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混沌理論哲學觀的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

摘要:從1980 年Butler提出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之后，中外學者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進行了廣泛的理論研究。通過引入混沌理論哲學觀念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進行探討，研究旅游地系統中的奇異吸引子、初值敏感性及自相似結構等問題，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的理論價值、預測意義等作了探索，認為旅游地的成長必須圍繞其奇異吸引子進行，也就是在充分考慮市場需求的基礎上，通過對旅游產品的再生性開發延長旅游地生命周期。

關鍵詞: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 混沌理論;旅游地成長

中圖分類號:F590 文獻標識碼:A

從1980 年Butler提出了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之后[1]，中外學者對其進行了廣泛的理論研究，混沌理論為從整體上、過程上認識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提供了新的范式。本文試圖運用混沌理論的哲學觀念，審視和分析旅游地的生命周期，為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的發展提供理論依據和支撐。

一、生命周期理論的研究現狀

中外學者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研究的主要分歧，表現在以下方面:

1.理論價值和預測意義說法不一。許多實證研究表明，不同的旅游地演化的快慢、歷時的長短，能夠到達的峰值、以及到達成熟期之后的走勢均存在很大差異。因此，很多學者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的預測意義持懷疑態度。C. Cooper 和S.Jackson甚至認為其生命周期階段之間的轉折點只有在事后才能確定，不能事先預知，因此“旅游產品生命周期理論”模型在預測方面毫無用處[2]。另外，很多學者對旅游地生命周期模型的預測功能產生質疑， 因為生命周期曲線受各方面因素影響，而這些因素具有多樣性和不確定性等原因，對各階段的時間跨度和轉換點的確認非常困難[3]。鄒統釬也認為無法對周期曲線的具體形狀和各階段的時間跨度做出規律性的總結，也不能將一個旅游目的地的生命周期理論應用到另一個旅游地[4]。也有許多學者認為該理論在預測方面是有意義的，并據此做了大量的工作。

2.曲線的形態及階段劃分尚不統一。中外學者發現生命周期理論并不一定是Butler所描述的標準的S形，Getz認為在尼亞加拉瀑布參與階段與發展階段間并無明確的界限，而且沒有單獨完整的鞏固、停滯、衰落與復興階段，這些階段是并存的[5]。Priestly認為許多具有競爭力的旅游地在經歷了增長過程達到發展頂峰后沒有馬上衰落，而是出現了一個相當長的平穩發展階段[6]。1989 年Choy P. J. 通過對夏威夷及關島13個島嶼客流量時間變化過程的分析，發現不同的島嶼有著不同的成長曲線[7]。2001年S. Lundtorp和S. Wanhill運用長時間序列數據，提出了旅游地生命周期的三種循環模式[8]。國內的學者在研究中也有相似的發現，保繼剛認為頤和園沒有探索階段與參與階段，從開放之日起就開始了一個相當長的發展階段[9]，保繼剛及丁健認為喀斯特洞穴往往沒有探索階段、參與階段，直接進入發展階段，孤立的洞穴鞏固階段和停滯階段都很短，很快就進入衰落階段[10]。

3.影響因素說法不一。中外學者對旅游地生命周期所作的大量實證研究，都試圖找出各自案例地生命周期的主導影響因素，以期探討對一般旅游地生命周期產生影響的因素，主要包括:環境質量與容量、過度商業化、良好的區位、交通條件、基礎設施、旅游資源的豐度、居民的支持度、旅游形象、旅游地的競爭力、旅游發展速度、外部投資、政府與旅游經營者的作用、外部競爭環境的變化、客源市場的改變、外部政治環境[11]。保繼剛指出影響丹霞山生命周期的主要因素是旅游形象危機和景區開發不足[12]，認為喀斯特洞穴旅游地生命周期的主要影響因素是旅游資源的共性大、獨特性小和空間競爭替代性強[13]。謝彥君在理論上探討了影響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因素，認為直接影響旅游地生命周期的是需求因素、效應因素和環境因素[14]。伍海琳強調影響旅游地生命周期的需求因素、效應因素和環境因素[15]。李亞較為系統地探討了影響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16]。

4.旅游地生命周期與旅游產品生命周期概念之爭。我國學界的另一個較大的分歧，就是究竟是旅游地生命周期還是旅游產品生命周期[17]。一部分學者堅持認為“旅游地生命周期論”的提法與國外相符合。楊森林先生在其文中“旅游產品生命周期論”，遭到了許多學者的反對，認為正確的提法應該是旅游地生命周期論。由于實際情況是兩種說法都在國內并存，使用“旅游產品生命周期”一詞者亦不在少數[18]。

由此可以看出，中外學者們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的研究雖然已經較為深入，但仍然失之片面和零散，各個研究之間缺乏整合，學者們通過自己所觀察的實證案例進行概括，缺乏典型性和普適性。旅游地的成長過程是復雜而多樣的，每個地的成長都涉及到當地各種旅游企業、旅游產品的成長過程，其成長過程都具有獨特性，但如果旅游地作為一種整體來看，其生命周期的特征又比較明顯。這樣一種結構，適合用混沌理論來解釋和研究。

二、 理論背景

混沌思想的發展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法國著名的數學家朱爾#8226;昂利#8226;龐加勒，他指出混沌或潛在的混沌是非線性系統的本性。由于受牛頓經典力學決定論思想的束縛， 龐加勒的發現并未引起人們的重視。直到20世紀60年代， 美國氣象學家洛倫茲用計算機模擬大氣湍流時，發現了非線性系統對初始條件的高度敏感性，激起了眾多學者對混沌現象的研究興趣，使混沌學蓬勃興起。到20世紀80年代， 多媒體計算機的出現與功能的日益強大， 有力地推動了混沌學的發展壯大[19]。混沌理論與相對論、量子力學一起構成了對現代科學最具影響的三大學科，是當代系統科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研究和應用不僅開創了自然科學的新范式，而且其影響范圍已經延伸到眾多社會科學領域。

1.混沌理論的哲學觀。混沌理論的巨大貢獻就是改變了人類對世界認識的圖景和思維方式，是哲學觀念的一大變革。混沌理論哲學觀主要體現從線性觀到非線性觀，從還原論到整體論的轉化上。自從伽利略、牛頓以來，支配科學發展的主導思想是還原論，認為整體的高層次的性質可以還原部分的或低層次的性質，認識了部分或低層次，通過加和就可以認識整體或高層次。與此相適應的是分析—累加的方法，即還原的方法。混沌理論認為混沌是系統的一種整體行為，混沌運動在本質上不能還原為部分特性，不能用分析—累加的方法去把握[20]。為了理解混沌，科學的主導思想需要從還原論轉向整體論，因為混沌自然圖景的本來面目在復雜的整體性中才能真正顯現。

近代科學的產生發展是從研究線性系統這種簡單對象開始的。物理學家首先考察的是沒有摩擦的理想擺、沒有粘滯的理想流體等等。但是現在科學家們已經認識到，非線性問題的出現不僅僅是個別的或者局部的情況，世界在本質上是非線性的。正像直線是曲線的特殊情況一樣，線性關系是非線性關系的特殊的或者簡化的情形。

2.奇異吸引子。混沌系統中的所謂吸引子是指一個系統行為的歸宿或被吸引到的地方。有三種不同的吸引子控制和限制物體的運動程度:點吸引子、極限環吸引子和奇異吸引子，前兩者都起著限制的作用以使系統性態呈現出平衡性、周期性特征，也叫做收斂性吸引子。奇異吸引子則不同，它使系統偏離收斂性吸引子的區域而導向不同的性態，從而創造了不可預測性。這類吸引子的奇異性表現在系統的運動在吸引子之外的狀態都向吸引子靠攏，這就是吸引作用，反映了系統運動保持穩定的一面;而一旦達到吸引子內，其運動又是相互排斥的，這對應著不穩定的方面。[21]

3.自相似結構。奇異吸引子具有無窮嵌套的層次自相似結構，表現出跨越不同尺度的對稱性。這種系統的自相似性也叫做分形，是指系統局部的形態與整體的形態相似。在一定程度上，系統局部是整體的再現與縮影[22]。在不同尺度上觀察它，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圖形或結構，同種行為在越來越小的尺度上重復出現。混沌不僅存在著無窮嵌套的自相似結構，這種結構在無窮層次上的重復不是隨意的，而是遵從一定的規律性，即標度變換下的不變。

4.初始條件敏感性和臨界點的彌散性。對初始條件的敏感依賴性是混沌系統的基本特點之一，典型的例子就是“蝴蝶效應”。在任何實際非線性系統中，由于系統本身的復雜性，絕對精確的初始值是不可能獲得的，而且初始條件上的即使是微小的差異，通過在混沌運動中逐步非線性地放大、積累，也將導致長時間后系統結果或狀態的巨大差異。正是混沌系統對初始條件的敏感性的存在，說明了系統發展的不確定性與長期行為的不可預測性。在混沌的系統中，影響事物發展的關鍵因素與非關鍵因素之間的界限是模糊的，隨著外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在某種具體的情況下，一些原本并不關鍵的因素也會起到決定的作用[23]，這就是混沌系統中臨界點的彌散性。

三、混沌理論在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中的應用

綜上所述， 混沌是一種關于過程的科學，而不是關于狀態的科學。在這樣一種理論視野下看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必須在同時影響生命周期的不斷變化的多種因素的基礎上來分析旅游地的成長，而不是按照原有的線性因果關系來分析。由于這種不斷變化的不確定性，人們必須考察各個旅游地的共性，而不是那些特殊的個例。運用混沌理論所提供的整體性的、過程性的思維方式，重新認識目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中存在的爭論，能夠得到不同的結論。

1.對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研究方法的啟示。單個的旅游地的成長與旅游地生命周期的關系，是個別和一般，偶然和必然的關系，旅游地的發展表現出個體的無序、無規律和整體的有序、有規律。目前，之所以存在眾多分歧是因為在方法論上存在缺陷。目前的生命周期理論在科學方法論上是一種線性觀，即把線性系統視為客觀世界的正常狀態或本質特征，把非線性系統視為例外情形或非本質特征，非線性系統僅僅是線性系統的擾動;認為只有線性現象才有普遍規律，可以提出一般原理，制定普適的方法;非線性現象沒有普遍的規律，不能建立一般的原理和普適的方法，只能具體問題具體處理，看不到非線性因素在形成客觀世界的無限多樣性、豐富性、奇異性、復雜性、演化性等等方面起著根本的、建設性的積極作用[20]。因此，運用科學哲學的觀念看待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中存在的問題就尤其重要。中外學者所做的大量研究是必要的，這些個案中的特殊性也是必然存在的，但一般性的規律正蘊含在這些特殊性之中，并且正是因為每個個案的特殊性的存在，旅游地成長的復雜性、豐富性才得以體現。因此，理解旅游地的成長過程，需要建立整體的、非線性的研究思路。

2.旅游地系統中的奇異吸引子。要把旅游地作為一個混沌系統來研究，首先要找到該系統中的奇異吸引子。有學者在用混沌理論來理解旅游學科體系時，認為旅游奇異吸引子有兩個:一個是圍繞著游客(需求) 產生的體驗，另一個是圍繞著供給產生的服務[24]。但是體驗和服務的吸引性和排斥性發生在二者之間，它們不足以構成對整個系統內其他所有因素的排斥和吸引。旅游地系統內的奇異吸引子是以旅游者為核心的旅游市場與以旅游地為核心的旅游產品。這兩個奇異吸引子的存在是旅游地發展的動力，但二者之間又存在矛盾，單純的某一個要素都不能支撐起旅游地的長期發展。在旅游地系統中，各類因素無不是出于這二者的考慮，但又不可能同時完全滿足兩方的要求，因此表現為被這兩個吸引子既排斥又吸引，這也就構成了旅游地的簡單與復雜，穩定與不穩定的多種表現。

認識到這一點對旅游地的成長有兩點意義。首先，旅游地的開發必須兼顧旅游市場和旅游產品兩方面，必須圍繞旅游市場的需要開發旅游產品。過分趨近于某一奇異吸引子而遠離另一個，必然的結果就是受到所趨近的吸引子的排斥和所遠離的吸引子的吸引。因此，想要追求旅游地的持續健康發展，必須在兩個吸引子之間取得平衡。其次，旅游市場的需要和旅游產品的開發是沒有止境的，各種因素都會無限趨向于奇異吸引子，但不可能到達。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旅游地的成長在理論上是沒有上限的，針對旅游市場需要的旅游產品開發是旅游地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途徑。

3.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的理論價值和預測意義。“生命周期”最早是生物學領域中的術語，即使是同一物種的生命歷程也存在很大的差異，但不能據此否認共有的、普遍的生命周期現象的存在。同樣道理，旅游地發展狀態千差萬別，但在個體差異之上，生命周期也同樣作為一種普遍的規律存在著。

混沌作為一種未經分化的渾然整體，不能通過分析、還原的方式來認識，而只能做整體的把握。旅游地的成長研究中，生命周期理論作為一種分析手段不是為了預測游客數，也不是為了精確的預測旅游地的成長過程。生命周期理論的意義不在于模擬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拋開其不可實現性不談，一個極端復雜的模型也沒有實際應用的意義。旅游生命周期理論首先是為了了解和把握旅游地發展的規律，生命周期曲線是否存在、其形狀如何與測量的尺度有關。因此，筆者認為旅游地的生命周期具有混沌系統的特點，可以短期預計，但長期準確的預測則比較困難。

4.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形態和階段的劃分。旅游系統的自相似結構的另一表現是，在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上，自相似結構都是存在的。從空間上來看，作為奇異吸引子的旅游市場和旅游產品這兩種驅動力在各種尺度上都起著相似的作用，較大尺度的旅游地的生命周期是由其中較小尺度的旅游地的生命周期疊加而成的，各種不同級別的旅游地都有相似的生命周期過程。從時間上來看，以10年或50年、上百年的不同尺度來看某一旅游地的成長過程，它的生命周期現象也都是相似的。所以，旅游地生命周期曲線的形態和階段的劃分都不能脫離具體的情況來討論，這與海岸線的具體長度依賴于測量時的尺度一樣[25]。用較小的尺度來看，該旅游地已經經歷了完整的生命周期的各個階段，但放在更大的尺度下，旅游地的生命周期可能僅僅是引入期或成長期的波動。

5.生命周期影響因素。由于系統對初始條件的敏感依賴性和臨界點的彌散性，混沌理論為我們提供了與傳統的決定論完全不同的認識事物的看法。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影響因素很多，在某些條件下，一些原本微不足道的因素也可能會引起生命周期曲線很大的波動。因此，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影響因素也不能離開具體的時間和空間的測量尺度，研究的時間和空間尺度越小，偶然因素起的擾動作用就越大，生命周期曲線就越不規則。隨著尺度的放大，偶然因素越來越多的被忽略，生命周期曲線體現得更完整。

6.旅游地生命周期與旅游產品生命周期。在奇異吸引子的作用下，旅游地系統呈現出不同尺度之間的自相似結構，各種旅游地、旅游產品都呈現出自身不同的生命周期。對某一個旅游地來說，它是由多種旅游產品構成的，這些旅游產品都有其各自的生命周期，這些旅游產品生命周期的疊加，就構成了旅游地的生命周期。旅游地生命周期和旅游產品生命周期是同時存在的，其形態是相似的，二者的不同在于研究的尺度。旅游地空間尺度越大，構成的旅游產品也就越多樣，旅游地系統要比旅游產品系統更復雜，因而旅游地的發展演化規律要比旅游產品的發展演化更復雜。正如有些學者認為的，各種旅游產品的演化疊加在一起就構成了旅游地演化規律[26]。因此，自相似結構可以比較好的解決目前關于究竟是旅游地生命周期還是旅游產品生命周期的爭議問題，為人們認識旅游生命周期理論提供了新的視角。二者的關系見圖1。

四、結論

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論不在于預測，而在于通過對旅游地成長規律的認識來延長旅游地的生命周期。首先，混沌是穩定與不穩定不可分割的統一體，整體穩定與局部不穩定相統一。因此，在系統演化趨于穩定的過程中，系統如何演化到更高的層次，便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27]。也就是說，在認識到旅游地生命周期存在的必然性的同時，也必須要認識到，從理論上生命周期是可以沒有止境的，旅游地可以是一個不斷趨向于完善沒有終結的過程。第二，旅游地的成長必須要圍繞其奇異吸引子進行，也就是在充分考慮市場需求的基礎上，通過對旅游產品的再生性的開發，延長旅游地生命周期。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由于旅游地混沌系統的自相似性，旅游地生命周期的延長也必須通過內部的旅游產品的更新換代疊加而成。

作為一種指導社會科學的理論范式，混沌理論為理解旅游地的成長過程提供了不同的視野和角度。但同時也應該看到，它和以前的各種理論相比，并沒有絕對的正誤之分，也不能徹底取代以前的理論。只有將其和以往的理論范式結合起來共同研究旅游地成長中存在的矛盾和問題，才能構建更為合理的理論體系，并為實踐提供更為貼切的理論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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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關立新)