈逃到聊城的。
想到這兒,陳小來就輕輕的嘆了口氣。氣吐出來,陳小來馬上察覺到了心底深處的沉重。
陳小來整整在聊城找了一年多,依然是沒有任何結果。
大劉看陳小來滿是沮喪的樣,說,小來,不就是女人嘛,女人到處都有,要不咱晚上一起去樂呵樂呵去。陳小來沒說話。可皮蛋、老顧他們卻滿是快樂地附和著,連聲說著好。
吃過晚飯,陳小來就被大家推搡著一起進了家理發店。說是理發店,可里面的小姐壓根就不會理發,卻能為來理發的男人們提供那種“特殊”服務。大劉一進屋,就粗著嗓門大喊著,小姐,把小姐們都喊來。陪咱哥們一起樂樂。
一堆小姐擁了上來,其中一個臉上像被涂料涂抹過的女人架到了陳小來身上,陳小來聞著她身上嗆人的脂粉味忍不住連聲打著噴嚏。
找了個理由,陳小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理發店外的馬路上人來人往,陳小來匆匆往工棚跑。陳小來今天有點累,想早點回去。
理發店與工棚是有點距離的。不過這段路上的燈火通明,城里就是好,要是在鄉下,早就是一片漆黑了。
陳小來看到了紡織廠的大門,過了紡織廠就是工棚了。
陳小來走著走著,忽然腳步停下來了。
此時,正是紡織廠下班的時間。一個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們說笑著走出大門。陳小來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而那個面孔似乎也看到了陳小來,腳步也停了下來,還朝陳小來微笑著,并且點著頭。
陳小來忙跑了上去,腳步不自覺就加快了起來。
陳小來邊走邊笑著。
陳小來知道,他看到他的彼岸了,再向前,就是幸福了。
俺叫木根
俺叫木根。
剛進車間,俺對著工友們自我介紹著俺的名字,怕大家還沒聽明白,俺又分解著解釋了一下,是木頭的木,傻根的根。
不知道是俺的名字有問題,還是俺說話的口氣有問題。俺的話剛一說完,大家就忍不住一陣哄堂大笑。
俺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也傻呼呼地跟著大家一起笑著。
俺知道俺傻,俺在老家時,俺娘就一直這么說俺。
俺長得也丑,俺的小名就叫丑蛋。但俺不能說,不然,大家肯定又要笑俺了。
俺剛來這個車間,很多俺都不熟悉,但俺不怕,俺很賣力的干著俺的活。來這兒之前,俺娘就再三叮囑過俺,一定要好好干。
即便是到中午,大家都去吃飯,俺搖搖頭不去。俺再做會兒活。
剛做滿一個月,有一天,有工友跑來,說車間主任找我,俺忙放下手上的活,屁顛屁顛地往主任那兒跑。
到了主任那兒,主任指了指他對面的座位,說,坐。我的心頓時就“怦怦”一個勁地跳了起來,來之前,招工的人就告訴俺,車間會根據你的表現,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如果試用期內表現不好,會提前結束試用。
一想到這個,俺的嘴也哆嗦起來了。俺的眼圈頓時就紅了,俺沒敢去坐,俺差點就給主任跪下來了,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對主任說,都是俺的錯,俺知道俺長得丑,俺知道俺的技術不過硬……
車間主任居然笑了,笑著反復打量著我,說,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開除你!
主任還給了俺一張紙,說,基于你最近的實習工作優異,廠里決定提前把你轉為正式工。
俺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俺使勁地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媽呀,好痛啊!
走出主任辦公室時,俺臉上樂開了花。俺一樂,也沒看清,進門口時,居然撞上了一個人,因俺走得快,被撞的那個人居然被俺撞倒在地。俺一看,是俺車間的“冰美人”蘭蘭啊。說實話,俺也喜歡蘭蘭,漂亮女孩誰不愛啊。可俺一想其他比俺強幾百倍的工友們都沒成功,俺就更不行了。
俺忙向蘭蘭一個勁地道著歉。俺可不是怕蘭蘭啊,俺是怕蘭蘭身后的那些工友們。聽說,蘭蘭來這個車間快一年了,有無數個工友們追求她,但一個都沒成功。但工友們依然沒有停止他們的努力。如果讓他們知道我撞倒了蘭蘭,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事啊。
聽著俺的道歉,蘭蘭還是很冷淡地看著我,卻沒說一句話。俺的心里就急了,俺忙拉著蘭蘭走,俺要帶蘭蘭去醫院看看。可別撞出啥病來啊!
可蘭蘭不愿去,俺當即急得差點要哭了。俺是擔心會被工友們揍扁哪。
好歹去一家醫院檢查了下,配了點藥膏。俺小心地在蘭蘭身后伺候著,俺反復問著蘭蘭,有啥不舒服的要趕緊說啊。蘭蘭沒說話,看俺的眼神卻總感覺怪怪的。
以后,在車間碰到蘭蘭,俺總想遠遠的躲。可你說巧不巧,躲啥來啥,一躲,轉個圈兒,一準還能碰上。
一碰上,俺就朝蘭蘭訕笑著,說,你好。蘭蘭沒說話,只看了俺一眼,眼神又在奇怪的打量著俺,直搞得俺心里慌慌的有點發毛。
等蘭蘭走開時,俺就在想,這蘭蘭該不是想報復俺吧。她肯定是用眼神在警告著俺,可能過會兒就會有工友來找俺的麻煩了。
俺的心就一下子忐忑起來。忐忑了老半天,卻沒有工友來找俺的麻煩。不過,俺的心還一直吊著放不下來。
俺想了想,俺要去找蘭蘭談談。俺不能等著挨工友們打啊。
俺主動約了蘭蘭。俺怕蘭蘭會帶著工友們一起來,俺就買了兩張電影票,俺把蘭蘭約進電影院好好談一下。
俺遞給蘭蘭電影票時,蘭蘭似乎有些猶豫,俺知道,蘭蘭一定是顧慮不能把其他工友帶進來。看著蘭蘭滿是猶豫的樣子,俺心里那個樂啊。
坐在電影院里,想著俺要說的話,俺的心就有些緊張起來,俺的手居然那么不小心的碰到了蘭蘭身上,碰到的還是那個最不應該碰到的位置。
天哪,俺的手都在抖。俺這回肯定是萬劫不復了。只要蘭蘭出去一說,俺肯定會被打個半死。
透過影院里微弱的光,俺看見蘭蘭的手動了動,她肯定是要打俺哪。還好俺眼疾手快,俺的手馬上抓住了她的手。
俺以為蘭蘭會鬧。
俺忽然發覺靠在蘭蘭那邊的肩膀變得沉重了起來。俺居然看見蘭蘭的頭很妥帖地靠在俺的肩膀,蘭蘭的手也緊緊地握住俺的手,蘭蘭還滿是溫柔地說,你怎么知道我會答應做你的女朋友啊。
蘭蘭還說,知道嗎?在這個車間里,你是對我最體貼的一個。而且,你的膽子也大。所以我喜歡你。
天哪!
俺覺得自己這回真傻了。
俺覺得腦子里頃刻間一片空白。
俺張了張口,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俺叫木根,木頭的木,傻根的根!
蘭蘭居然嗔了俺一眼,罵俺:傻樣!
回 家
今年,還是不回家了吧。我坐在馬路邊,不斷在嘆息著。
原本,我可以安安穩穩地呆在家里舒舒服服地過個年。
半年多前,家中獨子的我從學校畢業后,不顧爸媽將我留在故鄉小鎮工作的安排,毅然決然想到這個遙遠的廣東沿海城市來闖一闖。縱使爸媽極力反對,卻無法阻攔我的遠行,我還是做著賺大錢的美夢來到了這個城市。
但錢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好賺。
來了之后才知道,其實工作都不好找,并不像傳言中所說,遍地是黃金,處處都是商機。這里除了忙碌的人群,擁擠的車輛外,就是冰冷而寬闊的高樓和馬路。
這半年來,我的工作換了三四個,卻沒賺到什么錢。除了吃的、喝的、住的,我身上就還剩三百多塊錢了。來這里時,我還帶著母親硬是塞給我的一千塊錢。可這錢,也早花完了。三百多塊錢,只夠一張回家的火車票。
我只有苦笑。記得臨走前,我還曾信誓旦旦地告訴爸媽,過年回家一定帶好多好多東西給他們,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兒子賺大錢了。
可現在呢。
還是不回了吧。
我看著來來往往大包小包從身邊走過的人,黯然苦笑。他們,可以快快樂樂地和自己的親人一起過個年。真羨慕他們啊。
正想著,腰間的那個手機就響了。
我任它響著,卻不想接。手機上還剩二塊四毛錢,一個電話打完,可能就要欠費了。我沒接,電話響過一陣后又連著響。我一接,居然是爸的電話。
爸問我,回來的火車票買好了嗎?
我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從我出生到現在,每一年的春節,我都是和爸媽一起過的。我沉默了幾秒種,強自笑了笑說,爸,我不想回了。我們廠里安排過年值班的人,工資是平時的三倍……我騙了爸,就在昨天,我再一次失業了。而這幾天,我的任務就是重新找另一份工作。過年的時段,大家都要回家,工作相對比較容易找的。
爸似乎顯得有些意外,停頓了一下,說,那你好好照顧自己,想吃什么就隨便買點,等有時間就回家來吧。
我聽著,分明眼圈紅了。我連聲說著好,忙掛了電話。我怕爸聽出我話語中的異樣。
真決定不回家了。我的心分明就莫名的空虛起來了。空蕩蕩的大街上,似乎只有我空蕩蕩的一個人行走著。
我回到了冰冷的出租屋,胡亂泡了碗方便面吃,吃完我蒙頭就睡。可我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臨天快亮時,我終于睡著了。我夢見了母親期盼的眼神,還有父親。醒來時,我淚流滿面。
我要回家!
我胡亂地洗刷了一下,匆忙收拾了下東西,就直奔火車站。我一定要回家。即便灰頭土臉我也要回家。
我心情滿是沉重地走出故鄉的火車站時,天特別的冷,在出口處,我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我一抬頭。天哪,居然是母親,母親怎么在這兒呢。從家里到火車站,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哪。我愣神間,母親已接過我身上的包,似乎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邊走邊說,我隨你大姨一起來鎮上買點東西,正好看到有人從火車站出來,我就站著看看。
我笑了。
母親居然沒問我怎么回來了。
回到家里,爸看見我回來,很高興,似乎也忘了問我怎么又回來了。父親忙著張羅飯菜,像是家里來了客人一般隆重。
我心底少了顧慮。先前的種種忐忑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晚上吃飯時,父親很隨意地問我在廣東的生活情況,我盡量說些好,父親也沒細問。
我忽然想起什么,說,今天真是挺巧的,正好在火車站出口碰到了母親。
父親淡然笑了。
父親笑著說,巧什么啊,你在電話里支支吾吾著說不回,可我們知道你肯定回。所以你媽每天早早就去火車站等你,不到天黑都不回來。今天,是第三天了。
我愣住了。
我的眼前突然跳出一個畫面,在寒風中顫抖著的母親定定地看著火車站出口的方向,只要有人走出來,母親就目不轉睛地在看。即便天再冷,風刮得再猛,母親的臉上也是帶著期盼,滿含著微笑……
我看著母親,母親拍了拍我的腦袋,說,孩子,我們不奢望你能賺什么大錢,只要你能回來,就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使勁點著頭,點得眼淚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