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深秋(組詩)

深秋

我與彎腰的谷穗

相互鞠躬

我們并不討論

誰養活了誰

我在想秋天走后

風會把日子吹向哪里

而谷穗坦然

終于望見了自己的家

幸福生活

想念一塊點心

由香甜老出了苦澀

味道留在想象里

饞我兒時的饑餓

幸福很像一塊點心

不宜存放太久

留著

就是一種浪費

誰見過

點心主動說出口

你，要我嗎?

影子

我在觀察自己的影子

面色如鐵

影子，有時比鐵還沉

偶爾又像風一樣輕

我也觀察別人的影子

越是走進黃昏

影子瘋長得就越來越快

但我不去想象，一旦

背上別人的影子

自己還能不能

風一樣地走路

不如蟬

蟬在蛻去外衣之前

也叫蟬

蟬在樹上歌唱夏天

把夏風

演繹成一曲經典

我在樹下揀起蟬的衣裳

比試一下

才看清身上，那些

多余的天賦

一只羊

如果我是一只羊群里的羊

走在草原上

決不會去問牧鞭

哪里才是下一個草場

我可能抬頭望一望天

像照鏡子一樣

欣賞一下

映在藍天上的潔白身體

我甚至還會

邊啃草葉邊大膽地想象

一只羊飛翔時的心情

但我不會，把這個偶爾的想法

當作理想

兩塊磁鐵

個性比磁性還強

力量越來越大

對峙

沒有人能夠勸解

一對天生的冤家

誰肯最先轉過身來?

夕陽下，演繹一場

渴盼已久的擁抱

火焰牛排

“火焰牛排”上的火焰

轟地亮了一下

就無聲地退潮了

左手叉，右手刀

我開始用力地切

這塊未烤熟的牛肉

切都切不動，能嚼爛嗎?

服務員只用微笑回答我

這是八分熟的牛排

正宗的做法……

燭光盈盈中四目相對

親愛的，也許八分熟的滋味

才最有嚼頭——

才不會像快餐

匆匆吃完，就要匆匆去趕

各自的路

兩座樓

小區里有兩座很近的樓

近到，用兩根目光的竹竿

就能挑起對面陽臺上的衣服

我和對面陽臺上的女子

經常微笑著見面

也經常友好地點點頭

她每次穿著寬松的好心情

晾曬起花花綠綠的日子

而我，都會準時攤開

一本書中的陽光

有一次在樓下超市

我仿佛碰上了那位陽臺女子

她也用一愣神兒的表情

碰了碰我猶豫的目光

但我們面對著柴火油鹽

誰也不敢確認

對面走來的，就是自己

很近很近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