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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蛋

2010-01-01 00:00:00
草地 2010年4期

下課以后,秋生看見了鴨子。天空很藍,就像最后的一團白云掉了下來,軟綿綿地漫向剛剛收了稻子的水田。每年都是這樣,一收稻子,鴨子就放過來了。

打谷機的叫聲隱隱約約傳過來。突然,尖利的哨子聲響起來,又上課了。

課間休息本來是十分鐘,但新來的代課老師高玉蓮沒有手表,估計五分鐘都不到。秋生已經看出來,高玉蓮是不喜歡上課的,但不知道她為什么總是不讓學生在課間多玩一會兒。只能說,高玉蓮是一個傻婆娘。

原來的代課老師魯光明有一只手表,但他重新回到生產隊勞動去了,這會兒正在收稻子呢。魯光明是大城市來插隊的知識青年,一上來就把因心臟病突發死亡的唐老師比了下去。大隊的學校是一間舊祠堂,只有一個班,教室隔壁住著一家人,一煮飯濃煙就漫過來,連黑板都看不清了,但從前的唐老師對全班學生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不管不顧。冬瓜和秋生同桌,那家伙每一回都咳得特別賣力,要斷氣了似的。唐老師也咳幾聲,那樣子就是房子燃起來他也要把課講完。所以,冬瓜說老唐是被煙活活嗆死的。魯光明就不一樣了,濃煙一過來,他就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然后宣布下課。魯光明和大家打成一片,在院壩里和女同學踢毽子,結果又把最會踢毽子的女同學比了下去。冬瓜對秋生說,小魯喜歡和女同學在一起玩,這一點不如老唐。不過,魯光明被換下去并不是因為女同學,而是聽說他家里的什么歷史問題被翻了出來,大城市都給公社來信了。冬瓜說,那不一定是真的,高玉蓮的爹在背后起了作用才是真的。

高玉蓮的爹是公社的炊事員,是一個頭面人物。高玉蓮就像天天在公社伙食團吃白米白面似的,養得白白凈凈,但她一上來就把全班同學嚇了一跳。準確地說,她在黑板上演算第一道算術題時把大家嚇了一跳,接著,她在課堂上突然吹哨子又把大家嚇了一跳。

高玉蓮上第一堂課教小數除法,顯然,小數點該在哪兒落腳讓她犯了難。她一連試著點了三次,全班同學都不吭聲,她就更加拿不定主意。冬瓜樂了,偷偷掐了秋生一下。秋生的大腿上不知落下了多大一個小數點,疼得扭歪了臉。高玉蓮大概看見了冬瓜的小動作,也看見了秋生的表情,壞脾氣立即發作,把算術題丟在一邊,開始給全班同學調換座位。她把大家像小數點一樣移來移去,冬瓜和秋生的座位差不多隔了一個生產隊。這樣一來,高玉蓮做老師的勇氣就上來了,那道題的小數點也就不由分說的落實了。按照高玉蓮的計算方法,拿半只鴨子平均分給幾十個人吃,結果每個人可以吃到幾十只鴨子。秋生又像被人掐了一下似的扭了扭臉,要不是煙漫過來,就又讓高玉蓮看見了。冬瓜咳得比唐老師在世時還厲害,顯然是在表達對調換座位的不滿。他一帶頭,全班同學就爭先恐后地咳起來,都比平時夸張多了。煙越來越濃,漸漸地就看不見高玉蓮了。突然,哨子聲尖利地響起來,驚得濃煙向門口逃竄,驚得所有的咳嗽聲都噎住了。

高玉蓮是帶著哨子來的。從此,就是有人在課堂上說一句話,她也會掏出哨子猛吹一聲。

這一天,她用哨子把大家召回教室,濃煙又漫過來。煮飯的老太婆好像專門把柴火浸濕了,要把這個愛吹哨子的瘋婆娘熏走似的。冬瓜不再賣力地咳嗽了,這說明他從前大都是裝出來的。冬瓜的姐姐和高玉蓮一直同學,冬瓜對秋生說姐姐最看不起高玉蓮,因為高玉蓮讀書時算術考試經常得一個“鴨蛋”。就是說,高玉蓮不是在跟煙較勁,而是在跟她的死對頭算術較勁。冬瓜覺得用咳嗽招惹她吹哨子耍威風沒什么意思。冬瓜說,我們算是落在一個大奶子婆娘手里了,忍吧,忍吧。

這一回,秋生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咳嗽起來,想停也停不下來了。

哨子響了。高玉蓮尖聲叫秋生,要他站起來。

秋生站起來。一蓬煙從頭頂的木格窗飄出去,他好像聽見了鴨子的叫聲。

萬秋生,你信不信?考試時我給你畫一個“鴨蛋”,你信不信?

這已經是高玉蓮的第二次警告了,秋生不吭聲。前幾天,他和冬瓜在放午學的路上說起高玉蓮的奶子,他說那一雙大奶子把全大隊的姑娘都比了下去。高玉蓮當天放晚學后把秋生留下來,問他背后議論她什么了,他說我說你的長辮子把全大隊的姑娘都比了下去。高玉蓮咬著牙說,考試的時候我給你畫一個“鴨蛋”,你信不信?你說,你信不信?

信。

好!高玉蓮提高聲音說,萬秋生,我知道你家是中農成分,我知道你根本沒有把我這個貧農出身的老師放在眼里!

秋生知道了,貧農出生的冬瓜已經當上高玉蓮的特務了。高玉蓮高中畢業后一直在家里閑著,他們常常看見她穿得像個城里人似的去趕場,還常常來學校轉一轉,當時還以為她對魯光明有意思呢,原來是來踩點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那時候他們就議論過她的奶子,冬瓜還說過他真想摸一把呢。冬瓜討好高玉蓮,并不是真想對她的奶子怎么樣,大概是想討好高玉蓮的爹。冬瓜對高玉蓮的爹很崇拜,說他這輩子要是能當上公社的炊事員就頂天了。

秋生一直站著,拼命地想唐老師,高玉蓮講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沒有聽。他喜歡唐老師,但是唐老師死了。他和冬瓜是好朋友,但是冬瓜背叛了他。煙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的眼里突然涌上了淚水。為了不讓淚水滾出來,他開始想田里的鴨子。他知道全班同學都在偷聽鴨子的叫聲,鴨子的叫聲比高玉蓮的叫聲好聽多了。他知道,放學以后,很多同學都會到放過鴨子的水田里去摸鴨蛋。

放午學時,高玉蓮宣布,不準下田去撿鴨蛋!她說,鴨子雖然是外地放過來的,但是是集體的,因此,鴨子下到田里的蛋是集體的,私自撿回家就等于偷集體。她說,要是哪個同學不聽招呼,那么,撿到的鴨蛋必須交到老師手里!

冬瓜咳了半聲,就止住了。

從學校出來,秋生走在前面,冬瓜跟上來說,她讀書時沒少吃“鴨蛋”,現在教書了,嘿,還念著鴨蛋……

秋生不理冬瓜。他的眼睛有點花,不知是煙熏的還是太陽照的,或者,他已經餓得發昏了。家在遠處的一片竹林后面,他看不見自家煙囪里冒的煙。剛剛開始收稻子,今天的午飯肯定還吃不上新米,而家里已經斷米好幾天了。鴨子倒是搶先吃上了新糧,吃了水田吃旱田。下面不遠處,那一大團鴨子撲向一塊剛剛收割的旱田,立即就沒了嘎嘎聲,長嘴只顧得上灑落在稻茬間的谷粒了。要是那是一塊水田,鴨子就會把頭埋進水里,讓屁股朝天。

就是說,還是白晃晃的鴨子讓他的眼睛花了。

鴨蛋。冬瓜在身后咂一下嘴,鴨蛋正在水田里冒泡呢。

什么?秋生忍不住搭腔了,什么冒泡?

剛下的鴨蛋是熱的,在水里會冒泡。

你肚子里冒泡了。秋生說,我知道,你想給你的高老師孝敬一個鴨蛋。

高玉蓮的家在另一邊,她不會和他們走一路。打谷機在近處叫著,秋生看見了在田里收稻子的一群人,但看不清哪一個是魯光明。社員不像學生,不會按照魯光明的手表收工,何況,魯光明出工的時候可能不會戴手表。

放鴨子的兩個人卻把長長的竹竿插在田埂上,開始吃午飯了。

秋生和冬瓜一前一后來到還沒收割的稻田邊上,紅蜻蜓在稻穗上起起落落。秋生慢下來,就像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冬瓜突然抄到他的前面,停下來捉了一只紅蜻蜓。秋生正要走過去,冬瓜撒手丟掉紅蜻蜓,然后飛一樣向下面跑去。

秋生看見了,幾個同學已經在下面的水田里了。他來不及多想,跟著冬瓜向下面跑去。

放過鴨子的田一眼就能認出來,田埂上有鴨腳板印,還有鴨屎和鴨毛。鴨屎和鴨毛的味兒就是鴨蛋的味兒,所以是非常好聞的。一群鴨子里總有幾只不守紀律的,它們不是在夜里把蛋下在圈里,而是在白天隨隨便便把蛋下在田里。它們一般不好意思把蛋下在顯眼的旱田里,就是實在忍不住下了,也被放鴨子的人隨即撿走了。所以,它們總是把蛋下在水田里,和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戲。鴨蛋躲在稻茬根兒,或者干脆埋進爛泥里,水田突然間就有了一顆心。

秋生站在田埂上挽褲腳的時候,仿佛聽見了水田的心跳聲。這時候,女同學萬小梅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你們膽子大哦!

冬瓜下了胡豆田,秋生下了棗子田。棗子田里有兩個同學撅著屁股,他們顯然還沒有摸到鴨蛋。秋生四下看看,田里的水很渾,自然看不見鴨蛋臥在哪兒。他知道不能用腳去探,一不小心就會把鴨蛋踩爛了。他彎下腰,把兩只手插進水里,摸到了軟和的泥。雙手在前面探路,雙腳在后面跟著,就這樣,他在水田里爬行起來。

胡豆田那邊傳來歡叫聲,不知是誰摸到了鴨蛋。

秋生一連幾年跟在鴨子屁股后面下田,但只有去年摸到了一個鴨蛋。那天也是大太陽,他摸到那個鴨蛋時,一縷陽光溜進水里滑到了他的指尖上。沒錯,鴨蛋在水里也是熱乎乎的。這會兒,他想了想冬瓜的話,他知道鴨蛋不會在水里冒泡,但他還是細心地留意著水面。他只相信一點,吊兒郎當的鴨子私自下蛋也會是偷偷摸摸的,它們一般都把蛋下到水田的邊邊角角,就是說,水田的心一般不會長在胸脯中央。這幾年,每一個鴨蛋幾乎都是小伙伴在水田邊緣摸到的。他去年摸到鴨蛋的水田一側有一面斜坡,斜坡上有一棵桑樹,桑樹的根伸進水里,正好攬著那個鴨蛋。事后一想,那棵桑樹正是一個暗號。捉迷藏的規矩就是這樣,誰都會留一個暗號,比如揪下一片玉米葉纏在玉米稈上。一只鴨子從水里抬起頭來,看見了那棵桑樹,心想就是那兒了,于是若無其事地游過去,噗,熱乎乎的鴨蛋在水里偷偷冒一個泡……

秋生抬起頭來,看見水田一側的斜坡上有一棵榿木樹,心想就是那兒了。他雙手探路爬行過去,卻沒有摸到榿木樹的根,也沒有摸到鴨蛋。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水面上倒是吹出了小小的漣漪,就像剛剛破了一個水泡。他真希望眼前的渾水突然冒一個泡,一個就夠了。他知道,鍋里的水燒開了,就會冒很多的泡,鴨蛋在水泡里跳著,像雪白的寶珠。他知道,水里加了鹽,鹽鴨蛋的香氣就會滿屋亂竄。生產隊規定每戶人家可以養兩只雞,但不準養鴨子,因為鴨子會去糟蹋集體的田。雞蛋是不會在自家鍋里跳的,是賣了換油鹽的,所以只有撿回去的鴨蛋才有資格冒那樣的香氣。他要是像去年一樣捧一個鴨蛋回家,媽就會笑一下。鴨蛋要是真在水田里冒一個泡,而他又能把那個水泡也捧回家,媽說不定會多笑一下。家里一年到頭死氣沉沉的,水泡那樣小的笑聲都沒有了,一個鴨蛋至少可以像一顆心一樣活潑潑地跳一會兒。一家三口總共吃一個鴨蛋,而這個鴨蛋還是憑運氣撿回去的,所以媽會小心地把它切成三塊,最大的一塊當然是秋生的……

胡豆田那邊又傳來歡叫聲,這一回秋生昕出來了,冬瓜摸到鴨蛋了。秋生真想從水里抽出手臂,扇棗子田一巴掌。他有一點急了,順著斜坡腳邊一路向前摸過去。太陽越來越大,屁股火辣辣的。突然,一縷陽光順著手臂溜進水里,滑到了他的指尖。他一下子回到了去年。他摸到了水田的心,他自己的心又差點蹦出來。但這顯然不是去年的那個鴨蛋,因為這個鴨蛋大多了。水熱乎乎的,鴨蛋熱乎乎的,他的臉上也熱乎乎的。他的手一動不動,仿佛鴨蛋也會像魚一樣溜走似的。直到心跳漸漸慢下來,他才輕輕松開鴨蛋,洗了洗手上的泥,然后直起腰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他望了望頭頂的藍天,一絲兒云彩也沒有,他覺得有一點暈。他仿佛聽見了一只鴨子的叫聲,他知道是下這個蛋的鴨子在遠處向他示意。這只鴨子夠朋友,比冬瓜夠朋友。接下來,他才看見田里又多了兩個同學,他們誰也沒有工夫朝他這邊看一眼。他回頭看看,榿木樹在水面上投下一道細長的陰影。

秋生重新彎下腰,一只手輕輕握住大鴨蛋,然后掉轉屁股,握著的手和空著的手都做樣子在水里劃拉著,一步一步爬行過去。到了榿木樹下面,他小心地松開手,鴨蛋又在水田里安頓下來。他給鴨蛋壅了一點爛泥,就像埋下了一顆寶貴的種子。是的,他得先把鴨蛋藏在這兒,天黑以后再來取,榿木樹會為他的鴨蛋站崗的。他不知道其他同學撿到鴨蛋會不會交給高玉蓮,反正他不會交上去。他也不能這會兒就把鴨蛋拿回家,冬瓜要是知道了就會告密。冬瓜一摸到鴨蛋就嚷起來,他真是長了一個豬腦袋。

秋生離開鴨蛋,橫穿水田一路摸過去,到了田埂邊。這時候,魯光明收了工走過來,大聲喊秋生。

摸到鴨蛋沒有?魯光明問。

秋生直起腰,搖搖頭。他看見魯光明沒有戴手表。

鴨蛋在鴨圈里。魯光明在田埂上邊走邊說,你看準了鴨子晚上歇哪兒,我帶你去偷鴨蛋!

秋生知道他在開玩笑,想撩一點水到他身上,但是看見他渾身是泥,就算了。

秋生下午到學校時,院壩里站著幾個同學,都埋著腦袋。高玉蓮站在石階上,一只手在太陽下面閃著亮光,她拿著的不是哨子而是一個鴨蛋。冬瓜站在高玉蓮旁邊,那表情也像一個老師。

這小子,真把摸到的鴨蛋交給高玉蓮了。

萬秋生,站過來!高玉蓮叫道。

秋生走過去,和幾個同學站成一排。他不想低著頭,但昂著頭正好盯著高玉蓮的大奶子,所以,他把頭扭向一邊。

高玉蓮擺一下頭,冬瓜就走過來,撩起秋生的褲腳,用指甲在他的小腿上劃出一道白印。冬瓜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他也下田了。

秋生想,真該踢這小子一腳。

鴨蛋呢?高玉蓮盯著秋生,輕聲問。

沒摸到。

為什么不聽招呼?

秋生不吱聲。

為什么要下田?

摸鴨蛋。

摸鴨蛋干什么?

交公。

高玉蓮依然輕聲說,那好,拿來。

沒摸到。

他怎么就摸到了?高玉蓮指了一下冬瓜。

他帶頭下田,先摸到了,我們就摸不到了。

我沒帶頭!冬瓜嚷起來,我下田時,他們都在田里了。

幾個同學一齊指著冬瓜,七嘴八舌說我們都是跟著他下田的。

哨子響了。高玉蓮一手揮舞著哨子,一手揮舞著鴨蛋,提高聲音說,你們都聽清了,誰不把鴨蛋交出來,誰就不準上課!說完,一甩長辮子進了教室。

我不是故意的。冬瓜小聲對大家說,你們里面還有人摸到了鴨蛋,但是我沒有說。

幾個同學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都不理冬瓜。

冬瓜接著說,鴨蛋是我爹讓我交公的。

一個同學問,去年你為什么不交公?

另一個同學說,你把你去年吃的鴨蛋吐出來!下出來也行!

冬瓜不再說了,耷拉著腦袋進了教室。

其他同學早就規規矩矩坐在教室里了,他們的腿上都劃不出白印,他們都是夜里在圈里下蛋的乖鴨子。秋生想,先把鴨蛋藏在田里還真做對了。中午回到家里,他什么也沒有說,埋頭喝了兩碗酸菜包谷糝稀飯。媽突然問高玉蓮教得怎么樣,秋生說她就會吹哨子。爹顯然沒聽明白他說的是什么,卻沉著臉說,書是越來越沒用了,不如早點回家掙工分!

秋生知道,他把鴨蛋拿回家,爹一定不會叫他交公。晚上在家里講一講藏鴨蛋的事,爹說不定也會笑一下,夸他有腦袋。

第一節課是音樂,教室里響起了歌聲。高玉蓮唱歌還算好聽,比魯光明強多了。魯光明一唱歌就跑調,教幾句就看看手表,好像跑調是手表造成的。魯光明的手表顯然有問題,有時候上一節課要擰兩三次發條。

下午一般不會有煙過來,所以高玉蓮的歌聲像哨子一樣嘹亮,教室外面站成一排的同學也跟著唱起來。秋生一邊唱一邊想著他的大鴨蛋,每一句都跑了調,就像是故意的。制造濃煙的那個老太婆坐在屋檐下面,沒牙的嘴嚅動著,好像也在跟著高玉蓮唱歌。一個同學朝老太婆指一指,大家扭頭去看,立即笑得東倒西歪。過了一會兒,老太婆把上衣脫下來捉虱子,干癟的奶子掛在胸前。高玉蓮的奶子將來就是那個樣子,秋生這樣想著,想笑卻笑不出來。

第二節課考試,高玉蓮才讓站著的學生都進了教室。

聽寫生字,這沒什么難的,但高玉蓮已經兩次警告秋生,說不定這一回就要給他兌現一個鴨蛋了。秋生心里七上八下的,結果好幾個字都沒寫出來。他這可不是要跟高玉蓮作對。高玉蓮就像是在顯示她認識很多字似的,把魯光明過去教的生字也拿出來聽寫,差不多聽寫到了日落西山。這中間她吹過一次哨子,因為有同學故意咳嗽,對這樣的考試表示不滿。秋生一聲不吭,因為他突然知道了很多字自己都不會寫。他這才知道,唐老師死了以后,自己已經不再是什么尖子生了。他咬筆桿的時候,看見了冬瓜交上去的那個鴨蛋。鴨蛋在講臺上的粉筆盒里,就像才從鴨子屁股里露出一點,但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比自己藏在水田里的那個小多了。

收了卷子,高玉蓮又拿出一沓白紙來。

這還是考試!高玉蓮說,每個同學都要把自己生產隊地主富農分子最近的反動言行寫下來,然后落上自己的名字!

班長給每個同學發一張白紙的時候,教室里嗡嗡嗡的。

一個同學舉手了,然后問,寫什么?

很簡單。高玉蓮說,地主富農分子說了什么反動話,搞了什么破壞活動,都寫下來!

另一個同學說,我們又沒有成天跟在地主富農分子后面,我們怎么知道?

這得看你們是不是有一雙雪亮的眼睛。高玉蓮說,比如,你在放學路上看見了一只死青蛙,而前面剛剛有一個地主分子走過去,這說明了什么呢?你們要知道,青蛙是莊稼的好朋友,是貧下中農的好朋友,所以,地主分子會趁人不注意惡毒地殺死一只青蛙。他當然不會拿刀去殺,他會用他那舊社會的腳……

哦!很多同學恍然大悟。

高玉蓮接著說,比如,地主富農分子見了誰都會點頭哈腰,但是,他們一轉身,就會惡毒咒罵新社會。我們怎么才能聽得見呢?這就需要我們有一雙無產階級的順風耳……

冬瓜揪了一下前排同學的耳朵,然后又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高玉蓮假裝沒看見。教室里安靜下來,卻沒有一個同學動筆。文體委員突然提問,地主分子唱歌算不算?

唱歌?高玉蓮警惕地問,地主分子唱歌?唱什么歌?

我是說,如果地主分子唱歌,算不算?

唱了嗎?

我還沒聽見過。

高玉蓮有點泄氣,沒聽見你問什么?

我是想問一問,要是以后我聽見地主分子唱歌,報告不報告?

當然要報告。高玉蓮說,你想想啊,地主分子為什么唱歌?他要么唱的是舊社會的反動歌曲,要么是搞破壞成功了,他高興呢!

班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高玉蓮有一點得意,在教室里走來走去,并且俯下身去耐心地回答每一個學生提的問題。她那一雙大奶子也有一點得意,在粉紅色的確良襯衣里面滾來滾去。

冬瓜第一個交卷了。高玉蓮看了看那張紙,揮了一下手,冬瓜就背著書包走了。

接下來,同學一個一個交卷走了。中午下田摸鴨蛋的同學大都走了,就是說,只要寫了揭發材料,摸鴨蛋的事就不再追究了。秋生卻坐著一動不動。自己生產隊的地主分子高寶堂是秋生他爹的舅舅,那個膽小的老頭兒平時連話都不說,能有什么反動言行呢?高玉蓮不是生產隊長,更不是大隊黨支部書記,她要這些揭發材料干什么?這或許是她爹出的主意,她大概靠這個可以立功,然后把自己轉成民辦教師甚至公辦教師。要是這樣,秋生就更要磨下去了,磨到天黑才好去拿他的鴨蛋。

教室里剩下的同學不到一半了,高玉蓮回到講臺上,把她收起來的那些紙片展開來,一張一張念給大家聽。地主分子劉滿倉偷生產隊的蘋果。地主分子萬世富毒打耕牛。富農分子羅秀蓮踩死一只青蛙。地主分子萬元善偷生產隊的胡豆。地主分子高寶堂偷挖缺口放水田里的水。地主分子趙玉開可能有一本變天賬。富農分子高德廣破壞耕牛。地主分子金美蘭唱壞歌。,地主分子趙玉開往水井里投毒。富農分子萬世海毒打耕牛。地主分子劉滿倉向我要用過的作業本卷葉子煙,肯定是拿去記變天賬。地主分子金美蘭躲在蘋果樹下面偷看電影。地主分子高寶堂踩死兩只青蛙。地主分子黃玉清偷偷躲在貧下中農后面看電影。富農分子萬世海羅秀蓮兩口子偷偷到墳地里燒紙。地主分子黃玉清磨鐮刀的樣子就像想殺人。地主分子高寶堂把孔老二叫孔夫子。富農分子高德廣破壞農具。富農分子高德廣說他看過《水滸傳》。地主分子金美蘭唱反動歌曲。地主分子萬元善躲在遠處看電影。地主分子劉滿倉說今年太旱了,收成不好。地主分子萬元善嚇唬貧農家里的狗。地主分子黃玉清偷看電影。富農分子高德廣走路時自言自語,肯定在說反動話。地主分子萬世富問我上幾年級了,我沒理他。地主分子高寶堂在包谷地邊上偷看女社員……

高玉蓮憤怒了,就不再往下念了,大家趕緊埋頭做樣子寫起來,就不知道高寶堂偷看女社員什么了。高玉蓮歇了歇,挑出一張紙看了看,然后對大家說,萬世富要是也問你們上幾年級了,你們就告訴他,聽一聽他接下來還問什么。她頓了頓說,他可能會攻擊現在的招生制度,他可能會說推薦上中學上大學不好,還是從前那一套考試的老辦法好。

這時候,萬小梅趴在課桌上哭起來。誰都知道,萬世富是萬小梅的爺爺。萬小梅已經寫好了,卻雙手捧著腦袋壓著那張紙。高玉蓮走過去,吹了一聲哨子,萬小梅才把腦袋移到一邊。

好!高玉蓮一邊看那張紙一邊說,出身不由人,道路可以選擇,萬小梅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萬小梅沒有抬頭,但不哭了。

高玉蓮俯下身問,你爺爺還說什么了?

萬小梅站起來,抽噎了幾下,然后湊近高玉蓮的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高玉蓮揮動一下手里的紙,萬小梅就埋著頭走了。

教室里鴉雀無聲,筆在紙上劃拉的聲音像蠶吃桑葉一樣。秋生還是坐著一動不動,他是讓地主分子高寶堂出的一道填空題難住了,天知道那個膽小的老頭兒在玉米地邊上偷看女社員什么了。他已經有了主意,干脆把高玉蓮得罪到底算了。他已經有了一個田里的鴨蛋,還想要一個卷子上的“鴨蛋”。考試得一個“鴨蛋”,就把他不會寫的那些字一筆勾銷了,也就說明他很可能還是100分了。不過,媽雖然看不起高玉蓮,但她肯定不會對卷子上的“鴨蛋”笑一下,這樣一想他的心里就沒了底。

教室里只剩秋生一個學生了,高玉蓮朝他走過來的時候,他在紙上寫起來:趙冬瓜今天放午學后在路上說,高老師讀書時沒少吃鴨蛋,現在教書了還念著鴨蛋。

秋生寫完就后悔了,正要撕掉那張紙,高玉蓮一把搶了過去。

這話是你說的。高玉蓮喘著粗氣,我知道,這話一定是你說的。

趙冬瓜說的!秋生大聲說,我要是說了謊活,我去死!

高玉蓮好像嚇了一跳,把紙撕掉時有一點猶豫。她把紙屑握在手里,口氣軟下來,誰叫你揭發貧下中農了?

秋生有點氣不過。開始討好高玉蓮了,高老師考試怎么會得鴨蛋?

高玉蓮不吭聲,突然一甩長辮子向講臺走去,涼鞋發出好聽的聲音。她的襯衣就像一片粉紅色的霞光,把傍晚的教室映得恍恍惚惚。她把紙屑揉進粉筆盒,就像要把那個鴨蛋遮掩起來。她拿著一張白紙往回走的時候,秋生在心里造了一個句子,壞學生萬秋生偷看女教師高玉蓮的奶子。

我這是為你好。高玉蓮說,全班同學都寫了,你不寫,就是包庇地主分子高寶堂。高寶堂是你家親戚吧?

教室里的光線越來越暗,秋生卻還是轉不過彎來,填空練習比在心里造句難多了。他輕輕吁一口氣,自己也沒想到會寫下這樣一個句子:地主分子高寶堂偷看鴨子洗澡。

高玉蓮拿起了紙,念出了聲,竟然噗哧一聲笑了。

秋生的臉立即滾燙起來。他說,我看出來了,高寶堂想打鴨子的主意。

高玉蓮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卻細細的。

不知為什么,秋生突然想到了魯光明。他說,高寶堂今天晚上可能要去偷鴨蛋。

你走吧。高玉蓮好像累了,說話有氣無力。

天已經黑了,秋生背著書包一路小跑,來到了那棵榿木樹下面。打谷機還在遠處悶聲叫著,還好,近處人影兒也不見。

秋生把書包丟在地上,然后脫下布鞋挽起褲腳。他害怕踩傷了鴨蛋,所以他下田的地方離鴨蛋至少有一丈遠。他像中午一樣撅著屁股慢慢摸過去,他要讓突然摸到鴨蛋的那個感覺再來一次。這就像考試之前就知道了試題,但他不能一上來就填寫答案,他要做樣子先打一個草稿。

但是,他在那片泥水里摸過來摸過去,沒有摸到鴨蛋。

他從水田里爬上來,一把抱住了榿木樹。他聽見了榿木樹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急。星星已經出來,在天上眨著眼。他核對一下星星,然后核對一下榿木樹,沒錯,就是這兒。他松開手,直接從榿木樹根兒溜下水田。

他又細細地摸了一遍,甚至都探到了水田的硬底,還是什么也沒有。他在水里定定地站了一會兒,然后向前面摸過去。他在中午給鴨蛋調換了位子,他相信鴨蛋又回到了最初的位子上。或者,他自己記錯了,他并沒有挪動鴨蛋,鴨蛋還在老地方。但是,他摸過去又摸回來,除了涼絲絲的爛泥,連一塊硬撅撅的泥蛋也沒有。

他爬上斜坡,靠著榿木樹坐下來,渾身軟得像一攤爛泥。

青蛙好像在榿木樹上叫,過了一陣他才明白青蛙是在腳下的水田里叫。一只青蛙的叫聲有一點哽,就像剛剛吞吃了那個鴨蛋,或者,它知道誰拿走了那個鴨蛋。冬瓜,當然是冬瓜,冬瓜的狗眼睛一定看見那個鴨蛋冒泡了……

水田好像到處都在冒泡,但冒上來的是一股股冷氣,他不想再下水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穿上布鞋站起來,背上書包,離開了榿木樹。

田埂上站著的稻草像一排人影,他一連撞倒了好幾把,就像在追趕冬瓜似的。打谷機已經歇了,他聽見了隊長的吆喝聲。爹和媽就要收工回家了,但他不想回家,就像考試得了0分。他想了想下午的考試,想了想媽,淚水突然涌上來。他不能拿一個鴨蛋回家惹媽笑一笑了,自己倒先哭起來。

秋生一邊走一邊抹眼淚,漸漸地,冬瓜就從眼前跑開了。他突然想起來,中午在棗子田里摸鴨蛋的另外四個同學,才應該是重點懷疑對象。他轉移鴨蛋時走回頭路的古怪舉動,一定被哪個同學盯上了。

太大意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他突然罵出了聲,瘋婆娘!

他罵的是高玉蓮。要不是高玉蓮把全班同學留下來寫揭發材料,他就會和大家一起從學校出來,他的鴨蛋也就不會被人搶先拿走了。

他甚至都沒有把那個大鴨蛋拿出水看一眼啊!

地主分子劉滿倉萬世富萬元善趙玉開高寶堂一齊偷看高玉蓮的大奶子!

星星越來越密了,身旁的旱田微微閃著亮光。秋生腳下一虛走進去,稻茬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鴨蛋被踩爛了。他胡亂走了一陣,才像是從夢中徹底醒過來,知道了這光禿禿的旱田里不會臥著一個鴨蛋。他還知道,在另一塊旱田里,或者在一片荒地里,鴨棚子已經穩穩當當撐起來,竹篾柵欄也已經密密匝匝圍起來,一群鴨子正在露天鴨圈里乖乖地下蛋。放鴨子的人正在一盞馬燈下面喝酒,他們講著笑話,笑聲在星光下傳得很遠。

秋生沒有聽見笑聲,也沒有看見馬燈,不知道鴨子歇在哪里。但是,他只要不停地走下去,就一定能夠聽見鴨子的叫聲,也一定能夠看見鴨蛋的亮光。他的那個鴨蛋就在那一片柔和的亮光里,他要把他的大鴨蛋帶回家,然后對媽說,他中午在棗子田里摸到了一個鴨蛋,他當然不想交給老師,只有先藏起來,結果記錯了地方,晚上差不多把棗子田摸遍了才摸到這個鴨蛋。

他讓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夜風微微吹來,他打了一個顫。

一個人從田埂上迎面晃過來,秋生一眼就認出了魯光明。他正想躲一躲,魯光明扭身走上另一條田埂,星光里的背影若有若無。

魯光明住在曬場的一間保管室里,曬場在另一個方向。秋生悄悄跟上去,仿佛他們當真在中午就約好了似的。旁邊的旱田里站著一把一把稻草,小人兒似的都要跟上來。

田埂盡頭是一個山包,魯光明突然停下來,朝著一片樹林打了一聲口哨。

樹林邊的一棵草樹吹了一聲哨子。沒錯,是哨子,但是聲音很小,也很短促,就像手指壓著嘴唇,噓!

接著,一個女人的影子從草樹后面閃出來。

秋生看清了,是高玉蓮!他慌忙蹲下來,腳下一溜坐在旱田里,正好和那些小人兒混在一起。

光明哥。這是高玉蓮的聲音嗎?

夜里的高玉蓮不是白天的高玉蓮,或者,野地里的高玉蓮不是學校里的高玉蓮。高玉蓮的聲音小得像蚊子,魯光明卻像鴨子一樣呱呱叫著,一聽就知道,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夜里約會了。說不定,高玉蓮從前到學校去瞎轉時,就已經和魯光明好上了。

魯光明大概想親熱一下,但高玉蓮不讓,嫌他渾身是泥。

嗬!魯光明說,農皮還沒脫呢,就嫌起勞動人民來了!

不是啊!衣裳弄臟了,回家怎么對媽說啊!

那你把衣裳脫了……

你壞!你真壞!你比地主分子高寶堂還壞呵……

接下來,兩個人的聲音都小了。

秋生想離他們近一點,就抱著書包慢慢爬過去。電影里的英雄就是這樣抱著炸藥包去炸敵人的碉堡的。他這才發現褲腳還高高挽著,也就不用擔心把褲子磨破了。還好,這塊旱田鴨子沒來過,沒有鴨毛和鴨屎。他害怕驚動了稻草,爬幾步就停一停,但看不見人影兒,那兩個人好像已經鉆進了黑乎乎的草樹里。草樹是絮著稻草的樹,是穿著厚厚的衣裳的樹,他仿佛聽見草樹窸窸窣窣的,但他知道,他們不會把樹的衣裳脫了。

戴不壞的。高玉蓮的聲音順著旱田的裂縫溜過來,沒個手表,光一個哨子把學生震不住。

魯光明說,我那手表不準,想停就停。

舍不得是不是?高玉蓮賭氣了,人家又不是不還你。你看,人家送你一個鴨蛋……

秋生差點叫出了聲,慌忙咬住了嘴邊的稻草。原來,高玉蓮偷走了他的鴨蛋。直到把一根稻草咬斷了,他才明白過來,那是冬瓜交上去的那個鴨蛋。旱田的裂縫亂七八糟的,他沒有聽清高玉蓮說鴨蛋的來歷,卻聽見魯光明真要去做賊了。

一個鴨蛋怎么吃?魯光明說,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會偷到一只鴨子。

高玉蓮說,要是被抓住了,你就一輩子回不到城里了。

我都不做那個夢了。

你要多掙一點表現啊!

我都成一個泥人了,這表現還不好?

你最好抓住一個搞破壞的地富反壞分子,立一個功。

這兒就有一個準備去偷集體的壞分子,你快抓住了去立一個功吧……

討厭!高玉蓮撒起嬌來,我就是不準你出事,我就是要你好好的。我爹說了……

下面的話好像被草樹捂住了,秋生就是有一雙無產階級的順風耳也聽不清了。他吐掉嘴里的那根稻草,又向前爬起來,稻茬扎痛了他的光腿。他差不多都聽得見草樹的呼吸了,就不能再往前爬了。他不敢坐起來,但趴著有一點累,就枕著書包仰面朝天躺下來。兩個人的說話聲不再是從地縫里鉆出來的,而是從滿天星星里落下來的。他們已經說到了鴨子,說到了放鴨子的。

高玉蓮說,萬小梅舉報,她的爺爺萬世富認識放鴨子的一個人……

魯光明問,這怎么了?

那個人,解放前是萬世富家的長工。你聽聽,地主分子萬世富夢想復辟!

趁他還沒有復辟,我還是去偷鴨蛋要緊。

萬世富也會去偷。萬小梅對我說,她爺爺在家里說起那個放鴨子的,說明他想打鴨子的主意……

那好,我這就去抓住萬世富,立一個大功,行了吧?

你還是想去偷。高玉蓮的聲調又變了,你已經在偷了啊……

接下來,兩個人說的話有一點亂。高玉蓮舍不得把她的什么東西給魯光明,好像拿手表換也不行,說著說著兩個人抓扯起來。高玉蓮突然叫起來,啊呀,鴨蛋,小心啊……

秋生一下子坐起來。他很快就聽明白了,鴨蛋還好好的,但高玉蓮呻吟著,好像受傷了。他終于聽明白了,高玉蓮的大奶子吃大虧了!

流氓知識青年魯光明摸貧農女兒高玉蓮的奶子!

秋生摸到的卻是旱田的傷口。他暗暗用勁,摳了一把泥土。

不要啊!高玉蓮哼哼著,不要……

秋生一揚手,把泥土撒了過去。

說話聲立即停了,但草樹好像在索索發抖。

秋生又摳了一把泥土,一揚手胡亂撒出去,遠遠近近的稻草響起一片沙沙聲。

鬼!高玉蓮驚叫一聲。

民兵!魯光明也叫起來,巡夜的民兵來了……

秋生聽見了逃跑的腳步聲,像兩只慌亂的鴨子。

小山包下面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秋生放下褲腳,慢慢站起來,看了一眼草樹,心跳又加快了。他拿不準那團黑影下面有什么在等著他。這時候,隊長的吆喝聲又響起來,但一聽就知道,并不是魯光明和高玉蓮被他攔下了。隊長成天罵罵咧咧的,要不他怎么叫隊長。這一回,哪個社員出工不出力,不僅挨了隊長的罵,還要扣工分了。

秋生從旱田里直端端走過去,草樹根兒的一點星光讓他暈了一下,他差點沒有站穩。他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使勁吸了吸鼻子。沒錯,他聞到了鴨蛋的味兒。

一只青蛙在樹林里叫了幾聲。秋生微微閉上眼睛,兩只手輕輕按在地上,像在水田里那樣小心地摸起來。地上有青草和稻草,還有魯光明和高玉蓮留下的體溫。他還摸到了鴨子的體溫,緊接著,他摸到了鴨蛋。

這個鴨蛋并不小,簡直就是他在中午摸到的那個鴨蛋。他的心咚咚跳著,淚水又滾了出來。

他用鴨蛋輕輕摸了摸胸口,然后,讓鴨蛋一點一點舔掉了臉上的淚水。

這時候,田埂上好像有人過來了。

秋生奔跑起來,書包拍打著屁股催促著他。鴨蛋握在手里,像一盞小燈照著路,但他還是跌了一跤。他的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還好,鴨蛋沒事兒。前面是一片墳地,他想繞路過去,但有三個人過來了。

前面的是隊長,跟在后面的是自己的爹和媽。隊長還在氣頭上,說起話來高一句低一句。媽好像在哭著,沒錯,媽的哭聲也低一聲高一聲。

秋生退到墳地里,兩條腿顫抖起來。隊長走過去時,重重地咳了兩聲嗽。爹和媽遠遠落在后面,一個哭著,另一個一聲不吭。媽肯定挨隊長罵了,秋生的手里要是攥著的是一塊石頭,說不定會朝著隊長的黑影打過去。

爹和媽走過來,好像都不認識這個從墳地里出來的孩子。媽不哭了,一下一下抽著氣。

媽,我摸到了一個鴨蛋……

秋生雙手捧著鴨蛋,差不多湊到了媽的臉上,媽卻又大聲哭起來。

爹把鴨蛋接過去,那樣子就像拿不準是不是一個鴨蛋。他突然向著前面的人影奔跑起來,大聲喊著隊長。

隊長,隊長!秋生聽見爹大聲喊著,我的兒子,他摸到了一個鴨蛋,交公……

責任編輯:曉 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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