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樹

至今，那棵樹依舊佇立在窗外……

那里曾有一排樹，穿著綠裙，有些招搖地手拉手站在一起，在微風中竊竊私語。美好的東西似乎都過于短暫，那天夜里，一場暴風雨席卷了小鎮，奪走了那些美麗的生命，帶著生命余溫的枝葉凌亂地倒在稀泥里……視野之中，只剩下最后一棵樹。

從此，窗外無聲的默立代替了歡快的低語和輕盈的舞姿。

我用憐憫的目光望著這孤獨的幸存者。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太多的滄桑，如今，它變得如此沉默如此文靜，連一句怨言都沒有，像飽經風霜的老人無聲地面對著命運的安排。我不知道樹能否真正理解和明白這場厄運對它的影響，它孤獨嗎?它寂寞嗎?我想，也許它會的，因為我就是一個害怕孤獨、害怕寂寞的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平淡地過去，出乎意料的是，那樹竟一點一點頑強地生長起來。它的傷口上重新長出了嫩芽……我漸漸驚訝于眼前的生命。它依舊孤獨，依然寂寞，可似乎從沒想過就這樣頹然地老去。它坦然接受現實，安然地延續著自己的生命——沒有自憐，沒有悲哀，似乎一切本該如此。它就這樣倔強地重生了，如此茂盛如此燦爛如此生機勃勃，與我印象中的孤獨老人截然相反——多么固執而倔強的生命!

我以為，人類的痛苦不外乎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外界的災難，二是自身的困苦。一般人往往遭受其中的一種便痛不欲生，心灰意冷，而眼前的這棵樹，不僅沒有在風雨雷電的摧殘中倒下，更沒有在孤苦伶仃中失去生活的信念。愿我們也能像它一樣用坦然的胸懷與堅忍的意志去直面生活的考驗。

我讀著樹，如同讀一本厚厚的書，一枝一葉都鐫寫著平凡而深刻的哲理。樹的安然，樹的執著，樹的美麗，樹的智慧——這一切，善感的人們能否體察到?

于是我感動于喬伊斯·基爾默的詩——

我想，我將永遠不會見到

任何一首比樹更可愛可慕的詩

樹啊，你整日仰望上帝

伸出滿是樹葉的臂膀，祈禱與祝福

而涂寫幾行詩歌者，愚笨如我

只有上帝，才能造出一棵樹

(選自花季文學社《花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