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牧歌悠揚

靜子，我馬爾康的文友，一個集美麗、善良、智慧于一身的女詩人。一年前的那個春天，她從州府給我郵來了她的第一本詩集《守望牧歌》，其間她的興奮、我的期待難以言說。本打算寫一個像樣的讀后感給靜子，且當作一份真誠的交流，但這個想法卻因各種雜事陪同我從茂縣走到了成都，又從成都走到北京等地，走完一個冬天之后又回到了春天，輾轉千里路，卻一個字都沒有寫出來，面對她的文字我除了暗暗地驚嘆更多的是讓我失語。

這是怎樣一本詩集?淡黃色的封面泛著磨砂的質感，書名分別以端莊的宋體和狂野的草書組合而成，在書的下方是深邃的湖水如同一枚藍色的月牙嵌在歲月蒼茫中，捧起這本書讓我感受到歲月沉淀的高原充滿了神秘；捧起這本書我仿佛聽見靜子靈魂里躍動的暗河。

“舉棋和落子的周旋就在彈指之間＼制勝的法寶是否是處驚不亂的果斷＼運籌殘盤的謀略彰顯棋者的風范＼勝算之前＼誰在乎按兵不動的從容＼誰計算背水一戰的期限”這是靜子的詩《棋局》中的一段，在這首詩中，詩人以智者的心靈對棋盤中的十面埋伏“楚河漢界的蒼茫…‘原是在指尖和指尖的智慧中早已布局”進行著屏聲息氣凝視，讀者感受到“經緯縱橫的行棋車路暗藏玄機”。歷史的影子在她的文字中游移，詩人將遠去的碎片化的事物縫合到歷史的某段氣場中，瞬間的啟迪和感悟串成的文字，讓讀者油然生出歷史的深邃與個體的渺小。戰爭有著何其復雜的相似，使得“縱然你有心議和＼也難洗壯志未酬的遺憾”。靜子無疑是個智慧的詩人，她僅用十多行詩句就完成了對棋局之內、棋局之外的風云戰爭甚至對人生奮斗的詮釋。

在多元文化的熏陶下，靜子，這個生長在藏區的漢族詩人。她對高原的蒼鷹、雪域的靈芝、六千多年前破碎的陶片、古老的羌笛以及莫斯都巖畫等都充滿了深情的追問與遐想、詩人的特質讓她的文字自由飛翔。

“荼堡河流過村前／少女彎下了腰／在河邊汲水／提著陶小口尖底瓶／盛滿水的瓶里／也盛滿了／最淳樸最真切的情感／茶堡河流過村前／少女彎下了腰／在河邊汲水／碎了的陶小口尖底瓶／再也盛不下／千年以后的情感”……河流依然流淌，也許沒有千年前的澎湃激昂，河谷兩岸的鳥鳴永遠消失在那年的煙云中，一枚枚陶片上顯影著汲水少女的清純與美好，千年的時光風化不了細碎的月色和詩人永恒的詩行。

人類靈魂的每一次蘇醒都首先從詩人的天問、對自身的否定和歷史的猜想開始的，所以人類誕生的歷史，同時也是一部詩歌嗷嗷待哺的歷史。“歷史和記憶＼變成了全部的青銅＼熔進澆鑄的軀體＼鍛鑄的情緒＼在一夜間醒來＼青銅里生長著英雄史詩的傳奇＼……亙古的歲月＼是什么樣的秘密＼讓你始終不渝的姿勢＼堅硬的青銅下＼我能否讀懂你滄桑的內心……枯槁的神杖無法洞穿重疊的迷茫＼思想從那片遠古的沉重開始＼漸行漸遠的青銅布滿青苔＼噙淚祭祀古蜀國的王權”(《青銅立人塑像》)。三星堆青銅立人到底是誰的塑像?這是古蜀人留給我們的猜想。靜子對歷史的癡愛和對古老文化的崇拜，傾注了自己特殊的思想與情感，在詩之外留給讀者巨大的想象空間。

細讀靜子的詩歌，整個詩集里始終彌漫著一種如煙、如霧、如沙飽含著水氣的詩句，《岷江畔，與羌笛對語》、《梭磨河邊．火塘》、《童年的大渡河》、《用雪的思想聽雨》，以及《穿越扎嘎瀑布》和《透明的魚》。“震撼靈魂的枝葉／如蘆葦般高的漠然／瞬間被擊打得支離破碎／在初秋的扎嘎瀑布／盤桓的冰雪／從此消散”(《穿越扎嘎瀑布》)。

從悲愴的岷江到充滿鄉愁的大渡河；從磅礴大氣的瀑布到用雪的思想聽雨。靜子奔流的文字以水的千姿百態展示了她豐富而又悲憫的內心情懷，對河流的眷念、對人類命運的關懷、對歷史的叩問，在“上善若水”的詩句里倒影出一個女子少有的氣度。

作為詩歌最重要的元素，“緊貼大地，超脫俗世”。靜子的詩歌里寫到：“地面下根須早已盤根交錯／默默地溫存著彼此的心靈／每一陣風過都會觸及枝葉的血脈”(《兩棵銀杏樹的愛情》)，以古老的銀杏樹為載體，喻意一種堅韌與守望，在發芽的時光中，“不變的姿勢站成永恒的固執”。靜子不懈地用詩歌的符號構建一個扎根大地，向往天空的精神家園，“鷹翅里深深躲藏的思想／在我雙手合十的指尖俯沖下來／成為我所看到的最優美的火焰”(《鷹，在我頭頂飛翔》)，靜子詩歌的語言如此明亮而真誠、深邃卻寬闊。

想起靜子，我總會想起第一次認識她的情景；想起靜子，我總難忘“5．12”大地震時，靜子焦灼萬分給我打來的電話和無比關切的短信；想起靜子，她那雙如明月一般澄澈的眼睛就浮現在我的眼前；想靜子曾陪我在震后七月的某天翻越高高的二郎山，擁有這陽光般的朋友是我的幸運，我珍惜。

感謝靜子在阿壩雪域用一支綠色的牧笛為我們吹奏了一曲悠揚的牧歌……祝福靜子的詩歌如蒲公英的種子飛得更高更遠!

本欄目責任編輯 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