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代中國,異質、開放、無政府的網絡文化導致大學生的道德人格變異,商業化、標準化、通俗化的大眾文化導致大學生的道德人格偏移、個性張揚、追求世俗的消費文化導致大學生的道德理性危機。大學道德教育應當預見并思考新的文化景觀,建構網絡教育與生活教育、實踐教育與理論教育之間的聯系,倡導全面、開放的教育方式,培育大學生健全的網絡道德人格、日常道德人格和社會道德人格。使道德教育真正深入大學生的生活,觸動大學生的心靈,發揮育人的功效。
關鍵詞:網絡文化; 大眾文化; 消費文化; 道德人格
中圖分類號: G6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9749(2010)06-0103-04
從20世紀下半葉開始,特別是80年代以后,與以跨國公司為主要推動機制的經濟全球化相呼應,伴隨著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民族主義價值的擴張,西方文化也隨之不斷擴散。當代中國,網絡文化、大眾文化、消費文化在整體文化格局中占據了越來越重要的地位,這些文化的中國形態不是有序的,而是無序的。從而,對大學生道德人格形成了種種文化沖擊波。
一、網絡文化的影響及網絡道德人格的塑造
網絡文化是指流動于現代信息網絡中的意義、價值和精神的總和。當代大學生是互聯網上極為活躍的群體,網絡文化開闊了大學生的視野,給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帶來了便利和樂趣。但同時,隱藏于其中的某些不良因素也在悄然增長,給他們的道德人格帶來了沖擊。
1.網絡文化的影響
首先,異質的網絡文化導致大學生道德素質下降。網絡是一個真正自由的地方,這種自由特征對大學生有相當大吸引力,也容易被其接受。現實社會諸多倫理道德的約束,在這一空間被輕易擺脫,從而導致了個體行為的放縱,形成與現實社會生活完全不一樣的變異人格。表現為自主性空前提高,人生價值標準復雜而混亂,交往行為開放而自主。這部分大學生沉溺于網絡游戲的誘惑中,迷失自我;網上交友的游戲態度,導致其社會責任感大幅度下滑;或者利用網絡進行網上盜竊、詐騙、數字破壞、網絡病毒、網絡恐怖等一系列不道德的甚至于犯罪的行為,導致道德人格的淪喪。
其次,開放的網絡文化導致大學生實體交往能力退化。大學生多是獨生子女群體,在成長過程中缺乏完整的溝通方式,使得他們非常關注自我,往往崇尚獨立、自主,追求個性。大學緊張的學習和生活壓力,使得他們精疲力盡、情感壓抑。由于缺乏與人交流的正確方法,他們往往找不到合適的情感交流對象。在這種情況下,網絡的虛擬空間恰為他們提供了相對寬松的環境,他們在這里可以自由地宣泄,體驗網絡交往的特殊情感。網絡文化五彩繽紛,沒有時空感和壓抑感,容易使大學生產生對其他任何事物都不能產生的親密感。這就使沉于網絡交往中的大學生真實的社會交往能力下降,實體人際關系萎縮,甚至會誘發其退縮型人格障礙。
再次,多元化的網絡文化導致大學生價值取向模糊。網絡文化體現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平等性、無權威性。“長時間以來,分權(de-centralism)的觀念備受稱道,但是實際去做的時候,卻寸步難行。互聯網絡提供了全球性的交流通道,可以不受任何新聞檢查的鉗制……”[1]與傳統媒介相比,網絡的開放、自由、互動更體現了文化的公共性。這種公共性迎合了大學生崇尚民主的價值觀,同時也對大學生道德人格產生影響。事實上,互聯網產生于美國,所使用的語言技術都來自于美國,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文化,占據明顯的網絡優勢。而且,網絡空間沒有主觀責任機構,用戶的發展和使用沒有限制,對網上的信息難以追查其真實來源和核實其可靠程度,這使得網絡文化容易為各種不法分子和敵對勢力所利用,形成對大學生的意識形態入侵。
2.網絡道德人格的塑造
應對網絡文化的沖擊,大學教育應注重塑造大學生的網絡道德人格。網絡道德人格是“網絡人”的道德范型,它的培育主要由三方面展開。一是將真實生活的道德準則移入虛擬世界。康德認為,在自然界中,全部現象都以自然律為基礎;而在實踐領域,人卻可以自覺遵循理性自身的法則從而使自己的行為獲致普遍的道德意義,最終實現人的本質自由存在。“道德就是一個有理性的東西能夠作為自在目的而存在的唯一條件。”[2]網絡社會是人們的實踐領域,個人有充分的自由,同時也受道德法則的支配。“網絡人”應是理性的存在者,其理性的職責就是對道德法則的自我領悟與自覺遵從。擺脫感性的束縛,網絡社會中的大學生應由真實生活的道德準則來規約,具體而言就是要遵循最小授權原則。即在網絡中獲取資源的手段要正當,而不越權獲取不應得的資源;在網絡中話語運用要適當,而不應越權發表不負責任的言論。否則會被取消授權。二是鏈接實體交往的便捷路徑。溝通大學生的人際交往渠道,構建循環于網絡內外的“真實——虛擬——真實”的人際交往鏈條,使虛擬交往與實體交往相互促進、協同發展。把健康向上的校園文化活動制作成網頁,其直接指向是生動的校園實踐。使網絡交往成為大學生實體交往的中介,避免大學生沉湎于虛幻世界之中。同時,創造條件組建網絡學生社團,引導大學生進行網絡創業,培育網絡合作精神;引導大學生學會駕馭網絡信息和網絡資源,確立網絡社會的主體地位,培育網絡主體意識,鍛煉走出網絡社會、融入現實社會的能力。三是拓展主流意識形態的網絡空間。建立內容豐富、形式活潑的網上黨校、網上團校,組織網上支部生活;開通校園BBS紅色論壇,對校園熱點、焦點問題開展討論,通過引導,增強網絡社會的正面聲音,以正確的網絡輿論影響大學生。
二、大眾文化的影響及社會道德人格的塑造
中國的大眾文化崛起于20世紀90年代。它伴隨著改革開放而覺醒,在市場經濟中成長,在短短的不到20年的時間里,便迅速壯大為與來自官方的主流文化、來自學界的精英文化并駕齊驅、三足鼎立的文化形態。大眾文化使文化從金字塔里走出來,它的開放性、寬容性及其豐富多彩的文化產品,打破了中國傳統生活方式的封閉性、狹隘性、單一性。它肯定人的感性欲求的合理性,使文化成為人人都可以參與欣賞的東西。同時,通過文化的產業過程,它已成為當今社會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大眾文化改變了意識形態的傳統格局,影響著大學生道德人格的發育。
1.大眾文化的影響
首先,商業化的大眾文化沖擊著大學生的道德導向。在中國,大眾文化一開始就作為主流意識形態的消解力量出場,它有力地沖擊和消解了改革開放前的那種單一的意識形態,打破了主流權力話語一統天下的局面,使得文化從單一的教化文化向多元的大眾文化發展。這不僅有著某些思想解放的意義,促進了文化民主化的進程。而且,也使大眾文化成為意識形態合力中不可忽視的力量,并在商業規則驅動下,對大學生道德導向產生劇烈的沖擊。
其次,標準化的大眾文化銷熔著大學生的道德繼承。霍克海默和阿多諾在《啟蒙辯證法》中提出,大眾文化實質是一種“文化工業”,“千百萬人參與了文化工業強制性的再生產過程,而這種再生產過程又總是在無數的地方為滿足相同的需要提供標準的產品。”[3]由于批量生產可以獲得巨大的經濟效益,一些滿足大眾感官娛樂享受的文化產品,被迅速而大量的拷貝。作為受眾的大學生,在一種仿真的幻影中,感受著高科技手段所賜予的種種新奇刺激,卻在享受它的同時被它輕易地銷熔著傳統道德文化的許多基本準則,銷熔著自己應有的道德尊嚴和道德品格。傳統道德文化繼承的空缺,最直接的效應是大學生正義感、是非觀和價值尺度的失落。在大眾文化的統治下,大學生喪失了批判意識,喪失了自己的判斷能力,道德人格漸漸趨向片斷化、卑瑣化。
再次,通俗化的大眾文化消解著大學生的道德追求。日常生活是相對于大學生的學習生活視野之外的個體生活實踐而言的,是最接近其本真存在的形式。隨著大眾藝術與日常生活界限的消失,文化日益與大學生的日常生活實踐相接合。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主要是媒介人角色在這方面起了推動作用。新時代的電影明星、歌星、主持人、模特、記者、藝術家、廣告人等媒介人,通過媒介化的“偶像崇拜”及其生活方式、傳記、訪談、影像等途徑,對大學生的生活范式和審美趣味進行誘導,使生活風格化和審美化,實現了大眾文化與大學生日常生活的接合。藝術的權威受到了質疑,藝術不再承擔對日常生活加以啟迪和拯救的責任。通俗化的大眾文化不能徹底解決大學生的生活困境和理想困境,由此帶來新的問題和消極后果。
2.社會道德人格的塑造
應對大眾文化的沖擊,大學教育應注重塑造大學生的社會道德人格。社會道德人格由社會文化的生命質素凝練而成。它具體表現為精神自我對肉體自我的超越,其實質是人的社會性對個體性的超越,是個體價值認同向社會理想轉變的深層動力。大學生不僅要認識到自己的個體存在,還應認識到自己在根本上是一種社會存在,承擔著社會責任和歷史使命。社會道德人格培育的關鍵是文化的“植入”,它應沿著“三維”模式有序推進。一是紅色文化的正向植入。紅色文化形成于中國革命實踐,承載著先輩的革命精神。在大學推廣“校園紅歌會”大型文化活動,把紅歌唱響校園,使紅色文化深入人心;進行多樣性的紅色策劃,開展體驗式的活動。創作校園紅色劇目,讓大學生登臺表演,強化宣傳效果。舉辦紅色文化知識有獎競猜活動,激發大學生的知識興奮點。二是警示文化的反向植入。人生經歷的挫折,社會現實中的陰暗面,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相對立的思想,反面人物,社會生活中的事故、災難。這些人物和事件暴露了社會發展進程中的變異和矛盾,分析這些現象背后的成因,有利于大學生道德人格的完善。在教育實踐中,通過播放電視錄像,舉辦展覽,開展“走進少管所”等多種方式的警示活動,以觸目驚心的事實,使大學生的心靈受到震撼,于靈魂深處“爆發革命”。三是勞動文化的立體植入,就是鼓勵大學生參加到勞動實踐中來。亞里士多德認為,人的美德的養成,“正如其他技術一樣,我們必須先進行實踐活動,才能獲得這些德性。……我們做公正的事情才能成為公正的,進行節制才能成為節制的,表現勇敢才能成為勇敢的。”[4]大學生對社會的認識往往是書本上的,缺乏置身其中的真切體驗。勞動涉及各種社會關系,是大學生認識自我、理解社會的橋梁。在勞動中,大學生感受社會變革,與群眾直接對話,從活生生的典型事例中受到啟發,使思想得到升華,社會使命感得到增強。
三、消費文化的影響及日常道德人格的塑造
對于中國大學生而言,消費文化一方面迎合了他們的消費特質,為他們提供了文化解放的機會。同時,消費文化又以其強大的影響力改變著大學生的文化品格。受到全球消費文化的影響,中國大學生的消費方式日益突破傳統和常規,呈現出獨特的文化特征,并因而引起其道德人格的嬗變。
1.消費文化的影響
首先,消費文化的物欲泛濫導致大學生的非理性消費。當代中國,體現消費主義觀念的種種文化產品大量上市,消費文化逐步蔓延開來。它所塑造的社會“成功人士”形象,不僅獲得了大學生的廣泛認同,而且已經成為一種文化幻象。在這一文化幻象中,“成功”的含義被扭曲了,人生價值的豐富性被單一化了,它標榜高消費的奢華,而從不具有任何道義、責任的指涉,誘發著大學生的“夸示消費”。這種“夸示消費”實質上是一種異化消費,其目的不在于“消費”,而在于“夸示”。在它的導示之下,消費構成漸漸成為大學生身價的標志和人生意義的象征,而其它實用性要求、審美要求則變得無關緊要。在感性認知支配下,大學生表現出非理性消費的文化特征。其次,消費文化的個性張揚吞沒了大學生的真實自我。現代社會生產的不斷增長,使消費文化成為一種“沒有規則只有選擇”[5]的文化。它預先否定一切可能的規則的正當性,強調通過消費方式來造成自我與他者的差異,從而張揚與眾不同的自我,凸顯自己的個性和身份。正如費瑟斯通所言,“伴隨著消費文化的發展,人們已從宣揚自己的美德轉變為宣揚自己的個性人格。”[6]反映在消費方式上,大學生總是試圖通過所購物品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品位。商業炒作利用大學生追求新奇和個性的心理特征,不斷以新款、新品煽動起大學生的消費熱情。由此,大學生的消費欲望不斷地受到刺激,導致他們的競相攀比和模仿,個性消費最終卻歸依于流行風尚,從而符合某種社會的或群體的認同。最終個性品位從流行潮流中退卻。再次,消費文化世俗化的勝利導致大學生的道德意義式微。英國社會學家唐·斯萊特解釋了消費文化,“消費文化在許多重要方面,都是現代西方的文化,它對于現代世界中的日常生活實踐,當然是處在意義的中心。它普遍聯系著界定西方現代性的那些核心價值、實踐和制度,諸如選擇、個人主義和市場關系。”[7]消費文化以貨幣的價值絕對化為前提條件,文化商品被賦予了與身份、地位、品味、榮耀等抽象概念相關聯的貨幣榮譽法則,這使得消費行為變成一種象征符號。占有財富即會獲得榮譽,而不必審視過程的正當性或非正當性。在世俗化的追求中,一切神圣和崇高的東西被消解和顛覆,導致大學生的道德意義式微。
2.日常道德人格的塑造
應對消費文化的沖擊,大學教育應注重塑造大學生的日常道德人格。日常道德人格在本質上是個體的。個體日常道德人格的培育,需經過由他律向自律的兩個環節的路徑轉換。其一,大學道德教育理應是一種基于日常生活的守則教育。現代社會中的道德權威已經不再是神或類神的圣賢,而應該是與健康的個人生活相一致的價值觀念。在大學生的日常生活中,道德教育更多地行使價值引導的功能。它盡管具有超越性的追求,但這個追求的起點卻總是日常生活的基本準則。因此,校園規章應遵循道德教育規律,建立在道德教育的基礎上。羅家倫先生就任清華大學校長后,推行嚴格的軍事訓練,無論男生、女生,平時一律穿著制服,校長與教務長常以著制服為表率。這種在細微末節處的守則教育,比起學科建設、教學科研和重大項目也許是微不足道的。但關注這些細節,卻是大學教育從習慣層化育大學生的道德人格的他律路徑。
其二,大學道德教育還應追求從他律走向自律的更高境界。康德認為,他律是指意志由其他因素決定,如環境、愛好、幸福、欲望的驅使,不受神意、天命良心的支配。意志并不是簡單地服從法則,“他之所以崇高,并不由于他服從道德規律,而是由于他是這規律的立法者,并且正因為這樣他才服從這一規律。”[7]這現實生活中,道德也不應是按照指定的方式行事,而應是人自愿向往的規范和自愿接受的限制。這就需要一種道德推理能力。柯爾柏格認為,“因為道德推理顯然也是一種推理,較高的道德推理依賴于較高的邏輯推理。個體的邏輯階段與其道德階段是并行不悖的。”[8]道德其實是一種推理,道德推理以道德認知為前提,具體包含道德判斷和道德選擇的過程,是擺脫道德蒙昧、進行道德自律的工具。道德自律是對道德理想的篤信,其主要方式是道德的知性啟迪。《中庸》言,“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即指人格修養與學識修養密切相關。大學生道德自律的基礎是道德知識,它使大學生借助于道德自智與反思,通過修誠慎獨、自省自訟、省察克治、格物致知等日常踐行,使自己具有辨是非、明義利、知止定、統知行的意識,形成理性的道德智慧,喚醒自身內在的道德情感,形成一種抵御非道德因素的堅韌力量,抑制知行不一的“兩面人”和只懂專業知識而靈魂蒼白的“空心人”等異化人格的出現,使道德人格真正走向自主而自制、自為而自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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