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陶瓷文化所涉及的領域深廣。文學、詩詞、書法、繪畫、佛學皆在具內,以文載道,抒發心懷是中國傳統文學的基本原則,以器明志,益世為人是中國陶瓷文化的基本特征。漢代《詩序·大序》中稱“詩者,志之所志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之中而形于言,情發于聲,聲成文謂之音”。自古以來,文學與人們的情與懷、社會世態扣扣相連,紫砂陶器始于北宋,然今日之面貌的紫砂壺則始于明代中期,借器以文,以文詠茶,吟唱以明志之現象,綿沿至今。”
茶具的起源和演變與陶瓷器的制作結伴而行。陶器出現在新石器時代,瓷器出現在商周時期,江蘇宜興的陶器生產據境內的駱駝墩遺址考證已有7000多年的歷史,瓷器據境內多處窯址考證也有2000多年,漢代時已有釉陶燒制,晉唐青瓷燒制已十分普遍。陶器、瓷器的相伴而行為宜興的陶瓷文化譜寫了輝煌的篇章。紫砂陶器是宜興眾多陶器中的一種。因其獨特,別無他家,紫砂陶土材料極具可塑性、制作工藝獨樹一幟而成為數百年來茶具之上品,凝結著宜興先民們的智慧和審美價值取向而獨成一家。自明代始,因罷團茶興散茶,制茶與飲茶方式一改唐宋沿襲的舊習,飲茶方式以泡茶清飲為主,茶具制作出現以鼓胞、帶流和手柄或提梁,紫砂壺便異軍突起,一躍而成為群芳之冠的茶具。由于宜興紫砂壺材質特殊,加之工匠和文入雅士的融合,造型多樣,古樸別致、清新自然,融入我國傳統的人文理念于其中。尤其值得稱頌的裝飾手法,大都以陶刻為主 ,畫面以書法、繪畫展示文學藝術之風采,使紫砂茶壺這個行形的載體為與文學藝術聯姻創造了無限的空間。
有關紫砂壺的最早文獻記載,見于北宋文學家歐陽修的詩《和梅公儀賞茶》中“喜共紫甌吟且酌,羨君瀟灑有余情”。大文豪蘇爾坡也寫下“松風竹爐,提壺相呼”的豪邁詩句。在紫砂壺人放異彩的明清時期,明代書畫家徐謂詩《某伯子惠虎善謝之石門》:“青箬舊封題谷雨,紫砂新罐買宜興”就盛贊紫砂壺。紫砂陶土深藏于山腹巖層之中,雜于夾泥陶土之層,索有“巖中巖,泥中泥”之稱,其質地優良,含有多種對人體有益的元素。古人詩贊“人間珠玉安足取,豈如陽羨一丸土(六興古稱剛羨)。”紫砂泥主要有紫泥、朱泥、段泥三種。經高溫燒制而成后呈現紅、紫、赭、黃、綠等色,紫砂壺集金石書畫于一體,寸柄之壺,盈握的卻是一方藝術人文的天地。
明代涌現了眾多的制壺名家和喜愛紫砂壺的文人墨客,紫砂壺的造型除汲取傳統陶器之精華外,大量的借鑒青銅器、漆器、玉器等民間工藝之型類,揉進文人的審美情趣為主流,奠定了紫砂赤與文學藝術結合的厚實土壤。嘉靖萬歷年間,金沙寺僧供春幫老僧煉泥制壺,日久業梢,自己的作品造型新穎,文雅自然,創壺器塑體質薄而堅實之先河,隱佛教文化之元素,巧奪天工,現存的“樹癭壺”現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為國寶級文物。供春之后,出現了制壺四大名家,皆為文人。即董翰、趙梁、元暢和時鵬 。又有三大妙手,即時大彬、李仲芳、徐友泉,均為飽學之上。至清代更是高手如云,開創了紫砂壺文麗工雅之風格。清人陳鴻壽,號曼生,是著名的文人、篆刻家、書畫家,以文人特有審美學養和藝術造諧,制壺方非一式,圓無一相,變化萬千,并創制膾炙人口的“曼生十八式”。其壺體所裝飾陶刻的內容把紫砂壺與傳統文學藝術結合提高到一個新的境界。壺體刻“挑之制,摶之工,自我作,非周種”;“苦而旨,直其體公孫丞相甘如醴”: “月滿則虧,置之座右,以我為規”; “北斗高,南斗下,銀河瀉,闌干掛”: “乳泉霏雪,沁我吟頰”: “鑒取水,瓦承洋,泉源源、瀾無極”; “內清明,外直方,吾與爾偕臧”。被譽為稀世珍品。
此時的文人雅士和制壺工匠,裝飾陶刻上采用的題材更顯廣泛,壺體通刻佛經和名人詩詞謂成風氣,李白、杜甫、顏真卿、 白居易、陸羽、陸龜蒙、柳宗元、梅堯臣、歐陽修、王安石、蘇東坡、陸游、文徵明、鄭板橋、康熙、乾隆、文天祥、林則徐等大量的詩詞均出現在壺體上,人量的繪畫、檻聯、格言、運用到壺體裝飾上更是浩如煙海,使紫砂壺成為文學藝術表現的重要載體,是歷史上任何陶瓷器茶具所不能比擬的。足一條獨特的文化風景線。文徵明在明嘉靖七年(1528)對紫砂有七律詩一首:“地護相對兩離離,旋洗沙瓶煮澗澌。邂逅高人自陽羨,淹留殘夜品槍旗。枯腸最是搜詩苦,醉眼翻憐得臥遲,不及山僧有真識、燈前一啜愧相知,”詩中所說到的“沙瓶”就是指紫砂壺而言。
現代的制壺在傳統的工藝上再創了新的輝煌,當代的制壺大師更是星光燦爛,吳云根、裴石民、任淦庭、王寅春、宋可心、顧景舟、蔣蓉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其壺藝成就已超越了古人,精美絕倫讓人,嘆為觀止,隨著陶文化和茶文化弘揚的盛世再現,紫砂壺的制作與裝飾在繼承古風的同時,又納入了時代元素,極大地推動了紫砂壺與文學藝術聯姻的極大發展,朱可心的“報春” “松柏”,顧景舟的“提璧”、“僧帽”;李昌鳴的“竹筒”; 高海庚的“集玉”,施小馬的“紅與黑”等大量的具文化特征的佳作引領著新的潮流。陶刻裝飾上徐秀棠、譚泉海、毛國強、沈漢生、鮑志強風格迥異的內容和技法開拓了新的具有文人特色的新領域。大師鮑志強的《源泉茶具》造型優雅,周身以漢隸陶刻唐代盧全“七碗歌”耐人尋味,知名陶藝家王濤設計制作的《師出有名》壺,造型隱現漢文化的身影,周身刻近千字的東漢諸葛亮《前小師表》全文,字跡似隸蘊魏,端莊儒雅,大氣磅礴,具有文人壺的典型特征。
國內文化藝術界的大批名家大師,也為紫砂的裝飾和造型起了積極的作用,郭沫若、趙樸初、劉海粟、傅抱石、錢松巖、尹瘦石、林散之、關山月、費新我、艾青、馮驥才、陸文夫、王蒙、馮其庸、韓美林、范曾、啟功、謝稚柳、唐云、錢君陶、陸儼少、任政、韓天衡、韓敏等都為紫砂壺的陶刻和裝飾錦上添彩,享譽海內外,傳遞著不同歷史時期風格的人文景觀。
郭沫若先生是我國現代杰出的文學家、歷史學家、書法家、考古學家、詩人。曾作詞《頌陶》:“士是有生之母,陶為人所化裝,陶人與上配成雙,天地陰陽醞釀、水火木金協調、宮商角徵交響,匯宋陶海嘆汪洋,真是森羅萬象”。他對宜興的紫砂壺也極為推崇。
林散之,大書法家,他常涉宜興,在壺上曾題“陽羨溪山美尤度”的佳句。
趙樸初,我國著名的書法家,佛學人師、詩人。生前十分關注宜興紫砂,曾兩次來宜興, 一九九三年來宜興時,興致盎然地題寫了蘇東坡買田陽羨的詩句:“買田陽羨吾將老,從初只為溪山好”。他的《吃茶》詩非常生動:“七碗受至味,一壺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韓美林,我國當代享負盛名的藝術家,常來宜興設計制作紫砂壺,造型在傳統的基礎上力圖創新,壺體陶刻獨具匠心。
著名的紅學家馮其庸先生曾題壺銘“人生到處知何似,應是飛鴻踏雪泥”。著名畫家關山月也曾在壺上題“于此閑得少仕趣,亦足以申敘幽情”。
宜興紫砂壺的文化藝術屬性正為廣大人民群眾所熟悉所接受, 成為新的歷史時期人們精神和物質生活的重要內容,陶治性情、休閑善身,使人們盡情吸吮數千年中華文化厚積的精補養汁,帶來更多的逸情雅志,盡享當代人們緊張工作后的精神撫慰和緩沖。在用壺、養壺、賞壺中感悟中華文化的茶道精神和修身自省,品味人生歲月、營造安泰祥和。改革開放以來的三十年中,紫砂文化喚起了全球華人的共鳴,紫砂文化成為當今各類媒體傳播的重要內容,出版了數百種刊物和書籍,收藏和把玩成了吋尚的文化大餐。
紫砂藝術是傳統的民間工藝,又是傳播中華傳統文化的有益載體,它與文學藝術產生了必然的聯系,由于歷代文人、士大夫階層的熱心參與和支撐,對紫砂壺藝的創新起了積極作用,使紫砂從早期單純的民間藝術,躍入文人雅士領域,進入文化范疇,成為與文學藝術相結合的獨特的陶瓷藝術品,現代社會里人們的觀點在不斷更新、發展和升華,人們對紫砂陶器的審美變化也口漸為探求藝術發展的人所重視,與時俱進地保持蓬勃向上的藝術生命力,具有文化特征的紫砂陶,尤其是紫砂壺體現了我們民族的性格、追求和理念、情操,也充分反映了我們的智慧、勤勞、美學情趣和傾向,其所反映的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是其他丁藝所不能比擬的。國泰民安,生活富足,才有賞壺品茶的雅興。紫砂與文學藝術的融合發展至今,已走過了漫長而曲折的過程,隨著中華文明的復興過程,必將使紫砂藝術體現山更加深刻的文化內涵和時代氣息,使紫砂壺的生命之樹經久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